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龙凤胎呢——夜子莘
时间:2019-04-02 09:40:31

  “娘娘……”
  苏瑜突然笑问:“还记得那年的中秋之夜吗,三哥带我们出去玩,我和你看见了浑身是伤的齐国六皇子姜夜,让廖先生救了他。也是从那晚开始,他和三哥达成了结盟。”
  忍冬自然记得,那是姜夜上门求娶姑娘,结果被主子拒绝之后的没多久。那晚姜夜潜入贾太师府上打探消息,身受重伤,躺在一片草丛里不省人事,恰好被她和苏瑜遇见。
  也是那晚,姜夜跟主子说了齐国太子姜鹧周旋于贾道和魏彦二人之间的秘密,两人达成共识,主子答应日后派兵助他。
  “我有时候会想,那时候如果没救他,他是不是就死了,也就没有现在这么些事。说起来,也算我惹出来的今日之祸了。”
  “娘娘怎么这么想?一切都是命数,怎么全怪在自己头上。”
  苏瑜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我总是有责任的。如今姜夜要见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要去。苏泽生的话让人听起来心里不太不舒服,可却是事实,或许这是唯一可以谈判的机会。毕竟边城还有数十万的将士呢,他们不该死,而我,是大衍的皇后。”
  “可如果娘娘去了也没用,还白白搭上了自己呢?”
  苏瑜笑了:“你说春秋战国的时候,死的使臣少吗?没死的,如张仪,毛遂,苏秦之辈,常驻史册,万古流芳。可那些背负着家国利益最后丧命于敌国,来不及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一毫的,他们同样让人敬佩不是吗?我不是儒生,也不是智臣,不敢与前人相提并论,但我想视死如归的心想必和他们当年是一样的。”
  说到这儿,她看向忍冬,态度坚定:“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我都应该去试一试。”
  忍冬红着眼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良久之后,她道:“好,娘娘若去,忍冬陪你去。”
  ——
  为了加紧脚步,苏瑜几乎没怎么停歇,日夜兼程的赶路。
  从始至终,她都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抱怨,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赶至边城的时候,苏瑜看到茫茫灰野中,寸草不生,一片荒芜。这是残酷的战争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百姓们早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军中果然是缺粮的。
  黄昏时分,夕阳在西边晕染出深色的红,像战士们挥洒而出的热血,却又透着些许凉薄,让人止不住浑身轻颤。
  站在一片光秃秃的小山丘上,苏瑜静静看着远处,束在头顶的发丝轻扬,身子消瘦而单薄。
  忍冬在她旁边,指了指前方:“娘娘,听说陛下的军营在那边,咱们不如先……”
  苏瑜打断她:“你可打探出什么来?”
  忍冬抿唇:“听百姓说,军中断粮好几日了,期间陛下派使臣去齐国,但姜夜拒不应战。他就是要耗死我们!”
  苏瑜沉默片刻,对着忍冬道:“我自己去见姜夜,你不准去。”
  忍冬大惊:“娘娘……”
  苏瑜打断她:“这是命令。”她连自己的安危都确定不了,何必再多一个人去送死。忍冬虽然武艺高强,可到了姜夜的地盘,一个人在厉害也没用。
  她很感谢忍冬一路送她过来,抱着陪她一起同生共死的决心。
  但她不想忍冬死,毫无意义的送死。
  忍冬鼻头一酸:“娘娘真的不见一见陛下吗?”
  苏瑜攥紧了拳头,面上仍是笑的:“他那么聪明,看见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没了粮草,咱们就跟他耗不起。我去见姜夜,会劝说他与大衍正面决战,到时候各凭本事,大衍是胜是败都是天意。我想,这是三哥最希望看到的。等我去了齐国,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忍冬擦了擦眼泪:“娘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陛下吗?”
