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已经成婚的男子想起家里的女人们,眼里不由也流露出羡慕。
墨亦池唇边荡起一抹笑容,大家都说祁禹阴险残忍,他以为祁禹必定是心胸狭窄之人,没想到今日倒是对祁禹有了新的认识。
下属们面面相觑,两位大人在这里共事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两位,一位是抗旨不遵,一位是黑脸战神,都是惹不起的主,他们天天过的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今日方觉这大理寺有了些人气。
墨亦池道:“王爷上任这么多天,臣还未设宴欢迎,不如今日便请王爷与诸位同僚去如云楼喝一杯,如何?”
众人立刻兴致勃勃的赞成,既能拉拢关系,又能到如云楼见识见识,他们自然乐意,生怕祁禹反对,全都希翼的望向祁禹。
祁禹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轻轻颔首,低头继续查阅卷宗。
下属们立刻欢呼出声,就这么定了下来。
夜幕时分,月影渐渐升高,大理寺一行七八人来了如云楼,只见如云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四周挂满了红灯笼,其中不少朝中同僚正步行入内。
墨亦池看着如云楼的招牌,摇着折扇念道:“十旬休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有趣,有趣。”
一步入如云楼,他们便不由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轻歌曼舞,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与屋外截然不同,仿佛走进的不是凡间之地。
直到孙娘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招呼,他们方才回过神来。
安婳正在后厅算账,冬桃急冲冲的跑来禀报:“小姐,王爷和一群官员一起来了。”
安婳一愣,放下手里的账本,想了想站起身去了前厅。
安婳远远的便看到祁禹一身玄色锦衣,气宇轩昂的走在一群人之首,面上神色仍淡淡的,但他面若冠玉,让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孙娘正含笑把他们一行人往最大的雅间里领,安婳快步走过去,扬起浅笑招呼道:“王爷,你来了。”
祁禹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大臣们立刻上前行礼。
安婳颔首,微微笑道:“各位大人有礼。”
安婳今日穿了一身素色广袖流仙暗纹纱裙,薄施脂粉,唇不点而朱,面若芙蓉,自有一股灵韵。
墨亦池笑着夸赞道:“王妃倾国倾城,王爷确实有福气。”
安婳抬头望去,只见他一身白色祥云长袍,长相出众,举止有礼,拿着折扇的模样清雅俊逸,想来他就是墨亦池,于是道:“墨大人谬赞了。”
墨亦池笑意更深:“王妃不但人美,还七窍玲珑,真乃佳人。”
他语气真诚,不但不让人觉得轻浮,反而显得真心实意,于是安婳朝他浅浅的笑了笑。
祁禹眉头微蹙,看了墨亦池一眼:“都说墨大人为人清冷,不解风情,没想到今日倒是话多。”
墨亦池摇摇头道:“有的女人让人厌烦,有的女人则让人佩服,不可一概而论,臣对王妃只有钦佩,绝无冒犯之意,王爷和王妃莫要误会。”
安婳嫣然一笑,“自然不会,各位大人里面请。”
孙娘引着众大臣走进雅间,祁禹和安婳落后了半步。
祁禹薄唇微微抿着,用只有安婳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说过,叫我的名字即可。”
语气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安婳闻言轻笑,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抬起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故意笑道:“可以,二十两。”
祁禹神色中流露出一丝错愕,低头看向安婳,她正仰着嫩白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柔嫩的手心向上说伸着,葱玉般的手指舒展着。
心里变得有点软也有点甜,祁禹勾起了唇角,从怀里掏出二十两放在安婳手里, “不是太贵,看来我娘子还没有变成奸商。”
安婳本是逗他的,未料到他如此坦然的付了银子,反倒愣了愣,手里的银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祁禹说完低头看着安婳明亮的秋水眸,沉声道:“我已经付了银两,现在该验收成果了。”
祁禹的瞳孔如同黑夜,沉寂而幽深,看向安婳时好像在黑夜里撒满了点点星光。
安婳看着祁禹近在咫尺的面孔,呼吸一窒,捏着银子的手指紧了紧,低声叫了一句:“祁禹……”
祁禹挑挑眉,“你小时候是如何叫我的?”
