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龙凤胎呢——夜子莘
时间:2019-04-02 09:40:31

  苏瑜是个不爱听戏的,绿渠看她无聊,悄声附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去我们院子转转,如何?”
  绿渠这主意顺了苏瑜的意,两个人偷摸着便出了花厅,奔向院外。
  苏瑜拢了拢身上的红色裘衣,欣赏着周边的景物,但见将军府碧瓦朱檐,雕梁绣柱,河里虽结了冰,但隔着薄薄的冰面仍能瞧见水里跃跃欲试的金色小鱼儿,周遭地面上覆着积雪,白梅冷香馥郁,与雪花浑然一体,有麻雀立于枝头,引得花枝轻颤,树上的雪花随之抖落,鸟儿们顿时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小河两边用拱桥相连,桥的两端种着红艳艳的冬茶,妖娆似火,风情万种,为这萧条的隆冬平添几分生气。
  两个姑娘手拉手在院子里走着,不多时便冻得直打颤,却没有人想此时回去。
  “咱们俩也好久没见面了,若非此次我娘的寿宴,只怕咱们还见不着呢。”梅花树下,绿渠和苏瑜两个人共捧着一个手炉,笑得很甜。
  苏瑜将双手放在手炉的边缘摩挲着取暖,顺便小声问她:“今儿个我看那些给宁伯母说话的人,话里话外都想给你说亲呢,你心里可有人家?”
  绿渠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绣靴,抿唇想了想:“倒是还没有呢,不过我才十五,原也不必着急的。”
  “你呢,到现在了婚事还没着落,你不着急?”
  绿渠这话问得苏瑜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得却很自然,抬手将碎发夹在耳后:“我急什么,也不是所有的姑娘家都出嫁很早的,像我这样还不算晚吧。”
  “比你晚的人家倒是有,可是京城里能有几个呢,且那些嫁的晚的到时候好男儿都被挑走了,要么找个大你十几二十岁的,或者就是鳏夫了,多划不来。瑜姐姐,你过了这个年可都十九了,我姐姐像你这个岁数孩子都会开口说话了呢。”
  苏瑜低着头,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了。魏公子的事还没影儿呢,三哥说话云里雾里,她也不敢全信,此时也不好跟绿渠说。默了须臾,她笑着道:“缘分这种事还是得看天意,总不能因为年龄的原因随随便便嫁了,对自己也不好。”
  “这倒也是。”绿渠品味着苏瑜的话,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突然问道,“你三哥呢,你打听到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了吗?”
  苏瑜茫然地摇头,三哥口风那么紧,她打听不出来,甚至都怀疑是绿渠骗她了。
  绿渠启唇正要再开口,不远处却传来妇人的叫骂声,她惊疑着抬头看去,却见一婆子正举着棍棒追着个瘦高的青年男子在打,边追边气喘吁吁地喊:“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那是谁啊?”苏瑜颇有些诧异,明明看着是仆妇的装扮,不过能在将军府如此不顾形象的,想来也不是寻常仆妇。
  绿渠解释道:“那是孙嬷嬷,我父亲乳母的女儿,之前一直在我家帮佣,后来父亲辞官带着一家人去白谷村,孙嬷嬷也跟着的,当时就住在我们隔壁。前头被追的那个是孙嬷嬷的儿子叫来运,是个赌徒,估摸着是又出去赌钱输了。”
  话音刚落,孙嬷嬷已经到跟前儿了,忙对着绿渠和苏瑜行礼。
  来运看见绿渠也不敢再跑,耷拉着脑袋在一旁站着,但却故意离得孙嬷嬷很远,生怕她突然给自己一棍子似的。
  绿渠无奈看着来运,他个头很高,但瘦的整个人看上去没几两肉,皮肤黝黑,眼睛小小的看着无害,实则最会闯祸不过。
  “你把嬷嬷气成这样,可是又赌钱去了?”
  来运不说话,孙嬷嬷气得道:“姑娘啊,这个小兔崽子,总是不长记性,这个月的月钱又被他输光了,又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还学着跟人喝酒嫖娼,可真气死我了。”
  绿渠道:“父亲说过,让来运最近安分些,这段日子尽量少出门吧,年关将至,这时候出点事算什么样子?”
  “哎。”孙嬷嬷应着,上前拎着来运的耳朵将人弄走了。
  回到自个儿屋里,孙嬷嬷将儿子圈在里屋,将门给锁上了。
  来运一瞧急了,在里面可劲儿拍门:“娘,你锁我做什么,不就出去喝个酒赌几个钱嘛,大不了我以后不去了还不行?”
  孙嬷嬷在门外道:“你这兔崽子,一喝酒就满嘴胡言乱语,将军和夫人再三警告你,莫要出去惹事生非,如今将军官大,所有人都盯着想寻他错处呢,你可少给我惹祸。这几日,你就好生在家反省反省,哪儿也不准去!”
