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会儿我让人给你和你姐姐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住。”
丫鬟们都是几人住一间,既然元宝来了,便不能挤在一起了。
元宝摇了摇头,“管家爷爷说我大了,和姐姐住不方便,让我和他住一起。”
安婳怔了下,“你今年多大了?”
“元宝今年八岁。”
原来已经八岁了,元宝长得又瘦又小,安婳没想到他已经这么大了,倒是忽略了这一点,还是管家想的周到。
安婳摸了摸他的头,看了一眼还没堆完的雪人,“去玩吧。”
元宝点点头,像一只开心的小麻雀,蹦蹦跳跳的跑回去堆雪人,安婳在原地含笑看了会儿,才往回走,随口吩咐冬梨,“有时间给元宝找个书院,既然八岁了,便该识字了。”
冬梨点点头,“小姐,您对元宝真好。”
“他很乖。”
安婳喜欢乖孩子。
冬桃笑道:“您既然这么喜欢孩子,等大殿下回来,您和大殿下也快生一个。”
安婳微微红着脸,嗔了冬梨一眼,“我看我该快些把你嫁出去才是。”
冬梨脸色一白,立刻道:“奴婢愿一辈子伺候小姐,不想嫁人。”
“我可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安婳笑了笑,见她如此紧张,不再逗她,“不过不急,等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再说,放心,你若不喜欢,我不会逼你嫁的。”
冬梨脸颊恢复了一点血色,露出浅淡笑意,“谢谢小姐……”
安婳笑了笑,抬脚走进屋里,冬桃正在往琉璃花瓶里插梅花。
今日只有冬梨陪安婳入宫,冬桃未去。
冬桃一听到安婳回来了,立即转头笑道:“小姐,你回来了。”
安婳走过去,伸手拨弄了下艳红的梅花,娇嫩的花瓣上的积雪在屋里融化成了水珠,晶莹剔透的挂在花朵上,看起来美极了。
“今年梅花开的不错。”
冬桃连连点头,“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可好了,小姐,府里池塘边还空着,要不要也种上梅花啊?”
“也可以。”安婳随口道。
冬桃伸手帮安婳摘掉斗篷,“小姐,外面冷不冷?”
“还好,不是很冷。”
冬梨端着水走进来,安婳把手放进铜盆,净了净手,水温正好,不冷不烫。
冬桃拿着手帕站在一旁,等着给安婳擦手,神秘兮兮的问:“小姐,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安婳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
“奴婢今日出去采购,酒楼里的人都在讨论二小姐。”
“讨论瑶瑶?”安婳秀眉微挑,有些惊讶。
冬梨拿了润手膏,抹了些在安婳手上,一点一点擦匀。
冬桃点点头,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准确来说,是说二小姐昨日在诗画会上做的一首诗……”
安婳莞尔一笑,“在诗画会上做了首诗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是诗写得太好了,引得人人称颂?”
“那首诗确实写的很好,唯美生动,意境优美,简直是妙笔生花,让人拍手叫绝,可是……那首诗其实是李家小姐代笔的!”冬桃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19章
安婳一怔,“李文儿?”
冬桃连连点头,“如今京城都传遍了,二小姐在诗画会前一天去找了李家小姐,让她帮忙作诗一首,李家小姐看在多年姐妹的份上,不忍拒绝,于是便替她写了一首,二小姐背诵下来后,在昨日的诗画会上装作是自己所作说了出来,可二小姐把‘清泉荡青莲’背诵成了‘清泉煮青莲’,一下子意境全无。”
“京城里的书生们都说”,冬桃装成说书人的语气,摇头晃脑的道:“二皇子妃诗词不通,偏偏要舞文弄墨,荡、煮不分,实在是自取其辱,有辱斯文!”
安婳拧眉,“大家如何得知此事?”
