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失败后他成了我们班主任——湖砚
时间:2019-04-02 09:33:45

  “……那你们干嘛都不在群里说话呀?”李珍檬说,“冷冷清清的。”
  “因为……因为在那群里说话的话,阿林的留言不就被刷掉了嘛,”小结巴说,“所以那时候我也是一个个敲你们,没敢直接在群里圈。”
  ……好吧,李珍檬抿抿嘴,自己又错了一次。
  今天同学会的照片被发到林落焰的群里了,紧挨着他7年前的那张傻笑的脸。这一段聊天记录也许会一直停留到明年——然后被新的聚会照片刷掉。
  大家一边慢慢聊着,一边慢慢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几辆运着砂石的土方车从工地开出,颠簸着朝这边过来。
  旁边的人拉了一下李珍檬的袖子:“小心,站里面点。”
  李珍檬朝他一瞥,对方也正好看他。
  ……哼。李珍檬抿抿嘴,把自己的衣袖扯回来。
  更多的土方车“轰隆隆”地从面前经过。大家就站在路边默默地看着,目送这些满载的大车慢慢开走。
  最后一辆土方车也从面前驶过去了,车队即将消失在山路那头。
  “咱们也回去吧,”唐卿卿说,“再过会儿就天黑了。”
  “……怪我,”班长说,“事先没有仔细查清楚,结果浪费大家时间……”
  “不过也不一定,”唐卿卿说,“搞不好盒子其实还在呢?”
  “不可能吧,”李珍檬说,“山都快没了,难道那盒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哗啦!”
  从车队离开的方向传来一声动静,有什么东西从最后一辆车的车斗里掉出,摔到地上,又弹跳了几下,正好落在大家面前的这段山路上。
  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皮盒子。
  盒盖上生锈了,满是尘土,根本看不清图案——但李珍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蒋子迪几步冲过去把那盒子捡起来,然后抓着盒子一晃,里面立刻传来“沙啦啦”的声音——像是许多纸片碰撞摩擦发出的声响。
  ……完了,李珍檬想,自己这随口插旗的属性是洗不掉了。
  “快!快把它打开!”班长也一边叫着一边跑了过去。
  蒋子迪把盒子掸了掸,吹了吹,然后用手抠着盒盖使劲一掰——“哗——”的一声,满是铁锈的盒盖被掰开了,一股烟尘从盒子里冒出。
  顿时,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盒子里是一个老化发硬的塑料袋,袋子已经没那么透明了,但还是不难看出,里面装了一包纸条。
  大小各异,颜色不同,被对折,三折,风琴折……甚至折成千纸鹤的小纸条。
  “糟糕,那只千纸鹤是我的……”语文课代表小声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也纷纷认出了疑似自己的手笔,人群里顿时有些骚动。
  蒋子迪“哈哈”大笑着扯开塑料袋,伸手进去,抓了一张纸条,往空中一晃:“我们来看看是谁这么幸运——”
  “不要念出来!”有人紧张地大喊。
  但那张纸上是大片大片的水渍,和斑驳的墨印。
  蒋子迪愣了下,又换了一张——还是一样,每一张都是这样,当年写下的文字被糊成不同颜色的墨迹,什么都看不清。
  当初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家只想着,也许因果线很快就会重启,很快就要去把这存档点挖出来,所以没有考虑太多。
  没有考虑天气,湿度,时间……以及墨水本身的保质期。
  所以7年后的现在,盒子里只剩了一包模糊不清的小纸片。
  “还行……也不是啥都看不清……”蒋子迪皱眉眯眼,对着手上的纸条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大喊,“刘一墨!这张是你的!”
  刘一墨在人群里“啊”了一声,伸手把纸条抓了过来:“还真是……”
  “萧云!”
