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少年,表现各异,有性子外向些的,行礼搭话;当然也有性子拘泥的,跟在后头点头称是;还有几个从头到尾,尽是沉默。
顾启珪都看在眼里,却不予置评。
“倒也不用,阿兄性子虽有些怪,但是向来不会主动冒犯别人。只要不逾矩,都没事儿的。”顾启珪笑着说。过分的拘着,只会适得其反,凡事都讲究个适中。
第66章 一波又起
顾启珪站在岸边,因是在渡口处,四周没有遮挡物,风很大。现在才是二月时节,虽然天气开始回暖,但吹得还是挺凉的。
顾启珪披着个大斗篷,站在一边儿看着,身后跟着顾擎和老磨一行人。其他人正在装点行囊,一车车的行礼被一件件运上了船。因为,这大都是朱氏准备的礼品,贵重自不必提,所以,在搬运的过程中一定要加着小心。
要说,顾启珪即将要登上的这艘船,只是大齐朝常见的客船,主要靠风力和人力前行,由舵手掌控方向。船上有众多独立的船舱,也有供下人居住的通铺舱。船上也配有厨房,当然只能弄点简单的热食,这次船上也配了大厨。当然,因为运河里人口来往繁密,所以沿河渡口都是十分热闹的,船上采买一类的也都是极方便的。
总的来说,就顾启珪一行人来说,船是十分宽敞的,各方事情也大都安排好了。
沐沣是在雀的守卫之下,自己走上船的。
他上船的时候,顾启珪很是吃惊,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着病弱又有些邪魅的男人是二皇子?
简直了!顾启珪不敢相信,妈呀,这也太玄幻了吧!这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好不好。脸色苍白,面带病容,就连浑身的气质也带着久病之人应有的阴沉。
顾启珪内心呵呵哒了,这皇家兄弟俩怕不是精分吧。
沐沣也注意到了顾启珪,直接就向顾启珪这边儿走过来,这作为客人,肯定是要和主人打招呼的,不然这也太不知礼了。
“阿兄,你先上船,这里风大。”顾启珪立刻迎上去,他当然不能等沐沣来找他。
沐沣没有立即回答,狭长的丹凤眼瞟了一眼顾启珪身后的老磨一行人。眼神凌厉,被他看着的一行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沐沣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冲顾启珪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这确实符合顾启珪刚刚对老磨他们描述的客人形象,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不主动挑事儿这条暂时还瞧不出来。
不过,沐沣的这一出场倒是震慑了一行人。
顾启珪是觉得,这是戏精本人没错了。
不过,这是听到刚刚他说的话了?不能吧,毕竟这里离二皇子沐沣所坐的马车还挺远的,顾启珪乐观的想着。
把马车上的东西完全搬上马车,废了不少功夫。不过幸好,这只船够大。
等沐沣一行人安置下来了,顾启珪才上了船。
顾启珪进了船舱,好好的梳洗了一下,洗去这两日赶路的疲惫,他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之后,他倒是不觉得很累了,主要是,这算他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出远门,对外面的情况,他都还有些好奇。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现实中,亲眼见到的世界,总和之前他从各种书本里了解的世界不同。再加上,他长久的居住在大齐朝最繁华的都城,到现在都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
顾启珪站在船头,看着平壤的街市,来来往往的行人,这里和京中很不一样,各种店铺,好似都比京城热闹一些。
而且,就顾家的船只所在的这个地方,可以看见平壤这整个渡口的盛况,来往的船只很多。
官家的船只和私人的船只只泾渭分明,岸上有专门接送货物的长工,因为雇主不一样,他们穿着也不同,倒是极好分辨。
顾启珪就这样站在船头,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主子,都收拾好了,二爷那边儿也完事了。厨子已经去备膳了,咱们是午膳后再出发还是即刻出发?”顾擎走过来,低声问道。
“先出发,路上再用膳吧。”顾启珪吩咐道,越早撤离京师的包围圈,与他这些人来讲,越好。
顾擎领命下去了,顾启珪还是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
老磨几个忙活了起来,船缓缓的发动了。
顾启珪房间另一面的船舱里,沐沣整个人窝在大大的躺椅上,船出发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爷,该喝汤药了。”雀端着一碗药进来。
沐沣闻言坐起来,接过碗,这并不是吴思给他熬得外伤药,而是玄景大师开的药,为了抑制他身体内的毒而特制的药,每次都是根据他的身体状况调的。
只是依照最近感觉……这一副才过了一个月就没有效果了吗?沐沣苦笑。