  “我就跟几个朋友喝个酒,哪里就惹事了,我也没在外面胡说八道啊。我知道自己喝醉了酒会胡言乱语,可我酒量大着呢,出去可从来都没喝醉过,娘,你也是瞎担心。”
  “我瞎担心?”孙嬷嬷气得都要笑了,掐腰喘息一会儿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怎样,将军好不容易回朝了,你可别给他抹黑。自己好好待着反省吧,等你安分一阵子,我再放你出来!”
  
 
第48章 
 
  来运被孙嬷嬷关在屋子里待了六日, 郁闷不已,天天等孙嬷嬷来送膳食时卖力说好话, 孙嬷嬷却态度十分强硬,就是不肯给他开门,时间长了,他总算安分下来,也不闹腾了, 孙嬷嬷难得松上一口气。
  因为儿子乖顺, 孙嬷嬷觉得应该好好犒劳他一下, 这日晚上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阳春面, 上面还卧了俩鸡蛋,飘香四溢, 亲自给他端到屋里去。
  谁知到门口拿着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再看旁边的窗子, 好好的窗牖被他用刀子给据断, 捅出好大的洞来,愣是从那里逃了出去。
  孙嬷嬷气得把那碗阳春面往桌上一摔, 拍着大腿骂:“这杀千刀的龟孙, 鬼主意倒挺多。”
  言罢趔趔趄趄跑出去找人了。
  
  二十的晚上天气有些沉闷,寂静无月, 连颗星子都看不见,只偶尔听到阵阵“咕咕”声。
  一群人从赌坊出来,来运今儿个心情大好,拍着身边一男子的肩膀道:“今儿个多亏李临慷慨借我银子, 倒让我后期大赚了一笔,我上赌桌这么些年,今晚可是赢得最痛快的一次!”
  李临原是太师府的杂役,后来太师被捕入狱,他生怕自己受到牵连,就从太师府出来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满意的伙计,仗着前些年的积蓄整日赌钱吃酒,十分逍遥。来运和他也算是在赌桌上结识的,因为投缘,时常一起出来吃酒。
  李临闻此笑道:“你我也认识那么久了,何须客气,我早就说了,一看你日后便是那大富大贵的命,今晚这才赢了多少啊,下回咱们继续。”
  旁边另外一个人调侃:“来运,我们前几天怎么没见着你,又被你娘关起来了?”除了李临是一个月前认识的以外,其余人都是来运的老朋友了,对他的情况多少了解些。他娘管他管得严,三天两头就会被关起来不见人影。
  “别提这档子事儿,我这不出来了?我若想出来,我老子娘还真能管得住?”来运摆摆手,提了提自己的钱袋子,“今儿个我有钱,请大家吃酒去!”
  一众人去到酒馆,点了牛肉和花生,其他的全是酒,誓要来个不醉不归。
  来运赢了钱心情大好,大海碗的酒接连入腹,脸上渐渐泛了红,眼睛也开始飘了起来。侧目看到旁边的李临手里却捏着个小酒盏,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自己倒了一大碗摇摇晃晃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不清不楚地道:“大,大家都喝酒呢,你这,这也太没诚意了,这么小的杯子,换,换大的!”
  李临无奈,只好捧过他强行塞过来的酒猛地灌进腹中:“来运兄弟今儿个高兴,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来运赞赏地一拍桌子:“这才爽快!”
  李临用袖子擦擦嘴上的残留,并没言语,反倒愁眉莫展,颇有些心事的样子。来运见他今晚心情不佳,十分纳闷儿:“怎,怎么了,方才赌钱时不好好的吗?”
  “我这没差事都好久了,能不急吗?如此坐吃山空下去,只怕过了这个年就成个乞丐了。”他说着,又仰头喝了碗酒,摇头扶额叹息不已。
  来运闻此笑了:“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若是这事还不好办?咱俩关系好,我替你跟将军府的管家说说,你就去将军府做事,有我罩着不会很累的。”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海碗的酒,仰头喝了个精光。
  李临看着他,面露感激之色,却又有些犹豫:“你拿我当兄弟,我自然是感动的,只是当初太师权大势大,最后落了个那样的下场,我也是有些怕了,你说大将军如果也……”
  来运一听这话顿时恼了,把碗往案桌上一扔,面色难看许多:“我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却咒我们家大将军!我家大,大将军,那可是立过战功上过战场的,如今又得太子器重,日后太子登了位只会更体面,你,你瞎担心什么!”
  “你这么说自然是没错的,可如今大将军和大都督不睦,朝野上下也都知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如今咱们谁也瞧不出来哪个能斗得过另一个呐。”
  看李临分析的一本正经,来运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倒把李临给笑蒙了:“来运兄弟为何嘲弄我?”
  来运神秘地凑过来:“好兄长,不是我嘲笑你,实在是你有所不知呢,大都督和我家大将军关系匪浅,可绝非大家表面上看到的这般。”他喝醉了酒,说话有些绕舌头,酒气喷在李临脸上,使得李临下意识侧过脸去。
  不过听到来运话里的意思,李临却愣住了:“来运兄弟此话何意?”