安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轻咬下唇,不肯开口。
“你手里还拿着我付你的银两,便想赖账,怎可如此做生意?”祁禹故意道。
安婳低着头,把银子向他推了推,“还你……”
“钱已到手,哪有退还的道理,这可不是经商之道。”祁禹的语气像是在教导不懂事小朋友。
安婳说不过他,脸颊飘满绯红,低头垂着眼帘,只好小声叫出久违的称呼。
“祁哥……哥……”
第44章
祁禹满意的直起身, 低声道:“不错, 叫得比小时候还好听。”
终于不再逗安婳, 含笑走进了包厢。
安婳摸了摸热烫的脸颊, 伸手轻轻扇了扇。
待热度平复下来, 安婳才抬起头,一转头见孙娘正从包厢退出来,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孙娘身上,孙娘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小孩的头, 叮嘱他这样乱跑很危险, 要小心。
小孩乖乖的站好点头,孙娘拿出了几个糖莲子奖励他。
“孙娘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安婳含笑看了会儿,待小孩跑远了, 才走过去,“你的孩子呢?怎么会一个人来了京城?”
“民妇没有子女。”孙娘看着跑远的小孩,笑容有些苦涩又有些甜蜜,“民妇相公当年为了救民妇, 导致……患有隐疾。”
安婳怔了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孙娘笑了笑, 柔声道:“没关系的, 提起这件事民妇并不会难过, 他愿意舍身救民妇, 民妇很感动, 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孙娘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提起她自己的事,安婳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他现在……”
孙娘笑容淡去,“他去世了,民妇相公当年在京城做事,结果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民妇一直想调查清楚,可是婆婆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民妇只好留在乡下照顾她,直到前不久婆婆过世,民妇才决定来京城查明当年的真相。”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安婳问。
“王妃您已经很照顾民妇了,相公的事民妇暂时还没有眉目,会先试着去找他的同僚问一问,若是他日需要,再求您帮忙。”
安婳点头,叮嘱道:“若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孙娘连忙应下。
冬桃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越王殿下又来了。”
安婳眉头微皱,自从如云楼开张,祁叹便每晚都来,风雨不误,安婳便是因此才躲到了后厅。
“不必理会他。”安婳低声吩咐。
雅间内,祁禹所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楼下大厅里的表演,开着的窗户吹进徐徐微风,酒水醇香浓厚,歌声悦耳动听,表演精彩绝伦,他不时低头抿一口酒,神情是难得的惬意。
酒过三巡,一名大理寺的大臣忍不住感叹道:“这里真如仙境一般。”
另一名大臣醉醺醺的道:“这里就是仙境!你看看那跳舞的姑娘多漂亮啊,绝对是仙女下凡。”
一名喝的脸颊通红的大臣插嘴道:“要我说啊,还是王妃最漂亮,那才是真真的仙女。”
酒意上头,忘记了尊卑,一个个羡慕的转头看向祁禹,道他真是好福气。
祁禹低头喝酒,偶尔抬头看大厅里的表演,不理会这群醉猫,只是嘴角微微含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墨亦池抬手,与祁禹碰了一杯,仰头喝下。
这时,一名已经彻底喝醉了的大臣突然拍着桌子哭了起来,大声哀嚎:“我家的母老虎又让我这个月发了俸禄给她买金钗,上个月才给她买了金手镯啊。”
另一名大臣立刻摇摇晃晃抱住他,叫道:“同命相连啊!我家娘子的弟弟要娶媳妇,她非要买套新的锦裙,还要送弟媳妇一套金饰,我一个小官,不贪污不受贿的哪有那么多钱啊。”
“如果我媳妇也能挣这么多钱就好了,你们看看这如云楼里一个空座都没有,这得多少钱啊!”
