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大皇子就该娶嫡大小姐,如今能拨乱反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眉开眼笑的道:“皇子妃深明大义,小的佩服,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安婳打量着面前的管家,两鬓微白,身体瘦弱,没蓄胡茬,眼神精明锐利,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应该是跟着祁禹出宫的太监,能被祁禹从宫里带出来,想必是祁禹身边得力的人。
“不知如何称呼?”
“小的姓方,名义。”
“方管家,以后府里还要靠你多多照顾了”安婳真心实意的道。
管家恭恭敬敬的拱手,“皇子妃客气了,都是小的份内的事。”
安婳浅笑着点了点头,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呵欠,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管家立刻善解人意的笑道:“您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小的这就命人备热水去。”
“好”安婳笑了笑,方义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心细又周到,看来是个聪明人。
方管家笑容满面的领着侍女们躬身退了下去。
待屋里清净下来,冬桃再也忍不住,焦急道:“二殿下向来心悦于小姐,定会为小姐做主,奴婢现在就去找他!”
她说着便想出门去找祁叹,还好冬梨及时拉住了她。
安婳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还不懂吗?”
冬桃一愣,下意识的反问:“懂什么?”
她旁边的冬梨面色一变,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迟疑道:“小姐您是说,卫贵妃也知情?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
安婳知道她那姨母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什么不可能?”冬桃还懵懵懂懂,拽着冬梨急道。
冬梨已经红了眼眶,声音闷闷的解释:“换嫁的事应是朱姨娘和二小姐有意为之,卫贵妃应该也知情……”
听了冬梨的话,冬桃终于明白过来,眼眶也跟着气红了,眼泪滚了下来,忿恨的怒道:“难怪今日奴婢们禀告兹容嬷嬷轿内并非小姐的时候,兹容嬷嬷会让人把奴婢拖走,原来是怕奴婢们坏了他们的好事!”
冬梨道:“就算现在去找二殿下,他们恐怕也不会让我们进门的。”
“小姐这是被他们算计了!卫贵妃可是小姐的姨母啊,她怎么能如此狠心!”冬桃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老爷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此欺负小姐,奴婢这就去找老爷给小姐做主。”
她用袖子把眼泪一擦,便又想冲出门去安府。
安婳对她这急冲冲的性子无奈了,“边关既然发生祸乱,爹一定也已经带兵出发了,你一个小姑娘哪里追的上。”
冬桃一听谁也找不了,彻底慌了神,大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小姐难道真的就嫁给大皇子了么?”
冬梨也忍不住掉起眼泪,声音哀切道:“今日同样是大婚,大殿下这里门庭冷落,二殿下那里却宾客如云,皇上和卫贵妃亲临主婚,张灯结彩,真真的高下立见,小姐,再不把二殿下抢回来,过了今天可真的就晚了,就算您再生气,也不能拿您下半生的幸福置气啊。”
安婳拿起帕子给两个小泪人擦了擦眼泪,露出浅淡笑意来,“我并非在置气,只是……嫁给大皇子没有什么不好。”
第3章
“大殿下……”冬桃压低了声音急道:“大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恶兽,听说他性格暴戾,杀人不眨眼,八岁能打到壮汉,十三岁徒手杀了二殿下养的狼狗,十四岁便混迹军营,嫁给他……他日后若是打小姐可怎么办啊!”
安婳怔了怔,恍惚中回到了那年,鲜血淋漓的狼狗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旁边倒着筋疲力尽的少年,少年手里的青石砖块摔在地上,滚了两下方才落稳,那少年一抬头,眼眸坚毅赤红……
徒手杀了狼狗么?
“小姐!你现在还有时间发呆!”
安婳回过神,看到冬桃恼怒的模样,勾唇露出一抹浅淡笑意,“传闻做不得准的,大皇子……不是那样的人。”
冬桃眨了眨眼,“小姐,你和大皇子又不熟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安婳只是笑笑,没有作声。
冬梨欲言又止的道:“就算大殿下不是传闻中那般的人,但二殿下以后毕竟……”
是要当皇上的!
安婳起身看着龙凤火烛,火光明明照在安婳脸上,墙上映出姣好的倒影。
“当今皇上身体尚且康健,一切还未可知……”
安婳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空旷而悠长,她拿起金剪,亲手剪灭了燃烧的喜烛。
“小姐说的对,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只要姑爷以后能对小姐好就够了!”冬梨擦干眼泪道。
安婳莞尔一笑,“既来之则安之。”
屋外,侍女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子妃,奴婢们准备了热水,您站在沐浴吗?”