  “哦……是我的。”
  “这个……是小黄人的纸,是蒋雨辰的。”
  ……
  多亏当初少了个心眼,7年后的这番场面才没有过于尴尬。大家很快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纸条,还顺带围观了一下别人的。只是一直等到塑料袋被掏空,李珍檬还是没有找到当年自己认真写下的“重生备忘录”。
  她记得自己把那张纸条折了四折,还用小猪佩奇的贴纸封上口子,生怕被人偷看。
  ……难道被谁拿错了?李珍檬想,不过反正字都糊成这样了,也不怕丢人。
  于是她凑过脑袋,悄悄去看旁边唐卿卿的纸条。
  ——一片蓝紫色的水渍中,只能隐约看到几道歪歪扭扭的横竖撇捺,就像被削下来的铅笔屑似的。
  “……你这写的什么?”李珍檬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只能勉强认出一个“清”字。
  唐卿卿没有回答,只是又看了几眼,然后突然把纸条揉成一团。
  再然后,她朝着天空仰起脑袋,张嘴大喊:“林老师——!”
  这声音清澈嘹亮,惊起旁边林子里的一片山雀儿。
  其他人也是一愣,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林老师!”唐卿卿像没注意到似的继续大喊,“我没考上清华!但是,我现在要去比那更好的学校了,学应用物理!你还觉得我在吹牛吗!”
  ……这就是她在“重生备忘录”上写的东西?
  李珍檬正想问些什么,下一秒,碧澄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云絮汇聚成云朵,云朵又从四面八方围拢团聚,转眼间,这一方天空被翻腾滚涌的云海遮蔽。
  重重云幕中,一个风眼旋转着敞开。
  才不过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但天际竟然霞光四射,那些厚重的云团被映成深浅不一的玫瑰紫,仿佛旭日初升之时,海面上起伏的浪花。
  “……怎么了?”
  “什么情况?”
  “……是那个仪式,”叶黛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当年那个仪式我们没有完成——还差了最后一步,要叫出对方的名字!”
  “可是……那时候不是接通信号了吗?”有人问她,“而且阿林还跟我们发了消息?”
  “可能是因为我们自作主张地改了很多东西,”叶黛说,“我和那个编辑联系的时候,她说我们胡来——本来那个仪式的效果就是5分钟的沟通,但我们又是拼凑又是简化,所以她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李珍檬说,风越来越大了,她的刘海被吹得扑在脸上。
  “……他在。”段响剑吐出这两个字。
  他在……?李珍檬抬头望向天空。那个巨大的风眼还在不停地旋转,仿佛其中正酝酿着一个风暴。
  他在——他透过天空在看着这里?
  他能看见,能听见?
  7年前差了一声呼唤,而没有完成的仪式,在7年后阴差阳错地收了尾?
  “林老师!”课代表突然也大声喊道,“我没给你丢人!我高考的语文成绩是全校最高分!”
  又是一阵疾风贴地而来,在众人的头顶上方聚拢腾空,像龙一般盘旋而起,没入那个旋转的风眼。
  两旁的树木在风中一阵摇摆,枝叶飒飒作响,惊起成群的鸟雀。
  “林老师!”萧云把手拢在嘴边,对着已经被染成绛紫的天幕高喊出声,“你走了之后,我录了首歌给妈妈听——她终于夸我了!”
  “我现在会三步上篮了!我……我还长高了!”另一人紧跟着开口,“可惜不能和你打球!”
  “林老师,我也要做老师了,”陈俊文抬头朝着天空喊道,“你当年虽然说了不少傻话……但是少数那几句有道理的,我会教给我的学生!”
  “林哥,我现在自己开公司,虽然只有四五个员工,但是大家都愿意跟我干!”蒋子迪说,“你说得对,那些老师烦我厌我,只代表他们和我合不来——世界这么大,总有人能跟我合得来,干嘛非得讨他们喜欢!”
  “林老师!我不口吃了!”小结巴眯着眼睛说,“我上周还做了学校晚会的主持人!”
  李珍檬突然觉得,这一段蜿蜒的砂石山路似乎独立在当前的时空之外——头顶的霞光也好,耳旁的松涛和鸟鸣也好,至少在眼下,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面前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似乎也只是藏在一具长高长大了的躯壳里。
  “林老师……”班长伸手揉了揉眼睛,“我要继承我爸爸的公司,要带着几千号人赚钱养家……我有点怕……但我会努力的!”