  苏瑜想到那个自幼护她长大的男人,滚烫的热泪滑下来,轻声说:“他呵护我那么多年,如今换我来护他一次。”
  她声音很小,风吹来时瞬间散落,忍冬差点儿没听清楚。回味之间,她人已经决然转身,向着齐国那边去了。
  忍冬驻足看着那抹娇弱却又笔直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
  ——
  忍冬去军营将这事禀报给魏丞之时,他在帅位前坐着,俊逸的五官略显憔悴,面色阴沉,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很平静。
  然攥着长案的那只手却是在隐隐发抖的,如果离得近就会发现,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进了木头里。
  许久没得到回应,忍冬缓缓跪了下去:“苏泽生以下犯上,罪该万死,忍冬也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魏丞抬头,猩红的双目看着她,目光冷冽的让人震慑。
  “以你之力,将她绑来轻而易举,你却眼睁睁看着她去了。”他一字一顿的,话语间似有轻微的颤抖。
  忍冬心上疼痛了一下,闭了闭目:“这是皇后娘娘自己的选择,忍冬可以劝她,却不能强迫她。娘娘说……她被你呵护了那么多年,如今也想帮你一次。”
  魏丞身形猛然一滞。
  ……
  姜夜如今身处勤城,苏瑜在城下报了姓名,便被人带去了一座府邸。
  到了府邸门口,出来接她的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浓眉大眼,五官和离瑟有些相似。
  “你……”
  离笙看见她态度不怎么好,语气也淡淡的:“离瑟是我哥。”
  苏瑜了然,什么也没说,由他带着入内。
  这府邸雅致清新,修葺的很是别致,不过苏瑜自是无心欣赏的,一路上垂头思索着,待会儿见了姜夜她该怎么说。
  最后离笙在一座八角亭下站住,对着苏瑜道:“陛下在议事,你先候着。”
  苏瑜点头,自顾自去亭下坐着。
  离笙就站在她身边,两人离得极尽,苏瑜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
  他想杀她!
  苏瑜心上一紧,下意识抓住了藏在袖口间的一把匕首。还未有下一个反应,后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苏瑜瞥了眼离笙,明显看到他后退了一步。她默不作声松开了捏着匕首的手。
  姜夜穿着墨红色龙袍从那边走来时,亭子里守着的宫女侍卫统统跪了下去,也包括离笙。苏瑜看见了,但坐在是石凳上没动。
  姜夜看着她,一袭月白色长袍,墨发束在头顶,作男子打扮,却依然掩不住那份娇俏。她衣摆处沾了不少泥土,连带那双墨色靴子也染了脏污,看起来略显狼狈。
  不过气势倒是没丢,一声不响地坐在那儿,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安静的好像一副画儿。
  “大胆,看到陛下还不下跪!”离笙厉声呵斥,却迎上姜夜阴鸷的目光,瞬间闭了嘴。
  姜夜走上台阶,站在苏瑜旁边,修长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了。
  苏瑜抬头看他,一如当初那般儒雅翩翩,只是那双眸子没了当年的清亮,多了几分冷厉与杀机,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对上苏瑜的目光,姜夜很快躲开了,目光瞥了眼前面开得正艳的红梅,神情是闲适的:“记得梅庄里种了很多红梅,是你喜欢的吧?我大齐的红梅,比之梅庄里的那片园子,更显娇艳动人。”
  苏瑜不屑地嗤笑:“陛下费尽心机逼我出现,就是为了拉家常的?”
  姜夜将目光从红梅上收回来,垂首看着苏瑜的侧颜,沉静片刻:“苏瑜,你留下来,我放魏丞一条命。”
  苏瑜唇角勾勒一抹讥诮,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就是你找我来想做的交易?你让徐氏夫妇带人挖密道,救魏彦,更是让他召集贾道旧部毁了粮草。后又放出流言引我来见你,就只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姜夜没有否认。
  他姜夜想得到的,必会不择手段。他喜欢她,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的死缠烂打,因为他知道那样没用,他只有自己强大起来,然后把魏丞踩在尘埃里,逼迫她。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他不在意她怎么想,哪怕为了魏丞委曲求全留下来,他也,不介意。
  姜夜道:“大衍如今什么情况你清楚,军中无粮,我只要拒不应战,大衍的将士早晚熬不住,最后只能自相残杀,杀人取肉。到那时,大衍将溃不成军,我想踏平大衍的土地,轻而易举。”
  “你无耻!”苏瑜怒目站起来,抬手挥向他的侧脸。却在那一巴掌落下前,被姜夜攥住了手腕。
  他看着她,再次逼迫:“只要你留下来,到时候我饶魏丞一条命。很公平,不是吗?”
  苏瑜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一张脸也跟着涨红了。
  “公平?”苏瑜嘲讽地看着他,“你也知道什么叫公平吗?你暗地里做下那些事,害大衍陷入这等局面,可对得起我大衍当初助你夺取帝位时死去的将士?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那离瑟的死该怎么算?你可曾知道,离瑟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姜夜目光里泛着血丝,看上去有些可怖,“我当初放你阿爹阿娘离开的时候就说过,那份恩情,一笔勾销。”
  “一切恩怨哪有你这么算得?你一边寻求魏丞的帮助,一边指使徐氏夫妇挖密道,暗中设局。你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你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你责怪齐国先帝毁弃盟约,吞并睿国,灭了你母妃全族,逼死你母妃,甚至最后抛弃了你。那你呢,你跟他当年又有什么分别?你们根本蛇鼠一窝,同样的衣冠禽兽!”