安婳放下金剪,“抬进来吧。”
木桶热气袅袅,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了进去,安婳被伺候着脱了衣裙,凤冠霞帔厚重繁琐,卸下之后,轻松了不少,她把乌黑的秀发盘起,整个人埋进水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和精致的锁骨。
适宜的水温让安婳不由舒服的叹息一声,一天的疲惫渐渐散去。
一个时辰后,安婳从木桶中出来,由冬梨伺候着换上白稠里衣,整个人就像是浸了水的蜜桃,水润粉嫩。
冬桃把安婳的长发松开,乌发如瀑布一般散落。
安婳把头发挽至身侧,坐在铜镜前用绢帕一点一点把湿发擦干。
铜镜里的她乌发雪肤,唇红齿白,眼角眉梢带着丝丝慵懒的媚意。
“二殿下真是没福气。”
冬桃怎么也想不通,卫贵妃为什么放着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不要,非要选二小姐,无论身份还是样貌、才情,二小姐样样都比不上她家小姐。
她忍不住又撇着嘴嘀咕了一句:“真想不通卫贵妃是怎么想的……”
安婳梳理着乌发的手顿了顿。
对啊,是什么原因让卫贵妃选择安瑶而放弃她呢?
安婳眸光流转,若有所思,唇畔慢慢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冬桃声音迟疑的问:“小姐,不能嫁给二殿下,您不伤心么?”
冬桃的声音打断了安婳的思绪,安婳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为何要伤心?”
冬桃愣了愣,微张着嘴巴,“二殿下与您订婚多年,又待您极好……”
“待我极好……”安婳品味着她的话,抬眸看了眼窗外,突然问道:“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掀了红盖头了吧?”
冬桃看了看天色随口答了一句:“这么晚了,早已掀完了吧。”
“你看,他现在既已经知道了红盖头下的是安瑶,这府内却很安静,并无人寻来。”
冬桃和冬梨都动作一顿,倒吸了一口凉气,祁叹不来,就代表他已经默认了换嫁的事。
哑然半晌,冬桃捏着手指,呐呐的开口道:“二殿下也不是好人。”
“小姐您别气,气大伤身,莫要伤了身体。”冬梨反应过来劝慰道。
安婳笑了笑,眼中既没有怒气,也没有伤心,只平平淡淡的道:“没什么可气的,我又不喜欢他,如此也好……”
如此,她便不必觉得亏欠于他了。
冬梨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吃惊,“您不喜欢二殿下?”
“嗯。”安婳回答的理所应当。
冬桃眨着眼睛问:“那您喜欢大殿下吗?”
安婳莞尔,“你说呢?”
冬桃道:“要我说,小姐当然不喜欢了,大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恶兽,怕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喜欢?”
安婳但笑不语。
冬桃想起今日换嫁的事就来气,忍不住有些不甘心的问:“朱姨娘和二小姐实在欺人太甚,小姐就这么算了么?”
安婳拨了拨额边的碎发,“当然不会。”
冬桃是个心宽的,听到安婳的答复立刻开心起来,服侍着安婳睡下。
三日后,本该是出嫁女儿回门的日子,管家一早就来禀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
冬桃端着水进屋伺候安婳洗漱,一脸的纠结的站在一旁,直到安婳洗漱完,坐到镜子前梳妆,她才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今天还回将军府么?”
“为什么不回?”
安婳把舅舅给她的面脂抹在脸上,原本就细腻的皮肤更如凝脂一般,细腻光滑又滋养皮肤,果然是好东西。
冬桃撅着嘴,掰着手指数,“老爷不在家,少爷也不在家,府里就只有朱姨娘在,估计二小姐和……二姑爷也会回去,小姐何必回去看他们?”
安将军外出打仗,安婳的亲弟弟安止这些年一直在外学武,就连两位姐姐成婚也没有回来,所以真论起来安府里现在并没有安婳想看的人。
冬梨拿起梳子给安婳梳发髻,也有些担忧的道:“大殿下不在,您一个人回门……他们恐怕会趁机看笑话,可规矩又不能废,您今日如果不回门,这皇子府里的奴才们恐怕也免不了会议论纷纷……”
“该做的礼仪还是要做的,更何况……”安婳拿起一付红宝石耳环戴在耳垂上,看着镜子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如果不回去,怎么把嫁妆讨回来?”