  “……我也没有那么想和那个人结婚,我还有些自己想要做的事,”叶黛说着,也抬起头来,“我会再去争取一下——就说是我们老师说的!”
  ……这还是一场过家家,李珍檬想。
  但不是扮演大人。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扮演7年后的自己。
  确切地说,是7年后想成为的自己。
  在这里的每个人也许长高了,长开了,穿上了成年人的衣装——但这具躯体里的内核,和7年前并没有多少改变。
  虽然成长或许最终是一条殊途同归的道路,年少时的短暂经历或许无法改变注定的方向,某一人曾经来过的痕迹,也不过像石头落入湖底——但即便只能掀起短暂的波澜,这块石头也会一直沉落在那里。
  只要有阳光落下,它就会在水面之下熠熠闪烁。
  他曾经来过,就不会再离去。
  “林老师!”李珍檬也抬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蒋雨辰她现在可厉害了,又唱歌又拍戏,学校成绩也非常优秀!就像你说的,她对得起自己的努力!”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人轻轻鼓掌。
  “……还有我,”李珍檬停了停,更大声地说道,“我……之前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但现在……反正,我也要去更大的世界,看看更高的天空!”
  她吸了一口气,直直地仰起脑袋,视线深深地望入那个翻涌的风眼。
  “林老师,我已经23岁了!”李珍檬说,“现在,要做个为自己而活的大人!”
  ——同一时间,所有人的手机同时震响。
  李珍檬一愣,抓起手机低头一看——一条新信息。
  林落焰:[大笑][大笑]
  林落焰:加油
  当前时间是晚上6点,正在讨论同学会是否需要续摊的晚上6点。
  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准备留下来继续吃饭叙旧,但李珍檬说,来之前和家里招呼过,要回去吃晚饭;其他人挽留了几句,看她主意已定,也就放她回去了。
  7年后的李珍檬,不骑小电驴。她穿上外套提着小包径直走到停车场,在一辆墨蓝色的摩托车前站了站,然后一屁股坐下。
  “先起来,”段响剑说,“我还没插钥匙。”
  小车穿过傍晚的街道,在车流中穿梭前进,就像一尾逆流而上的游鱼。
  7年前的时候,李珍檬也坐过这个人的后车座——不过当时,还是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
  李珍檬想起刚才自己说要走,段响剑马上拿了钥匙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人后知后觉地一愣:“你们什么时候……?”
  “当初高一的时候,不早就是‘弄坏你房间的闹钟,所以赔你一个’的关系了?”马上有人代替回答。
  ……哼。
  “现在不生气了?”前面的人突然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你希望我知道还是不知道?”段响剑说。
  李珍檬想了想:“……不了吧,被你说出来的话,感觉很羞耻……”
  “哦,那我不知道。”
  摩托车拐了一个弯,驶上一条小路。这是当年李珍檬每天上下学的路;但她一连走了三年,直到有一次大学放假回家,才突然发现,这路两边种着的都是柚子树。
  可能正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才没有特意留心。
  现在,行道树的枝头已经挂满了金亮亮的柚子。
  李珍檬想了想,还是开口:“当年填志愿的时候,我一直很后悔没填你的学校。”
  “我知道,”段响剑说,“但你现在那学校不是更好?”
  “所以这次考研,我也想去你的学校。”
  “我也知道。”
  “……那你还跟我说你不考了?”脱口而出之后,李珍檬马上反应过来,脸上一红,脑门一热,“当我没说,快忘记!”
  “哦,已经忘了。”
  摩托车在路口停下了,红灯;很快就有车流在眼前鱼贯而过。
  “你上次面试的那家公司怎么样?”李珍檬说。
  “比较凑合,”段响剑说,“我再看看。”
  李珍檬“嗯”了一声,不说话了,默默等红灯。
  生气也好,别扭也好,她这一回的小情绪,说来说去,不过是“我想去找你,你却已经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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