“还有云裳香闺呢!我娘子现在穿的、用的都非要云裳香闺里的东西不可,她说现在京城女眷里谁不用云裳香闺里的东西是会被瞧不起的!王爷啊,你让王妃卖的便宜一点吧,我每个月那点俸禄都被你们家赚去了啊。”
。……
安婳端着解酒茶正想要推门往里走,听到里面的哀嚎停住了脚步,她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的沉思片刻,命孙娘把醒酒茶送进去,自己一个人去了后厅,写写画画了一个晚上,偶尔拨弄两下算盘,不知在计算着什么。
直到如云楼要关门了的时候,她才满意的放下笔,准备回府,祁禹牵着马等在门口,大理寺的其他人已经醉醺醺的各自回家。
安婳走至他身侧,还未开口,祁叹便从如云楼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安婳,眼睛瞬间一亮,他在如云楼等了这么多日都没见到过安婳,早已焦急不耐。
他踏前一步便想走过去,却看到了安婳身侧的祁禹,长身玉立,想忽略都难,他不由神色一暗,再未上前,而是隔得远远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祁禹眸色暗了暗,深深看了祁叹的背影一眼,沉声道:“以后我每日来接你回府。”
“不用的,如云楼这边稳定下来后,我便不常过来了。”
祁禹点头,“若是在如云楼的时候,派人通知我,我来接你。”
安婳见他神色严肃,便应了下来。
“上马。”祁禹拍了拍他的枣红马坐骑。
安将军虽然是武将,却一直信奉姑娘要娇养,所以安婳没有学过骑马。
安婳有些犹豫,踌躇不敢上去。
祁禹低声笑了笑,“别怕。”
安婳点头,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马,僵着身子坐在上面。
祁禹拽紧缰绳,牵着马往前走,马走的很稳,安婳渐渐放松下来。
夜色如水,月光皎洁,天气越来越暖,夜里也是微风习习,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打更敲梆子的声音,显得夜更加静谧。
远远看去,牵马的男子英俊挺拔,马上的女子闭月羞花,两人偶尔低语两声,和谐又旖旎。
走了一会儿,安婳忍不住看了祁禹一眼,如云楼离王府虽然不远,却也不近,如此走下去,不知何时能到府里。
她抿了抿唇,“王爷……”
祁禹挑眉,“又忘了?”
安婳清凉的水眸里闪过一丝娇羞:“……祁哥。”
安婳偷偷省略了一个字,祁禹笑笑,似乎对这个称呼也很满意,没有拆穿安婳的小心思。
“……你也上马吧,走得快一些。”安婳声音低低的。
祁禹噙着一抹不羁笑,“娘子邀请,自当从命。”
话落,他一个翻身上马,稳稳的把安婳抱在怀里,勒紧马缰,驾马前行。
安婳白皙无暇的脸颊漫上淡淡的桃粉,懊恼的皱起秀眉,祁禹分明就是在等她开口。
翌日一早,安婳去了云裳香闺。
墨夫人又在柜台前挑选脂粉,林宛柔正在一一给她推荐,见到安婳笑了笑,柔声道:“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
如云楼才开始营业不久,安婳便把重心移到了如云楼,倒是很少来云裳香闺了。
安婳走过去含笑朝墨夫人点了点头,然后道:“我找你有点事,你先忙,等会儿再说。”
墨夫人爽朗笑道:“不忙,宛柔,你帮我把你刚刚介绍的这些都包起来,我这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小姐妹说话。”
安婳扫了一眼,林宛柔刚才介绍的脂粉不在少数,且都价值不菲,一段时间不见,墨夫人竟变得阔绰起来。
林宛柔给墨夫人包装好,含笑递给她身后的丫鬟。
一名男子男子走进店内,长身玉立,手持折扇。
安婳回头,不由一愣,“墨大人。”
墨亦池看到他,低头行了一礼,笑道:“王妃,又见面了。”
安婳莞尔,“墨大人是来买东西的?”
墨亦池走到墨夫人身侧,“臣是来接家母归家。”
安婳倒是没想到墨夫人竟然会是右相的娘子。
听闻右相夫人是右相未参加科举前在乡下娶的,右相中举后,并未抛弃糟糠,反而与娘子感情甚好,这些年再未纳过妾室,只有这一位夫人,只是右相夫人毕竟出身乡野,举止粗俗,与京城女眷们格格不入,所以这些年很少参加贵人们的聚会,安婳以前从未见到她。
墨夫人笑道:“王妃与我儿见过?”
“儿子和王妃昨日在如云楼有过一面之缘。”墨亦池解释道。
墨夫人点点头,笑道:“既然你们见过,我就不介绍了。”
她说着拉过林宛柔,道:“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宛柔。”
又对林宛柔道:“这是我儿子墨亦池。”
林宛柔行了一礼,“墨公子有礼。”
墨亦池含笑看向林宛柔,只见林宛柔身姿窈窕,面容素雅,由于出身书香世家,身上自带着一股恬静温婉。
“李……”
本该称林宛柔为夫人,但是想起林宛柔与李梁之间的纠葛,墨亦池略犹豫了片刻,道:“林小姐有礼,最近常听我娘提起你,我此次前来,是想要跟你说一声谢谢,前段时间,我娘被以前的同乡骗了一笔钱,所以我爹罚她三个月内只许花五两银子,她说多亏了你,她才能在那段时间,一直有上好的胭脂用。”
原来是这么回事,安婳和林宛柔都忍不住笑了,这墨家倒是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