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从来,他答应沐澈的事情,都是绝对会做到的,无关距离。就是有一丝的希望,沐沣也能用力抓住。
现在的他,还舍不得离开这个苦难的世间的,且不论阿澈,母后,外祖父一家,尤其表弟,那个天资卓绝的表弟,向往自由的季子期,因为他而被戴上了一辈子挣脱不掉的枷锁。尚主,说的好听,可是那是主,不是妻。
沐沣的情绪有些低落,回过神来,才发现一碗药竟然让他想这么多了,只能无奈的笑笑。
“咳,咳,”沐沣用拳头抵住唇角,拼尽全力压住从胃里翻涌上来的药汁。
“爷?”雀想去扶住沐沣,却被沐沣抬手拒绝了。
“咳,咳,不要紧,没事儿。”沐沣一边咳一边说道。
“我去叫吴大夫。”雀急急的说道。
沐沣笑着制止,道:“不用,算了,这一阵过去就没事了。”这药,他喝了有几年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刚饮下去,有强烈的不适感。最近,他反应观感都已经迟钝很多了,那种能把心都咳出来的阵势,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因为用药,沐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连点红丝都不见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雀没再说话,站在一旁。
沐沣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重新躺下去。
“身上的伤仔细处理一下,莫要不当回事儿。”沐沣不放心的叮嘱道。
“是,”雀低声回答。
“貉,……”沐沣刚开个头,就被雀接去了话头。主子的气息实在是不稳,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好像已经费尽了力气似的。
“貉,已经回去了,是我安排的,也派人盯着他了。”雀回答道。虽然,他和貉只是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关于貉的事却都是他经办的。
跟在主子身边儿这么些年,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最想知道什么讯息。
沐沣点点头,“嗯,你先下去让吴大夫看看伤口,我歇一歇。”
“是,”雀低声回答。抬头看自家主子已经在闭目养神,雀轻轻地退出房间,关上船舱的门,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沐沣这一睡醒来,外面的天色完全已经暗下来了,虽然一直在马车里,可以休息。但是这一躺下才觉得身体上还是很累,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病人。
“顾少爷,主子还没有醒来,”门外传来雀的声音。
“我是看阿兄中午就没有用膳食,就过来看看。既然还在休息,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不过,晚膳还是提醒他用些才好。”这是顾启珪的声音。
“进来吧。”沐沣冲外面说道,一觉起来,那一阵药劲也过去了,他恢复了很多,气色也变好了不少。
不一会儿,门就打来了,顾启珪跟着雀进了来。
“阿兄,”顾启珪进门打招呼,倒没有正式的行礼。他觉得二皇子沐沣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已经要用晚善了?我竟是睡过去了。”沐沣整个人半坐在床上,扶额,笑着说道。
“从晨起,您就没用膳食,就来了解阿兄喜欢吃什么,别是饭菜不和胃口。”顾启珪说着,口气恭敬中又带着点调笑,总之让人舒服。
当然,话是这样说,真实的原因当然不是如此。虽然不宜显露,但是沐沣的身份在那摆着呢,作为顾启珪来讲,他肯定不能装不知道,住的这样近,他肯定是每日就要来拜访的,这是礼节。
“哦,倒是忘了,主人家还在这儿呢。”沐沣挑眉,“我口味没什么特殊喜好,什么都吃得,不用特意为我准备,”就算以前还有些小爱好,现在山珍海味亦或是小吃家常在他这里都是一样。
正说着,雀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爷,顾少爷,厨房那边把烧好的饭菜送来了。”
“一块用些?”沐沣披着外衣站起来,一边擦手,一边看向顾启珪。
“不了,阿兄,我还有些事情,今日就不了。”顾启珪从刚刚就看见顾十六站在门外了,找他应是有事儿,而能让十六出马的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沐沣顺着顾启珪的眼睛看去,了然的笑了笑。
“行,回去吧。没事儿在房间里看看书,就不用特意来我这儿了,即使是县试也是要认真对待的。”聪明如沐沣,当然知道顾启珪此行的目的。
听到沐沣以长者自居,为他着想,还教导他,顾启珪有些暖意,“那阿兄,启珪先回去了。”
顾启珪走向门口正等着的顾十六。
顾府前院书房
顾国安坐在太师椅上,皱眉看着另一张太师椅上坐着的安意荣。
“这事儿是你做的?”