“听说是李小姐家的一个嬷嬷不小心说出去的。”
哪有那么多不小心,不过是李文儿刻意让人泄漏的风声罢了。
梨花的事,贵女们当时也在场,未必没想到其中的牵连,可是她们既不拆穿夏家姑娘的用意,也不提醒安瑶,反而多加夸赞,让安瑶得意忘形,戴着梨花簪入了宫。
其实归根结底都是想看安瑶笑话罢了。
安瑶这个她们以前瞧不上的庶女飞上了枝头,她们私下自是妒忌的。
安瑶偏偏对她们信任有加,反而与安婳这个长姐针锋相对,安婳无奈的摇头,路都是自己选的,她也无能为力。
“大家都说二皇子这么风清雅俊的人配二小姐实在是暴殄天物,倒是李家小姐,文采出众,实乃才女。”
一首诗就算平平无奇,有了生动多姿的故事在里面,也显得旖丽多彩了。
李文儿这一招实在是妙,踩着安瑶,扬了自己的名声。
估计安瑶还把她当作知己好友呢。
冬桃越说越开心,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在她心里,二小姐抢了她家小姐的好夫君,是坏人,如今大家都说二小姐和二皇子不配,她自是开心。
倒是冬梨想的更多一些,担忧道:“这会不会坏了安府的名声?说老爷不会教女儿?”
“没关系,反正爹爹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安婳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右相与安将军向来不和,可安瑶却与李文儿交好,如今安将军不在京城,右相恨不能使劲抹黑于他,偏偏安瑶愣是要将把柄往人家手里送。
……
转眼就到了开岁,今年不用在安府和朱香蓉相看两厌,对安婳来说,实在是一桩乐事。
她极有兴致的亲手写了对联贴在门口,又亲手挂了两个红灯笼。
大年初一,安婳让冬桃给府里的下人们发了红包,图个彩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冬桃不一会儿就喜滋滋的跑了回来,笑盈盈的嫌弃道:“一个个真是少见多怪,奴婢把红包给他们,个个眼睛瞪的可大了,好像没见过这么丰厚的红包似的,一直追问奴婢是不是送错了。”
她嘴上抱怨着,表情却满满都是骄傲。
安婳拿了一副金玉镶宝石耳环戴在耳朵上,从铜镜里看着她,笑问:“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说‘我家小姐就是有钱!你们有幸伺候我家小姐,那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安婳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你说的我像山寨里的山大王一样。”
“小姐是活菩萨才对。”冬桃的嘴巴像抹了蜜。
安婳笑了声,把另一只耳环也戴好,然后站起身,今日她要去南山的灵山寺上香。
她倒不迷信神佛,只是一种寄托,每年去庙里给母亲诵经祈福,能让她心里多一些宽慰。
灵山寺香火鼎盛,安婳上过香,去了内堂,尚善大师如往年一样,给卫卿凝超度。
安婳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耳边都是尚善大师诵经的声音,寂静空明,过了良久,她缓缓睁开眼,低声道:“母亲,您再等等,快了……”
她的眼神黑亮如星,声音极低,就连不远处的尚善大师也没有听到。
诵完经文,安婳谢过尚善大师,轻移莲步走出来,屋外阳光正好,她不由眯了眯眼,冬梨扶着她走下台阶。
安婳垂眸就看到了台阶下站着的祁叹,冬日暖阳照在他脸上,投射出微微的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朦胧,安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直俊秀的身影有如松柏。
安婳移开目光,垂着眼帘,神情不变的走了下去。
祁叹站在台阶下,眼神复杂的看着安婳一步步走近,因为今日来进香,所以安婳穿了一身素色罗裙,走动间衣裙随风摇曳,清雅如幽兰。
祁叹眼睛直直的盯着安婳,不由想起了坊间的传闻,大家都说李文儿那样的才女才配得上他,只有他知道,这世上唯有安婳才和他相配,其他女子于他不过都是庸脂俗粉罢了。
他心头变得火热,急于对安婳倾诉衷情,“婳婳,我有话想对你……”
“我与二殿下无话可说,二殿下若有事,可让人传话到我府上。”安婳毫不犹豫的打断他,低头微微颔首,从头到尾,看也未看他一眼,垂眸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祁叹骤然拽住安婳的胳膊,声音苦涩,“婳婳,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
安婳一怔,她没想到祁叹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拉拉扯扯。
此事若传出去,她有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安婳用力甩了几下胳膊,可如何敌得过男人的力气,她挣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开,只能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放开!”
祁叹冷着脸,忽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安婳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碰她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应当!他无法接受安婳如此的抵触他!
他微抿着唇,眼神冷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拽着安婳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小姐!”