冬桃眼睛一亮,“对了!嫁妆也跟着二小姐去了二皇子府!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第4章
安婳看着铜镜,把最后一点唇脂抹在嘴唇上,抿了抿唇,然后道:“把我新做的那身水蓝色锦云裙褂找出来。”
冬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立刻乐颠颠的去找衣裙去了。
冬梨给安婳挽好飞仙鬓,把一支精致的凤凰镶珠錾花金簪插在她的发间。
安婳的首饰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这凤凰簪从未换过,金簪做的极为精致,凤凰展翅,唯妙唯俏,垂下的红宝石玉坠摇摇晃晃,似飘落的花瓣。
这支凤凰金簪是当年皇后赐给安婳的娘卫卿凝的,也是卫卿凝留给安婳的遗物之一。
“小姐是这件吗?”冬桃眼里满是雀跃的光芒。
安婳点了头,换上绣工精美的水蓝色裙装,头上金簪摇摇晃晃,明眸红唇,身姿曼妙,看起来美极了。
冬桃忍不住道:“小姐,你就像仙女一样。”
安婳勾出浅笑,“嘴还是这么甜。”
冬梨给安婳找了件风斗篷披上,整理了一下衣领。
安婳眸色微沉,“走,回安府。”
“是!小姐!”
冬桃声音清甜兴奋,冬梨浅笑跟在安婳身后。
安将军府的小厮远远看到一顶红缎香轿慢慢而来,由四匹马拉着,香轿的四周都缀着宝石,竟比刚刚二皇子的玄轿还要华贵。
一双涂着丹蔻的手掀开了轿帘,露出安婳精致的脸,守在将军府门口的丫鬟、婆子们霎时神色一喜,都围了上去。
安婳是安府的嫡小姐,府中上下没人敢怠慢,更何况这些年安府被安婳管理的上下齐心,大家都喜欢这位长得漂亮还心善的大小姐。
站在最前的宋嬷嬷是看着安婳长大的,此时更是满眼欣慰,笑盈盈的就像看自己的亲闺女。
安婳步下轿子,先是和宋嬷嬷抱了下,然后含笑给众人发了喜钱,大家笑得合不拢嘴,吉祥话不断,恭贺着安婳的新婚之喜。
大小姐向来出手大方,自小到大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安将军不在家的日子,更是自己在院子里开了小厨房,不与朱姨娘和二小姐一同用饭,所以大小姐从来不缺的就是钱。
嫁给不受宠的大皇子又怎么样?他们大小姐还是有钱。
安婳被一众丫鬟、嬷嬷们簇拥着往里走,一路有说有笑的,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安瑶和祁叹已经到了,正和朱香蓉坐在大厅说话,安婳看到看到他们,脸上的笑意更深。
祁叹一身绛红色锦衣,面容沉静俊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灰暗,似乎休息得不好,心头郁结。
他旁边的安瑶,一身粉色水袖罗裙,鹅蛋脸,凤眼细长,面容虽不让人惊艳,但亦有小家碧玉的美感,此时更是容光焕发、春风满面。
朱香蓉微胖,面容普通,正欣慰的看着祁叹和安瑶,笑的极为开心。
三人听到声音都抬头望了过去,朱香蓉是第一个看到安婳。
她远远地瞥见安婳袅袅而来,不由神色一凝,笑僵在了脸上,等仔细看清安婳的穿着打扮时,她明显愣了一下,脸色迅速暗了下去。
朱香蓉本是卫卿凝的贴身丫鬟,卫卿凝怀着安婳的时候,去广纳寺上香祈福,因为突降大雨就在寺中住下了,当夜,安将军喝醉回家,误把朱香蓉当做卫卿凝做了苟且之事,事后朱香蓉怀了安瑶,安将军不得不把她纳为了妾室,不过一直冷落她,再未踏足过她的房门,倒是卫卿凝心善,一直待她如初。
据说那夜朱香蓉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而大家都知道卫卿凝素来最爱穿的就是水蓝色衣裙。
卫卿凝过世后,安将军常年外出打仗,担心女儿和儿子无人照顾,这才升了朱香蓉为侧室,府里上下尊称她一声朱姨娘,但她这个当家主母终究名不正言不顺,随着安婳长大,安将军不在的时候,府中做决定的就变成名正言顺的嫡小姐安婳,所以朱香蓉越来越不服气,恨不能铲除安婳这个碍眼的眼中钉,但安将军一直宠着安婳,她也没有办法。
朱香蓉升为侧室后,还不满足,还想给安将军再生个儿子,于是故技重施,又趁着安将军酒醉,换上了水蓝色衣裙,这一次安将军勃然大怒,终于明白朱香蓉当年是故意诱导的自己,安将军恨自己当初认错了人,更厌恶误导他认错人的朱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