能让一个女人这辈子就认定这个男人的,不是惊天动地的浪漫,也不是他愿意花多少钱在你身上,往往都是在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也许是吵架过后仍然做好了饭菜说吃过再生气,也许是在你不舒服的时候主动承担起所有的家务。
方知浓想,等他回来还是好好谈谈吧。
北京的某个合租房。
“我的外卖呢?”金迟文面色不善地盯着餐桌上正吃得香的舍友,那份饭和他点得是一样的。
他舍友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回来饿死了,看到门口有外卖就吃了,你的啊?你再点一份吧,我给你钱。”
金迟文累了一天,就想着能回到这儿早点吃上晚饭,就提前点了,气得面色都扭曲了,转头进了房间:“不需要!”
砰得把房门关上了。
房间只有几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卡在床尾的衣柜,转个身都难,房间里还没有窗户,金迟文感到很压抑。
“啊!!!”他狠狠地啪打自己的枕头,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受够了这间和厕所一样小的房间,受够了不讲卫生蛮不讲理的舍友!他想搬出去,可是这个地段他根本没办法承受三千以上的房租。
他还要还车贷,还要维持在北京的生活,金迟文喘着粗气躺在床上,眼镜掉了,他的眼前就模糊了许多。
为什么他要这么累,为什么他家就这么贫寒,在老家买的房子还在还贷款,他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在北京落户。
家里人不懂他为什么要一定留在北京,可是他想出人头地,他家那个小破县城,懂建筑设计吗,怎么会有发展。他怎么能回去呢,他是清华的啊,大家都知道他是名牌大学生,他应该混得很好的……
忽然来了一个电话,金迟文没有看直接接通了,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金迟文神色变了。
“最后一次!”金迟文咬咬牙说道,“这次过后,你们公司一定要安排我进你们公司,他们快要怀疑我了,这次酬劳加百分之十。”
挂了电话,金迟文在乌黑的房间里胸口一起一伏,手在颤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方知浓画完初稿的那天,特意在办公室里公告了一下:“总算画完了,这个工程真是太赶了,这两天都带回去开夜工的。”
“你年轻注意点,你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办推拿卡都组团的。”潘静笑着打趣道,虽是笑话,可也是现实,设计部的人,颈椎、腰都不大好,方知浓注意锻炼还好一点,但平时长时间画图、用电脑,脖子那一块很僵硬。
傍晚的时候,方知浓刻意多留了一会儿,让庄总监有准备的机会,她当着金迟文的面把文件稿子都放进保险箱。
“金设计师还不走吗?”方知浓收到庄总监的消息,他已经准备好了,她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金迟文假装是在做图,实际上一直密切关注着她,见她终于准备走了,暗暗松了口气:“嗯,还有图没做完。”
“那我先走了。”方知浓拎上包走了。
过了一会儿,金迟文确定她应该已经走远了,出去张望了一下,楼道里空无一人,旁边的部门也都去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人,才放心地回到设计部。
拿出准备好的钥匙,蹲下来顺利地打开了方知浓的保险箱,金迟文翻出需要的那一份文件,心跳都加速到极点。
另外一头,方知浓和庄总监在监控室里,看他所有的一举一动。
另外还站着保安和民警,都看着监控里,“可以了吧,我们可以准备上去捉他了。”
“等他照片拍好,肯定是会第一时间发过去的,这样那边也能逮到个证据。”庄总监说道。
看他拿出手机拍好照片,大家一同出了监控室。
金迟文拍完之后立即把文件放了回去,赶紧收拾东西,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到一群脚步声,心里头就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设计部的门被一群人推开了,为首的保安和民警立即冲上去捉住了他。‘
“你们想干嘛!你们干嘛!”金迟文被按压着,背部弯下来,看到庄总监和方知浓,一切都明白了!
