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黎起先待她们非常温和,让樱桃误以为他秉性温柔,这会儿骤然发火,一脸冰寒的样子却是吓了她一跳,她顿时噤声,不敢在言。
见樱桃老实了,燧黎才移开视线去看花容,就见她呆呆愣愣地夹着菜放在嘴边却不吃。
燧黎以为她介意樱桃说的话,便略微斟酌了下开口道:“替我研墨,不算吃白食的。”
花容刚刚沉浸在自己到底能不能吃东西这件事上,完全没注意到樱桃说了什么。
此时回神,便听见燧黎这一句,不明所以。
吃白食?是说她吗?
花容眨了眨眼,道:“公子这样说,那花容就可以放心吃白食了。”
她颇为俏皮的话让燧黎会心一笑,眼神扫过她含笑的脸颊时,心弦微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这感觉,在刚刚抱着她时尤其强烈。
怎么会这样?燧黎垂下眸,掩下眸中思绪。
而花容却是鼓起勇气将那口莲白吞了下去,若这一切是假的,那她这口下去,势必当场变回原形。
可惜的是,直到她吃光了一碗饭之后,她也没有要变回原形的感觉。
到是燧黎见她吃得这般香,以为她饿坏了,便不着痕迹地将桌上的菜移到她面前。
饭桌上情潮涌动,樱桃丝毫没有发觉,只气呼呼地吃着自己的饭,暗想等会儿一定要看牢花容,绝不能让她背着她接近公子!
饭后,燧黎将要做的事吩咐给二人之后,便打算回书房继续念书。
篱笆门外却娉娉婷婷地走来一个做妇人装扮的女子,燧黎见了立马迎了上去。微蹙着眉道:“阿姐,不是跟你说了,快生产了,不要一个人出来走动。”
被燧黎唤做阿姐的女子无奈一笑道:“你呀,跟你姐夫一样,这也不让我去,那也不让我去的,我在家里都快憋出病了!”
被阿姐埋汰,燧黎脸色未变,只一边扶着她往里走一边问道:“阿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听你姐夫说,你今天去张牙婆子那里买了两个丫头?”
说起这事儿,燧婉可谓是相当惊讶。
她这弟弟从小便清心寡欲,洁身自好的很,从未见他与哪个女子有过什么过密的接触,如今却突然间买回来两个女子,怎能叫她不惊讶?
所以,这不刚吃过午饭,她便按捺不住,独自过来想问个究竟。
而这边厢,花容一出灶房,便看到燧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脸上眼里皆是浓浓的温情暖意。
这个骗子!
花容眼眶一下就红了,一脸委屈地盯着燧黎。
正准备跟阿姐解释缘由的燧黎似有所感,抬头便见花容站在房前一脸控诉地看着他,圆润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晶莹。
燧黎愣了愣,心口莫名酸涩,刚想开口问她怎么哭了,就听阿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她……便是我今天买来的丫头。”燧黎压下心中的异样,言简意赅道。
闻言,燧婉好奇地看向花容,当下心中暗暗惊叹,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而后细瞧时又瞧见她看着自家弟弟一脸委屈的表情,作为过来人的燧婉又岂会不懂。
这姑娘怕是对自家弟弟有意思吧!
燧婉了然一笑,再抬眸去看自家弟弟时,却发现他虽然扶着自己,却微蹙着眉心,一副神思不在的样子。
燧婉当下便感到惊讶,随后便是大喜,她这弟弟可算是开窍了!
眼看着那个姑娘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燧婉当下抛下燧黎,热情地上前握住花容的手道:“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我是阿黎的姐姐燧婉。”
阿黎的姐姐?花容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貌似刚刚是她误会了?
目光在燧黎和燧婉之间来回逡巡,花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我叫花容。”说着,顿了顿又道:“姐姐好。”
她这声姐姐算是叫到了燧婉的心头里,当下便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道:“哎!乖啊!”
燧黎站在一侧,见阿姐跟她解释清楚之后,原本心头的异样感也渐渐消弭下去,甚至因为她刚刚露出的委屈,反而让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些许愉悦。
燧黎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他莫不是得了什么病?