冬桃和冬梨大惊,立刻就想冲过去。
祁叹的侍卫上前牢牢将她们拦住,她们急的跳脚,却不敢大声呼喊,若被人看到小姐和二殿下在一起,必会被人传成水性杨花的女子,偏偏小姐的护卫都留在了山脚下,她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急的团团转。
第20章
一直走到竹林深处,祁叹才放开安婳,他的侍卫在不远处守着。
祁叹近乎贪婪地盯着安婳娇艳的脸颊,尽管安婳的眼中满是怒意。
“婳婳,我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灵山寺上香,一早就来等你了”祁叹近乎讨好的开口。
安婳想笑,祁叹总是这么自私。
成婚当天,他选择舍弃了她。
如今他想见她,便这么不管不顾的把她拉走。
安婳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我从不知你是这样莽撞的人。”
祁叹自嘲的惨笑了声,“莽撞一次又何妨?我就是想得太多,瞻前顾后,成婚那夜才没有去找你。”
他以为他熬过那夜,心便能死了,却没想到祁禹未入洞房,他知道的时候又惊又喜,经过那一夜,他终于明白,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放弃安婳。
上天一定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才如此安排,若祁禹能战死沙场,那就更好了。
安婳呼吸窒了窒,问:“你可曾为我想过?我现在是你的皇嫂,你把我拦在这里,若被人看见了怎么办?我以后要如何自处?”
相公不在家,她却和相公的弟弟牵连不清,此事若传出去,众人顶多说祁叹风流,可她却会被烙印上水性杨花的名声。
祁叹有些慌乱,“我只是太想你了……谁敢诋毁你,我绝不放过他!”
安婳嗤笑一声:“你杀得了一人,杀得了天下人么?”
祁叹哑口无言。
安婳胸口起伏,杏眸圆瞪,努力压抑着怒火,“你已娶,我己嫁,如今说再多也是枉然,你我以后理应恪守本分,再无半点瓜葛才对。”
“婳婳,我还可以娶你的,只要……你等我,我不在乎你嫁过人, 你给我些时间,等我娶你进门!即使不能让你做我的正室,我也会给你一辈子的宠爱。”祁叹眼神明亮,有些急切的道。
只要他能当上皇帝,到时把安婳纳入宫中,便无人能反对。
安婳的怒气的不断上涌,怒极反笑,她弯起唇角,声音发冷,“娶我?你为了权利舍弃我,日后拥有了权利,再得到我,祁叹,在你眼中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物件么?你想要便要,你想不要便不要?”
安婳声声狠厉,祁叹被说的面红耳赤,无法直视安婳晶亮的双眸,他低着头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会是物件?你是我最宝贵的……”
安婳直视着祁叹,水眸里是毫不动摇地坚毅,打断他道:“祁叹,我安婳万事随心,没人能强迫我,即便你成为天下第一人,也不能左右我。”
祁叹的眼里溢上痛苦之色,安婳眼里的冷漠冻住了他火热的心,让他的指尖都跟着发麻。
安婳从以前就是这样,明明和他有婚约在身,对他却总是冷淡而疏离,不懂得讨好,也不懂得献媚。
可他就是喜欢她,即使她不柔软,也不如其他女子那般崇拜他。
安婳停顿了一下,声音缓了缓道:“安瑶是我的妹妹,你既然选择了她,便莫要再辜负她。”
“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祁叹答的毫不犹豫。
祁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所思所做却都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这么自私的爱她不屑要,也不想要。
“可是你已经娶了她,至少应该对她负责。”安婳的声音染上浓浓怒意。
“是她用了手段才嫁给我的,我不欠她的。”祁叹冷笑着道,眼中是嘲讽和漠然之色。
在他心里,他从不亏欠安瑶,反而安瑶用尽手段嫁给他,让他厌恶至极。
他和安瑶的事,安婳无法说太多,也不想说太多,路是他们选的,与她无关。
而她的路,也要自己选。
安婳眼神变得冰冷,“你既舍弃了我,便别想再得到我。”
祁叹默然,手握成拳。
安婳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侍卫上前拦住了她。
安婳回眸,深深的看了祁叹一眼。
他们无言对峙着。
树上的积雪被风吹落,带来丝丝凉意,吹散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温度。
祁叹挣扎片刻,终于闭上眼背过身,然后摆了摆手,让侍卫放她走。
安婳毫不留恋的转头向前走,一步一步,一眼也未回头看。
留在原地的祁叹是生气还是悲伤,都与她无关。
她与祁叹今生都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