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回过头,避开顾启裴和夏氏的视线,借助着春桃的力道站了起来,始终都没有回头,低声说道:“都出去。”
“瑶瑶,你……”夏氏还想劝一劝。
“都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陆瑶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理他们,大声说道。
这一下子,顾启裴也是恼怒异常,本来他还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他的错,但是哪一个男人不要面子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示弱了,陆瑶还是抓着不放实在是过分了。于是听到此话后,顾启裴直接扶着夏氏出了房门。
夏氏本不想走,但是自家儿子紧紧的扶着,也只能吩咐下人好好照应着陆呦,就顺着顾启裴的力道离开了。
这下子,房间里紧紧剩下陆瑶和春桃两个人,“小姐,还是要让大夫好好看看才行,”春桃劝道。
“哈哈哈,”陆瑶突然笑了起来,没想生活到了现在她得到的竟然只是这些,当初她为了顾启裴忤逆父亲,一意孤行到底是值不值?陆瑶顺着春桃躺在了床上,但是脑子里还是不停的问着自己。
同样是京城,陆瑶可能经受着她人生之中罕见的黑暗日,但是陆呦这边就不一样了,因为今日她终于被确诊,她确实有了身孕了。
因为之前元大夫说胎相不显,无法确诊,还要等上几日,所以顾府这些人都是硬挺着又过了些时日,期间府里上上下下对陆呦都是小心伺候着的。中间又因为元大夫有事儿出去又耽搁了几日,所以到了今日才算是真正的知道了消息。
元青当然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这一次他刚回到京城就过来了顾府,只要也是因为之前他可是已经给顾启珪去了信笺,要是这事儿他真的搞了乌龙,还是不太好的。
“恭喜夫人,确实是有喜了。”元青收回给陆呦把脉的手,拿着白巾擦了擦,面带微笑。
这一下子,顾家一家人心中仅有的担心也都没有了,心中的石头终于是完全放下来了。虽然之前心中已经大致确信了此事,但是听到元青这样说,还是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顾夫人的身子之前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不用太过于担心。而且现在胎相已经坐稳了,适当的活动活动是必要的,一直待在屋里反而是不好。”元青吩咐道,“之前的食谱也不要接着用了,我再命人送新的食谱过来。”
“是,谢过元大夫了,”陆呦和旁边的朱氏当然是连连答应。陆呦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事事万分小心的,而朱氏则是因为知道生子的凶险,所以什么都不敢有丝毫忽视。
“这下子,你终于是可以出去了,真该让顺宝知道你这段时间吃得苦。”朱氏去送元青,留下顾烟琪还留在陆呦身边,这话当然是顾烟琪说的。主要是这段日子以来,她是非常佩服这个弟妹的,这十几日以来,弟妹唯恐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是谨遵元大夫的叮嘱,就是房门都是很少出去的,出了陆瑶那事儿之后就更是如此,要是她是绝对受不了的。
“姐姐说笑了,”陆呦笑了笑,还带着点软糯,因为这几日都没有出房门,还一直被好好的养着,陆呦脸上有了些肉,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更温柔和善一些。
“你快给顺宝写信吧,想来他知道是极其开心的,”顾烟琪小声对陆呦说道,因为现在陆呦跟个小白花似的,粉嫩嫩的,她讲话都会不自觉的放低自己的声音。
“嗯,”陆呦点了点头,还是重重的那种。
顾烟琪笑着出了陆呦的院子,要说这个弟妹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了,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她自己本身的性格就在那儿摆着呢,自然是喜欢这种不矫揉做作、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顾府是一片的温馨。
燕城
顾启珪现在正向着厅堂走去,到了厅堂甚至都没有敲门求见这一说,直接就被请了进去。
厅堂里的情况和顾启珪想的倒是差不多,只有四个人在,周守砚和王猛,以及许寅和闫如译,按照阵营来讲倒是分配的挺平均。不过厅堂里的气氛并不能说是有多好就是了,虽然一个个的面上都带着微笑,但是顾启珪还是能看到这阵营之间的针锋相对。
看到顾启珪进来,“情况怎么样了?”周守砚直接问道,刚刚他命人去叫顾启珪却被告知顾大人已经出去了,想来肯定是去‘亨通’了,也因为这他才有这一问。
“还可以,”顾启珪想在座的四位行礼之后,才回答道。
许寅当然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现在他一如既往对顾启珪比较的好奇:“‘签契换粮’这个法子是小顾大人提出来的?”