“你们设局害我?”金迟文大脑充血,瞪着眼睛怒吼道。
他已经被扣上了手铐,民警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涉嫌窃取商业机密,跟我走一趟吧。”
庄总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就是设局害你了呢?你是怎么有大家保险柜的钥匙的?这点动机就足够了。”
金迟文大脑迅速运转,柏伦他不可能待下去了,那边就是他唯一的希望,咬牙说道:“我没窃取商业机密,我就是,就是嫉恨她,嫉恨她抢我项目。”
方知浓笑着说道:“你刚拍好照片发过去的吧?我们在监控里都看到了。”
金迟文下意识看向那个坏了很久的监控。
“没错它已经修好了,一切都有证据。”
金迟文感到绝望,一切都没了没了……
“贱人!设局害我,你不是麻省理工的吗,来这种破公司做什么!这么有钱,和我们抢什么!你们知道我活得有多难吗……”金迟文神色癫狂,口不择话。
方知浓冷漠地看着他:“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省力,谁也不比谁轻松。”
金迟文冷笑:“你这种大小姐哪里知道穷人的痛苦,你住着高档公寓,哪里知道我们窝在几平米合租房的辛苦,你开车奔驰,哪里知道我们买车还要贷款的辛苦,你什么都拥有了,你难什么?还有你!”
金迟文恶狠狠地看向庄总监:“你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吗?要不是娶了赵总的妹妹!你能有今天吗!你有什么能耐,还给我穿小鞋,否决我的设计,都是你们!”
庄总监就那样淡漠地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蝼蚁,更激得金迟文发狂:“这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平!你们有钱人玩设计,我们穷人能做什么……”
方知浓听他口口声声的埋怨,说道:“你知道程华吗,上海程华设计师事务所。很多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刚创立自己的设计师事务所,在此之前,他在其他公司工作了七八年,很快就要成为设计总监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决定出来创立自己的设计师事务所。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很大的名气,现在又一个七八年过去了,他成了上海最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之一。他来自偏远的农村,没有背景,没有人支持,全靠他自己闯出来的一片天地。”
金迟文慢慢放弃了挣扎,垂着脑袋。
“所以不要怨别人没给你机会。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还有人天生残疾。你怨怼着别人,却又羡慕别人的样子,真是太丑陋了。有钱的人祖上,总有一辈是贫穷的,谁都不能选择出生,你恨富二代,可那就是他爹妈给他努力创下的家业,为了让他受更好的教育过更好的生活。你难道不想你自己的孩子未来过这样的生活吗?怨恨抱怨有个屁用,你说上天不公,可你又不努力,你说别人没能力,可你又不拿出自己的能力。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是“丑”而不自知!”
第95章
金迟文被带走了,监控也备份了一份,方知浓和庄总监录完口供已经八点了,两个人都饥肠辘辘,在警察局附近找了一家夜宵摊子。
方知浓再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
陆明铖:还没回家?
陆明铖:有没有事?
应该是因为送餐员送晚饭的时候发现她家没人,所以告诉了陆明铖,陆明铖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方知浓立即回复他:没出事,是公司里的一些纠纷刚刚才处理好,现在刚和同事在外面吃,不好意思没提前和你说。
陆明铖第一时间就回复了:你人没事就好,早点回去。
方知浓笑着收起手机,对上庄总监的视线。
“是男朋友吧?担心你还没回去?”庄总监竟是难得八卦,嘴角还带着调侃的笑容。
“不是男朋友。”但是默认了后面那句。
庄总监笑了笑,给她倒上饮料:“应该有点意思的吧?看得出来。”
方知浓没好意思接话。
现在五月份,天气暖和了,身子壮实的已经开始穿短袖了,八点以后,夜宵摊也是逐渐热闹,方知浓和庄总监作在一个角落的四人桌,这一处像是隔绝了周围的热闹,显得有些冷清。
庄总监转动手里的杯子,打破沉默:“你认识程华?”
方知浓道:“有六七年了,他帮我们家设计老家的别墅,我在他的事务所实习过几次,可以说是他带我进门的。”
“你做图的习惯,是他的风格。”庄总监点评道。
方知浓诧异地看向他:“您也认识?”