  姜夜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了几分:“我跟他,不一样。我助魏丞扳倒贾道,替你找到你阿爹阿娘,甚至赔了离瑟一条命,我姜夜早不欠你们什么。”
  “如今我和魏丞之间,哪来的恩怨?不过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若说密道,兵不厌诈,只能说魏丞没有识破是他技不如人!”
  “论阴狠毒辣,心机城府,他的确比不过你!你联同那么多国家来围攻大衍,甚至投靠了突厥,却终究吃了不少败仗。你这种人,正面打不过他,便只会一些龌龊见不得人的手段,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兵法谋略他魏丞是很厉害,但战场只有输赢,没有对错。你觉得我赢得不光彩,但百年之后,史书上只会写他魏丞败给了我,个中细节谁会在意?”
  苏瑜气得肺都要炸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做小人做的这么理直气壮。
  她恼羞成怒,挣扎着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中抽离,白皙的肌肤上早已落下一片淤青。她顾不得疼痛,死死瞪着他。
  姜夜不以为然:“还是那句话,你想魏丞活命,就留下来。”
  苏瑜勾唇:“你当魏丞是什么人,他会愿意让他的女人委曲求全,自己苟活于世吗?他学不了韩信能屈能伸,堪受胯下之辱。高傲如他,如果真的败了,只会如项羽那般自刎乌江。”
  “所以你会做虞姬,陪他去死吗?”
  苏瑜默然,一脸的视死如归。
  姜夜看着她,双拳紧握:“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只能强行将你留下来。”
  “来人,带她去梅苑,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梅苑半步!”
  ……
  夜幕降临,苏瑜一个人趴在桌上,看着案台跳跃的烛火,心绪复杂。
  她说不动姜夜,甚至自己也被软禁起来了。不知道魏丞那边,到底能撑多久。
  外面突然有宫女进来,瞧见桌上一口没动的膳食,低声劝慰:“娘子吃些吧,总不能饿着肚子,陛下知道了会生气的。”
  苏瑜没理她,姜夜生不生气她根本就不在乎。
  见苏瑜不说话,那宫女也有些生气了:“陛下对你那么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瑜回眸看着那人,一身宫女的装扮,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身上却没有寻常宫女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也是,姜夜怎么会让寻常宫女看着她,至少是个会武的。或者,是他的亲信。
  苏瑜嗤笑:“把我幽禁在这儿就是对我好了?那你的想法还真特别。”
  那宫女气结,瞪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听在她在外面唤了一声:“二哥,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是房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是离笙。
  这女子叫他二哥,原来是离瑟和离笙的妹妹,难怪不像正经的宫女。
  苏瑜看了眼离笙,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离笙却走过来,强行逼着苏瑜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哥因你而死,现在我每看见你一次就想杀你一次。但是陛下喜欢你,作为属下我无话可说,也不想他为难。你如果能接受陛下的好意,从此留在大齐,我哥就算没白死。这仇,我便放下了。”
  苏瑜:“……”她扯了扯唇角,并不开口。
  离笙被她激怒了,突然拿刀架在苏瑜脖子上:“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冰凉的利器抵在颈间,锋利的刀刃轻轻擦过,苏瑜感觉颈间刺痛了一下,随之似有热流渗出。
  她抬眸看着离笙,面上没有丝毫畏惧,神情淡淡的:“想杀就别废话,我既然来了,便没想过活着回去。”
  离笙脸色一黑,手上的力道便要加重:“那就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
  旁边的女子吓得冲过来抱住了离笙的胳膊:“二哥你别冲动,她死了陛下会生气的。”
  “离月你走开,没看见是她让我杀的吗?你别忘了,当初大哥就是为了去大衍带她回来,结果死在了魏丞侍卫青枫的手上。如今杀不了青枫,杀了她为大哥报仇也是好的。”离笙对着妹妹说。
  离月面露交集:“大哥为何要去大衍带她回来,还不是为了陛下一片痴心?如今你杀了她,陛下不会原谅你的。”
  离笙死死瞪着苏瑜,良久之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剑,继而转身走了。
  苏瑜抬手摸了摸颈间刺痛的地方,目光淡淡扫过指腹上沾染的殷红,整个人一片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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