“是,”顾启珪看向许寅没有否认,主要现在来说也是否认不了的,既然都放在了明面上,而且现在这法子是谁提的都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大家认不认。
“那小顾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好办。”许寅说的漫不经心。
“少都督说的是,但是不好办不等于不能办不是,启珪只知道现在来讲没有什么比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小顾大人还真是以天下为己任啊。”许寅到现在为止语气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还请少都督和闫大人多多支持,启珪自是感激不尽。”顾启珪回道。
许寅看着眼前的顾启珪,很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顾大人应该知道吧,这事儿并不好操作,水灾过后燕城这边的物资几乎会被耗费殆尽,恐怕三五年都难以恢复,要是这几年中没有赋税作为后盾,燕城乃至两广这边儿都不会好过。”闫如译接过话头,说的不疾不徐而且颇有条理,“况且,顾大人如何知道这次的水灾这段时间就能停歇,要是再持续下去,恐怕伤及的就不是仅仅只有百姓的性命这样简单,还会消耗两广的经济链条。况且因为有这种可能,顾大人怎么知道这些人都会接受这个提议?你知道的吧,要是能一举成功还好说,要是只能筹到一点粮草与现在的两广根本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本来就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且不说现在这个提议,作为两广巡抚的他不好答应,就是他这边应了,那边能动员的世家富户也是不好弄得吧?更不用说,他本来就没有想着答应,要不然,许琦那边可是不好弄。
“闫大人肯同意这个提议?”顾启珪直接捉住了闫如译话里自己想要的意思表达,问道。
“看来小顾大人确实是已经有眉目了,”许寅看着顾启珪说道,语气变的有些飘忽。这厅堂之内都是不好对付的人,说起话来都是弯弯道道,许寅是个聪明人,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之中展现出自信。
顾启珪没有接话。
许寅直接站了起来,说道:“我想回去了。”闫如译自然是跟了上去。
“关于这次的水灾,想必两位比我更了解情况,时间是不等人的,而现在灾民最缺的就是时间,请大人们三思后行,”顾启珪转身对着两人的背影说道。
许寅和闫如译的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见,但确实是顿了一下。
第206章
许寅和闫如译离开之后,周守砚和王猛又问了一些顾启珪今日‘亨通’一行的收获。
“‘亨通’那边是这样表示的?”听到了顾启珪的回复,周守砚这样问道,就是王猛也是有些激动的,虽然现在都还是镜中花水中月,但是到底是有了希望不是。
“是,方掌柜是这样的说法。”顾启珪回道。
“‘亨通’钱庄与各方经商之人的联系密切,其中弯弯道道自然是不少,据说背后的关系很硬,尤其这两年,‘亨通’在两广这边发展的甚是迅速,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王猛跟着开口,“现在他们既然能开口应下此事,就说明现在他们必然是没有收到其他的通知。”
王猛的话,厅堂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明白的,时间就是生命,他们现在是和时间做斗争。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就拿刚刚许寅和闫如译的表现也能看出他们并不大同意此事,或者说他们并不能为现在这件事情下决定。而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和许琦交过手,既不了解也不能判断许琦到底是怎么个套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不好办。但是这事儿关乎的是外面的百姓,那都是大齐的子民,他们当然得竭尽自己所能。
“你继续接洽此事儿,再和安家那小子核实一下,以咱们现在的物资最多还能坚持多久,”周守砚对顾启珪说道。
“是,属下知道。”
“有消息说许琦已经回了燕城,做好心里准备。”周守砚看着这个年轻人还是不疾不徐的,出声提醒道。
“是,不过既然他没有第一时间到驿站之中,咱们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好,这样事情也好操作一些。属下以为这是个契机,就算是身为两广总督,手握重权,但是没有这两广的百姓,他什么都算不上,想来总督他是极为清楚的。”顾启珪说道。
周守砚抬头看看顾启珪,“你想拿舆论压他?”