安意荣没回答,虽不是他亲手做的,但确是他一手造成的,或者说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
“糊涂!”顾国安拍了一下桌子。“在这个时候动他,你是太闲了吗?还是恐怕京中不够乱?”
安意荣一脸阴沉,但是对顾国安说的,却没有反驳,也没有丝毫不情愿,他承认这次确实是他的失误。
第67章 一波又起
“怎么回事儿?是京中出事了?”顾启珪从沐沣房里出来,带着顾十六到了船头,沉声问道。
“安家三老爷的嫡孙怕是要不好了。”顾十六低声说道。
安家三爷?嫡孙?那不就是吴中唐氏的后嗣,安姓的唐家嫡长子。从小由安氏祖学教养长大的安唐,比他还大一些,听说颇为伶俐,做学问也不错。
当年为了这个嫡子,安家三夫人和唐家夫人可没少起冲突,就是名字也是带了两家的姓氏。
这个安家三房和唐家大房合力培养出来的本该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可是,奇怪的是,在京师,他一直才名不显,顾启珪与他从未见过。要知道,在京城学子这个圈子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太不寻常。更不用说,像他们这样的世家了。
对啊,好像一直没有见过他,顾启珪蹙眉是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本身太不寻常,京中各世家子弟的交流面很广,大家多多少少都是见过的。但是好像也没听安珏然提起过他。
一直以来,关于他,就只是偶尔听到这么一嗓子,听说他颇得安家老太太的宠爱,安家三房对他也是颇为依仗。
不过,“怎么回事儿?”顾启珪疑惑的问道,这事儿是急事儿?安唐不好,怎么和他有关?
难不成和安珏然有关系?顾启珪如此想着,回头看向顾十六,眼神中带着疑惑。
“和安少爷没关系。”顾十六解释道,他总是能明白顾启珪在想什么。
顾启珪松了口气,无语的看着顾十六。
“但是,和安家大爷安意荣有莫大的关系。”顾十六自顾自地说道。
顾启珪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安意荣还不是和安珏然有着莫大的关系。
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顾启珪不再说话了,只等着下文。
“安家二老爷今晨遭遇意外,正好安二爷正跟着大伯,属于误伤,但伤势颇为严重。”
安立稔遭遇意外?那和姑夫有什么关系。自家姑父,顾启珪还是有些了解的,不会这么沉不住气。想当年,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安老爷子走了,他丁忧在家,不也是在江南蛰居两年才有机会重新回到京师吗。
在安立稔才刚进入翰林院的当下,是个人都应该知道静观其变才是上策,怎么能贸然出手呢?顾启珪皱眉沉思。
“不过此事也不能说是安。”顾十六说着,低声在顾启珪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启珪站在船头,没有讲话,神色莫名。
书房里
顾国安如今已经平复了心情,整个书房是一片安静。
“表哥,此事是我心急了,确有过错。”安意荣开口打破一室的沉寂。
顾国安没有立刻回答。
“安意荣,凡事由着她来,如果不是因为……。”顾国安闭了闭眼,沉声说道,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她不是……”安意荣下意识想辩解,他当然知道这种做法欠妥当,但是,难道他还能把人交出去,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燕儿骄矜,但是,她做出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他话有千千万,只是没来的急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我不好奇顾玲燕这样做有什么用意?”顾国安面无表情,“我竟是不知道,她竟然能支配祖父留给你的影卫。”祖父逝世前,亲自把手里培养出来的影卫给了他二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以后能有个后路,在退无可退的时候给家族留下一丝生机。
这些都是跟着祖父上过战场的兵将的后人,誓死效忠顾家的影卫,是为了家族繁荣而存在的秘密力量,现在竟然因为兄弟阋墙、叔侄相斗而出手。
虽说朝堂风云,变换莫测,官场争斗并不能说什么手段卑劣。
但是,“阿茂,就算是家宅分裂,政见不和,你的手上不能沾染安氏子弟的鲜血。影卫的存在是为了巩固家族繁荣。现在你都没有掌家之权,安家不是你的,你得凭借本事拿到手才行,再不是真正的兵戎相见。”顾国安低声说道,他从来不想安意荣变成那样一种人的。
自小,比起安意荣,顾国安就经历过更多,起码,在安老太爷去世前,安意荣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走上自己该走的路,如果不是安老爷子突然离世,这一切都会变得不同。顾国安却是自降生就历经磨难的,母亲不喜,父亲忽视,在刚露锋芒的时候,顾老爷子走了,他又一次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