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燧黎的姐姐后,花容心中的委屈感便立即消去。
还好,还好是姐姐,若是她是燧黎的媳妇儿,哪怕是假的,花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燧婉看着花容却是越看越满意,她之前就一直在想,自家弟弟长得这般俊俏,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与之匹配,如今见了花容,却一眼就觉得,她与自家弟弟仿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燧婉怀着孕,应是快接近临盆的日子,肚子大的低头都望不见自己的脚。
花容瞧着有些可怕,便赶紧掺了她手道:“姐姐别站着了,快进来坐吧!”
燧婉笑着跟她走近屋中。燧黎跟在她们身后,暗自回味她刚刚的称呼,待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勾起的唇角时,他倏然一怔,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进了房坐下之后,燧婉便开始对花容问东问西,花容皆半真半假地回答她。
她在这里的身份她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说的出来。
而燧婉在听说花容是孤女之后,心中怜惜更甚,不由道:“以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话落,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花容抬眼望去就见樱桃气呼呼地道:“你这个女人,又趁我不在接近……”
樱桃口中的话,在看见大着肚子的燧婉时戛然而止。这……这又是谁?
燧黎原本正坐在桌边安静地听她们讲话,突然被樱桃无礼地打断,此时也是皱着眉满目不悦地看向她。
樱桃被他的眼神一吓,当即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要解释:“对…对不起,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燧黎心下摇头,刚想开口告诫她几句,却听阿姐突然道:“这便是阿黎买的另一个丫头吧!”
闻言,燧黎点了点头。
燧婉笑了笑,将刚刚见面对花容说的话又对她说了一遍。
正当樱桃惊喜,公子的姐姐竟待她如此温柔时,燧婉却突然另转话题道:“你这丫头我看着就喜欢,正巧我怀着孕,燧黎他姐夫又经常不在家,你可愿意到我家去陪我一段时间?”
这话到是不好答了,樱桃一时有些纠结,她想要呆在公子身边,可是看着公子如此重视她姐姐的样子,那么她如果同意去照顾他姐姐的话,公子是不是会对她有所好感?
这般想着,樱桃当下不再犹豫,爽快地点了点头道:“樱桃愿意!”
燧婉闻言笑了笑,后又偏首看向燧黎道:“阿黎不会不舍得吧?”
燧黎皱眉道:“怎会,自然是以阿姐为重。”
将樱桃定下之后,燧婉便说要回去了,樱桃自是要跟着她一起过去。
燧黎和花容将燧婉送出门时,燧婉却突然转身对花容眨了眨眼,眼神在她和燧黎之间暧昧地扫过之后,才笑着出了门去。
花容一时有些懵,刚刚她还以为燧婉是真心想要樱桃,现在看来莫不是在帮她和燧黎创造机会?
陡然间明白过来的花容,当下在心里对燧婉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姐姐非常给力啊!
第三十九章
月上柳梢, 星幕落下时, 花容戴着围裙站在灶房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樱桃走了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接近大魔头啦!
但是也有一件不好的事。
没人煮饭了啊……
在灶房里站了半响,花容也没好意思再跑回去告诉大魔头她其实根本不会做饭,谁让她刚刚自告奋勇说要做一顿大餐给他的, 现在只想哭……
不过哭显然是不顶用的,花容只能硬着头皮上。
给铁锅里掺上水后, 花容从一旁柜子上的布袋里翻出了面粉。
微微思考之后, 她决定煮面条。
记忆中小时候奶奶曾经擀过面条给她吃, 花容虽然没有操作过, 但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 知道方法的话, 实践起来应该会比较简单。
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和面时, 老是把握不好水的分量,把面和的太软, 试探地加了面粉之后又变得太硬,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才终于把面和好。
接下来便是擀面条, 这是个技术活,至少对花容来说是, 因为她擀着擀着, 她的面饼, 裂了……
对裂开的那条缝视而不见, 擀好了面饼之后, 花容开始切面条, 她怕自己和的面不好,所以专门把面条切宽了些。
等切完面条后,才起锅烧水,结果那柴火像是跟她作对般,一直点不燃,好不容易点燃了要放进灶里,结果刚进了个头又灭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燧黎放下笔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才发现天已然黑尽,一弯弦月正挂在天边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微怔半响后,他合上书册从桌边起身。春夜寒凉,本想去卧房添件外衣,却在看到床边叠放的衣服时愣了愣。
他前日里晾了衣物,想来应当是被花容收回来的,想到花容,燧黎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只是等他走近床边,将那件衣服披上后,伸进袖子的手却倏然一顿。