  来运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回头看看周围,这才对着李临小声道:“我把你当兄弟这话我才告诉你,你听了可别告诉别人去。”
  李临咽了咽口水:“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也认识一个多月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嚼舌根子的人,有什么话只管告诉我就是。”
  来运附耳道:“我跟你说,其实我家大将军是大都督的师父,大都督那一身武艺和领兵打仗的本事都是我家将军教的。”
  “此话当真?”李临听得瞠目结舌,这消息也太震撼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以前大将军在白谷村的时候,我和我娘就住在隔壁,大将军教大都督武功我能不知道?”
  来运说完,指着他警告道:“这话你可不准出去乱说,惹了事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李临讪讪地笑:“来运兄弟帮我当什么人了,我能出去乱说?来,喝酒!”说着亲自给他满上。
  来运很信任他,闻此放心地扬了扬眉,接过大海碗干了个精光。
  ……
  酒醉散去,李临在酒馆外面站了片刻,等所有人的背影瞧不见了,他这才悄悄去了太师府。
  太师府贾夫人胡氏原本已经睡下了,听闻李临打探到了重要情报,她登时没了睡意,胡乱穿上衣裳出来,听李临在她耳畔嘀咕了几句。
  胡氏顿时神色大变:“此消息可当真?”
  李临回道:“回禀夫人,这话是大将军府的来运亲口说的,他以前跟孙嬷嬷一起随大将军在白谷村居住,故而知晓此事。小的听他说的煞有介事,且是酒醉说出来的,想也不会有假。”
  胡氏顿时喜上眉梢:“还是老爷有手腕,让咱们想尽办法接近宁毅和苏丞府的人,说定能查到些端倪离间他们与太子,如今可好,如果太子知道这俩人是师徒,还刻意隐瞒,想来必然很热闹。”
  老爷被关入牢狱有一阵子了,或许这消息能救他出来。这段日子她到处让人抓苏丞和宁毅的把柄,他们两家却跟铜墙铁壁一般,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好在百密一疏,上天都在助他们贾家。
  胡氏对着旁边的嬷嬷吩咐:“你去让人打点一下,咱们去牢里看看老爷,现在就去。”
  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冬日天寒,太师贾道盘膝坐在稻草铺就的潮湿地面上,双目微阖,却并未入睡。听到锁链打开的声音,他眉头动了动,缓缓睁眼去看。
  胡氏缓缓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夫婿的模样,鼻头一点点开始泛酸。这才关了多久,老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了。
  侧过身去抹了抹眼泪,胡氏强笑着上前蹲下,把手里的食盒打开:“老爷,我让人备了些酒菜,还热乎着呢,你吃些也好暖暖身子。”
  贾道接过酒壶拔掉塞子喝了一口,瞥眼看向胡氏:“这么晚过来,应该不是单纯给我送酒吧。”
  胡氏压低声音将李临打探到的事说了,便见贾道突然捋着胡须大笑几声:“哈哈哈,看来老夫出头有望了。”
  “老爷的意思是?”
  贾道勾唇一笑,附在她耳边道:“明日你入宫去跟贵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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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上起来整个京城笼着一层厚厚的雾气,百米之外的建筑都融于云雾缭绕间,看不真切。
  皇宫,落霞殿内,鲁嬷嬷进去时宫人正服侍着贾贵妃洗漱,嬷嬷过去见了礼,柔声道:“今儿个雾气大,娘娘何不多睡会儿?”
  贵妃在妆奁前坐着,自己梳理着一头乌发,铜镜内映着她姣好的面容,清丽温婉,这么些年似乎都没多少变化。
  她启唇笑笑,眉宇间似有愁容:“以前陛下最喜欢听我唱歌,如今我怎么唱他都没有反应了,嬷嬷,我昨晚梦到陛下了,他带着我泛舟游湖,与我弹琴对诗,红袖添香,就如十几年前我初进宫时那般。”她眸子里带了几分憧憬和怀念,嗓音里却是浓浓的无奈,“那时候日子过得多好啊,我被他捧在掌心里,疼宠入骨。我不是皇后,可底下哪些人敢怠慢?日子过得比真正的皇后都要尊贵许多。”
  鲁嬷嬷上前接过贵妃手上的梳子为她绾发,面露疼惜:“娘娘还是想救陛下吗?”
  贵妃道:“廖先生治好了我多年的头风,我瞧他医术奇佳,或许能救陛下醒过来。”
  “可是陛下一旦醒过来,为着秦皇后和二皇子的事,把罪责全算在娘娘头上,您怎么办?”
  鲁嬷嬷的顾虑贾贵妃已经想过了,可她还是想救,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他曾给予我万千宠爱,如今我怎能舍他而去。我始终相信陛下是爱我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未必就会跟我算当年的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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