“事情发生到现在,就算是普通的百姓现在也已经是很了解这个事情了,城西的城隍庙满是为成为百姓祈福的老百姓,虽然都是些普通人,但是说到底就算是最厉害的士兵也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属下以为有些舆论是可以的。”
“此事容易适得其反,要是真发生了这个万一,最后咱们可是什么都得不到,这里毕竟是两广的地盘。”王猛沉吟道,他们最后会离开,留下的人终究还是会留下,总会有所顾虑的,就怕最后就连‘亨通’也会因为种种事情换边倒。
顾启珪没有讲话,王猛说的确实没有错,普通人都会这样想。
周守砚的手一下一下敲着桌案,意外确实会比较多,但是起码‘签契换粮’这个主意现在来看是可行的,“‘签契换粮’这件事情我们尽全力促成,竭尽全力,”周守砚说道,后面几个字咬的尤其重,“至于其他的,看事情发展态势而定,先准备着。”
“是,”王猛和顾启珪答道。
之后,顾启珪就告辞出了厅堂的大门。
“嘱咐方乐,让他仔细着些,恐怕会被那边请去喝茶,怎样应对应该不用我教他,要石宇配合着些。”顾启珪边走边吩咐顾擎,“让石宇最近把附近‘亨通’的资产排查一下,得到确切的结果。”
“主子是想……”顾擎欲言又止,难道是要把这些都拿出来换粮,不是想的这样吧。
顾启珪没有接顾擎的话,继续往前走。任何事情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得到的结果过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承受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之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千古罪人,顾启珪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他也不想成为罪人。
“是,”顾擎没有得到自家主子的回答,也没有跟着问下去,稳了稳心神,顾擎才接着禀报:“十六哥来信说,今日会过来向主子汇报最新的情报。”
顾启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顾十六过来,肯定是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期望得到的是他想要的答案,而不是又发生了更糟心的事情。
“通知珏然核查物资,还有告诉他之后的事情我来解决,让他在前方一定稳住。”顾启珪说道,这是他们两兄弟罕见的一起出任务,家里人都说他们两个还能有个照应,但是自从到了两广他们还是被分隔两地,也是造化弄人。
“别别忘了给京中寄平安信。”顾启珪推书房的门,再次吩咐道。这几日顾启珪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写信,但是因为路途遥远,本来寄送信笺就很不容易,要是还忘了,京城那边的家人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顾擎点头一一称是。
街道之上
马车缓缓前行,马车里闫如译坐在马车里煮茶,不疾不徐,小小的火苗让茶壶里的茶水,热水沸腾,茶叶来回翻滚,慢慢的飘出了茶的清香,虽然煮出来的茶喝着没有什么味道,但是煮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雅致的事情。
就算是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是闫如译手上的动作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丝毫的异样,当然许寅也是一样的,他侧躺在茶几的另一边,保持着令自己舒适的样子。但是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往常这时候,他们有可能也是互相不开口,但是那时候,起码氛围是温馨的。而今日这整个马车之中,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透露出一种压抑的感觉。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许寅先开口问闫如译,很久没有得到回答,许寅回头就看见男人还在那摆弄着自己的茶,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见此情景,许寅笑了笑,略带着点讽刺的表情,“闫大人是年纪大,耳朵不好用了?”
闫如译这才抬眼望去,却没有回答许寅的之前问的问题,只是把手里刚刚才煮好的茶放在许寅面前,“把茶用了,今日可以多饮一杯。”
因为许寅的身子不好,茶与他用的汤药之中的一味药效相冲,所以一般对茶忌口,在日常生活中许寅喝茶也只喝煮的茶,就是因为煮茶已经把茶的大部分清香都蒸发了,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要适量。
当然了话是这样说,许寅身边的人往往是拗不过他的,就这件事情来讲最严厉的执行者是闫如译,平常时候,许寅要是想在闫如译这里喝一杯茶那个艰难就不用说了,像今日这样主动给递茶,是绝对罕见的。
看到许寅没有伸手接过茶水,闫如译挑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就要把手里的茶杯收回去。
就在一刹那,许寅接过去了,“没说不用。”
闫如译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事情上心些才好。”
“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许寅明显不想听闫如译的说教,闫大人看着清心寡欲,但是对于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怎么折磨自己的这些事情是乐此不疲,只要一提起来虽然不说长篇大论,但是严肃的表情和微抿着的嘴,许寅是哪一样都不喜欢,所以只能赶快的转移话题,要是让闫如译继续下去,今日恐怕事情都不用说了。不过,经过这件事情,马车里的气氛倒是完全的改变了。
“能怎么看,你想要我夸一夸那个小顾大人?”闫如译回答道。
许寅听到这里,手里算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一下力,因为手上力道不均,杯子里的茶不自觉的洒了出来,“你也觉得他这个法子可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