燧黎皱着眉将衣服脱下,拿起袖口翻看,寂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声清浅的叹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衣服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件。
穿好衣服后,刚踏出房门,便看见灶房里传出的滚滚浓烟,燧黎一愣,而后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惊慌,未来得及思考,人便冲进了灶房。
花容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后,实在忍不住从灶房起身,刚从浓烟中出来便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冲撞之力让花容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出声,手腕便被人扣住,一股力道将她拉了回去。
“你没事吧?”燧黎将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见她除了脸上脏污了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处后,眸中紧张的情绪不由得一松。
花容又咳了一声,见进来的是燧黎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真没用,连个火都点不燃。
“我……我没事。”有些沮丧地低着头,花容小声说道。
燧黎见着了厨房的光景,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心里有些好笑,不过在看到花容似乎有些失落后,他到是没取笑她,反而温声道:“去洗把脸吧!这里我来收拾。”
花容闻言抬头,睁着水润的眸子看着他,若是忽略脸上那一大块黑灰,到是有些楚楚动人。
燧黎终是忍不住轻笑了声,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了擦,柔声道:“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花猫了。”
他动作温柔,神情缱绻,仿似从没有忘记过她。
花容轻轻垂下眸,任他擦拭,在他要收回手时,却突然伸手将之握住。
燧黎一愣,而后笑道:“怎么了?”
花容抬眸,眼里隐有泪光,开口时,语气却颇为恶劣,“你怎么可以随便碰女孩子的脸?”
燧黎这才意识到刚刚一时情不自禁之下,自己做了什么,当下微红了耳根,道:“对……对不起,我只是想替你擦……擦一下。”
天!大魔头居然和她说对不起!花容一时有些不适应,刚刚突然上涌的情绪也消失殆尽。
微抿了抿唇,看着大魔头这副样子,花容突然恶向胆边生,“我不想做饭了!面粉欺负我就算了,柴禾也欺负我!”
闻言,燧黎一愣,而后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晚饭我来做。”
听他这么说,花容便心安理得的出去了,在桌边坐下后,饶有兴致地看燧黎做饭。
她还以为他会生气呢!没想到居然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花容突然笑出声来,心中暗想大魔头是不是有妻奴的属性。
花容出去之后,燧黎将火点燃,走到案边看到花容切的面条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主人,现在居然要为一个丫头煮饭,莫不是魔障了。
这般想着,他抬头向院中坐着的花容看去,就见她正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在注意到他看过去的视线后,小脸上顷刻间便绽放出璀然笑意。
默然移开视线,燧黎将面条端到灶台后,微微呼了口气。心……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还不待他平复好心跳,身后便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燧黎骤然转身,便将冲过来的人搂了个满怀。
“大魔头!有蛇咬我!”花容惊慌叫道。
什么?有蛇?燧黎没注意到她的称呼,只听到她后面一句,当下将人微微推开后握住她的肩道:“快让我看看,咬到哪儿呢?”
花容哭丧着脸,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的右脚。
燧黎当下皱紧了眉,将人扶到凳子上坐下后,蹲下身子便伸手握住了她的脚。
她穿着一双小巧的绣花鞋,燧黎视线微定,而后果断上移,便见她脚腕处,白色的棱袜上赫然有两个小口。
燧黎眉心紧皱,小心翼翼地替她褪去了鞋袜,便看见脚腕处两个小洞流着黑色的血。
蛇有毒!
花容显然也看见了,当下更紧张了,哽咽道:“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燧黎没说话,却是突然俯身下去。
花容一愣,他却是已经抬起了头,而后朝外吐出一口毒血。
“哎你别……这蛇有毒啊!”花容想缩回自己的脚,却被他的双手牢牢握住。
接连吐了三口毒血,伤口处的血才变回鲜艳的红色。
燧黎却仍是不放心,仔细替她穿好鞋袜后,他站起身道:“伤口处还需上些药,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要转身回房间拿药,身体却突然一阵摇晃,花容见着连忙起身扶住他,担忧道:“你怎么啦?”不会是替她吸毒然后中毒了吧?
燧黎扶着自己的额,只觉脑中光影重重,头痛欲裂。
花容正要再问,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却突然传至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