庄总监喝了一口饮料,看着她嗤笑一声:“我和他是大学舍友,同班同学,他做的图比女孩子都干净整洁,秀气得不行,人也是娘里吧唧的。”
方知浓是着实惊着了,半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同学,但她进了柏伦怎么没听程华说起。
庄总监好似知道她的疑惑,淡淡地说道:“我和他好多年没联系了,所以他不知道正常的,我们一男一北,业务交叉挺少的。”
这是真的,几个经济圈都有各自的建筑圈,柏伦总公司在北京,基本上只会争环渤海这一块的项目,上海的项目也不大会招到北京这边,上海的建筑公司就不少于北京的。
“难怪。”方知浓想来也只是大学同学,也许毕业以后联系就少了。
“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这么厉害了,还收了这么个比他当年厉害多了的徒弟。”庄总监语气慨然。
方知浓好奇地问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她认识程华的时候,程华已经三十多岁了,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小成功人士了。
庄总监想了想,回忆道:“他是我们班基础最差的,一开始画线全用直尺,总是被老师骂,因为是偏远农村来的,有点土,什么都不懂,都是跟着慢慢学的,但建筑吧,挺考验一个人的眼界、审美情趣的,他从小受这个方面熏陶少,所以成长都比我们要慢一些。”
然而方知浓认识的程华是处事不惊、信手拈来的成功设计师,和庄总监口述当中的程华差别不要太大。
“当年还有老师劝他转专业,说他都不一定能够毕业,他硬是咬牙坚持下来,毕业了以后大家觉得他以后在这个行业也许发展也不会太大,后来只知道他去了上海的一家公司。没想到笨鸟先飞,还真让他飞出了一片天地。”
这个时候他们的烤串也都来了,庄总监两串羊肉串一吃。
方知浓可以想象在那些年里程华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得到现在的成功,刚才她那些话还算是轻松了,程华自己也告诉她,他当年读大学只能靠国家补助。快要升为总监的时候,作出辞职单干的决定应该也很不容易。
今天庄总监话语变得格外得多,虽然没有酒,烤串几串一吃也爽快,“想想他那份恒心和毅力,出人头地是迟早的,反倒是我,混成这个样子,又哪里好意思再和他联系。”
庄总监苦笑几下,喝了口饮料,眼睛微眯起的时候,挡住眼中的泪光。
方知浓吃着掌中宝,隔嘣脆,说道:“您不挺好的吗?又不是只有自己开事务所才是有出息。”
庄总监摇着头说道:“我不羡慕这个。金迟文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我这总监,就是靠老婆的,谁都知道赵总是我大舅子,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他关系一般。”
方知浓看向他,迟疑地点点头。
“当年,我刚出社会的时候壮志凌云,我是我们班专业的第一名,我的女朋友,就是赵总的妹妹是我们学校英语系,当初柏伦还在发展当初,我也不知道她是柏伦老总的女儿。我进了一家外资的建筑设计公司,我做得还不错,虽然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但上司挺看好我的,但是后来……”
庄总监讲述了他毕业后那些年在建筑设计业的起起伏伏,他家庭条件还算可以,但也仅仅是还可以,所以刚进入这个行业,他和金迟文一样愤慨过这个行业的资本化,他那个时候傲气不圆滑,因此和上司闹矛盾和顾客闹矛盾,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原来建筑设计就是这么一个应运于资本之下的。
后来他因为和顾客的纠纷,需要赔偿上百万,在零几年一个普通家庭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他想一应担下来,但当时他妻子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娘家借的钱偿还了这个债务,真正压垮他的是他的岳父和大舅子在柏伦设立了设计部,让他去做总监。
这种扶贫意味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还有自尊心。
大舅子说:“现在行业里谁还要你,阿萍四处求人帮你摆平的。”
他看清了这个行业又活成了别人口中靠女人的男人,那一段时日他不仅伤害了最亲近的人,还让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和大舅子的关系也在妻子带孩子出国读书后,关系紧绷到了极点。
方知浓听完后只能说刚极易折,也许有些人是天才是鬼才,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只看天赋和智商,许多行业不是你专业素养有多优秀,你就可以出人头地的。
其次,她非常心疼庄总监的妻子,都忍不住用看渣男的眼神望着他:“您妻子也是一片好心好意,您也许不知道,您嘴上是没有怪罪,但是冷暴力的那种态度,是最让一个女人受不了的。”
“这些年我就像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一个废物,我对不起阿萍。”庄总监吸上了第三根烟。
方知浓实在受不了了,把他的烟给抢过来,说道:“忏悔是永远没用的,对不起有用要什么警察,犯人都要关监狱。既然要追悔,就不能光说对不起,要有实际行动。”
庄总监苦笑:“她不接我电话也不见我,我只能两三个月去看一趟孩子再看看她,其次就是过年了。”
方知浓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也难怪庄总监着衣服总是皱巴巴的,人也不怎么修边幅,“她不见你,你就不回去蹲守着吗?死缠烂打啊,你当初是怎么追上人家的?”
她都不用敬语了。
庄总监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