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她的答案，于是他收敛起所有笑容，淡淡地说道，“改日再见，神代。”
“改日再见，晋助。”织田神代说道。
风雪飘摇的夜晚，他独自一人消失在黑暗中。
织田神代撑着伞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将伞丢弃在了地上，让雪花落在她的身体上。
刚刚，高杉晋助在她耳畔说的是：
“你刚刚的疑问，我现在回答你。
过去的我喜欢你，现在的我仍然喜欢你。”
——但是，晋助，你为什么，不在多年前说这句话呢？
02.
在见到高杉晋助后好一阵子织田神代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宗三左文字暗暗吃惊于高杉晋助对自家主上的影响。吃惊之余，他把这件事守口如瓶。
虽然有其他付丧神，甚至包括看起来总是呆呆的山姥切长义都暗地里问过宗三，但宗三左文字始终摇头，不透露一个字。
但反过来，与织田神代比较亲近的，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都向宗三左文字问过织田神代没精神的原因，这让宗三作文字感到有些好奇，然后某天，他终于忍不住，跑去私底下去问了三日月宗近。
那边三日月宗近正在练字，他少有这种时候，挥笔泼墨，虽看似点染成花，但方寸之间却有刀光剑影之感，转腕扬起笔锋，三日月宗近在这上面的温柔耐心看起来并不多，笔笔皆是毕露的锋芒。
宗三左文字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隐隐感觉自己似乎窥探了对方隐私似的，然后他继续起了刚刚的话题：
“三日月殿……不好奇吗？”
窗外枯枝横斜，白雪清浅，窗前三日月宗近将笔在砚中蘸湿，这样说道：“哈哈哈，为什么要好奇呢？”
“大家都觉得，知道主上为什么不开心，是接近主上的好机会。”宗三左文字说道。
彼时风吹起了千层雪浪，鸟雀逆风而行，遗留几片斑斓的羽毛随风扬起。三日月宗近放下笔走到屋外，宗三左文字起身跟了上去，而后看到三日月宗近坐于回廊前，曲起手指轻弹着放在膝盖上的刀柄，这么说道：
“这的确是接近主上的好机会。”
“那三日月殿您……”宗三左文字不解地问道。
“宗三，你还是不懂。”三日月宗近叹息道。
宗三摇头。
“不能太靠近主上啊，主上就像烈火，你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得到光，可以得到温暖，但是过于靠近的话，是会灼伤自己的，而拥抱火焰的话，只有化为灰烬这一条路可走。”三日月宗近说道。
“可是……”宗三左文字顿了顿，没继续说。
“你是想问长谷部吗？”三日月宗近问道。
“是。”宗三点头。
“长谷部他同我们不同，他什么都不在意，他只在意主上。”三日月宗近说道，风吹卷着枯叶抽出新芽来，他注视着那方新绿，忽的嗤笑出声，“而且你以为，长谷部会有好下场吗？”
宗三左文字陷入了沉默中。
第七十七章
01.
不久之后, 时之政府的新任务来了。
前往隔壁世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保护一段历史。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凡尔登战役。
像这样的临时任务可以选择不接，因为碎刀几率还是有的，但是时之政府会下发不少奖励，甚至还有像山姥切长义这样的特殊刀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织田神代自然对这样的任务是来者不拒了。
但这次的危险程度时之政府直接给了A级, 织田神代便直接整了本丸现在最强的一个队伍, 而后本人亲自带队出征。
02.
炮火, 飞扬的尘土，哀嚎，乱飞的子弹……在战壕里快速走动的法国人，震耳欲聋的炮击声，鲜血的味道很少, 大部分都是硝烟味和尸体被烧焦的味道。
但这种味道比单纯的血腥味更加可怕。
试想，你觉得看到一个普通的尸体可怕, 还是看到一个被烤熟了的尸体可怕？
……仔细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啊。
这惨烈的战场让参与其中的付丧神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付丧神们大多是冷兵器时代的刀剑, 这次过来的更是比较老的一辈了, 他们没想到热武器时代的战争居然是如此的可怕。
而那边织田神代的声音拉回他们的注意力来：“都把护体神力撑好了，别被人类的武器误伤。”她低声喝道，“我们这里主要确保法国几个重要人物的生命安全，一盯一保护好了，但如果你们自己出事了我绝对会把你们拉出来鞭尸的。”
“是, 主上！”X 5.
这次参与特殊任务的分别是：压切长谷部、山姥切长义、三日月宗近、江雪左文字和鹤丸国永，无论从等级（厄，长谷部除外）还是稀有度，都是本丸最强的战力。
“压切。”织田神代看了眼长谷部说道，“你跟着我。”
“是，主……小心！”
一枚炮弹突然向这里飞来，压切长谷部拔刀出鞘，长靴踏于地面激起尘土万千，而后他高高跃起将炮弹斩于两半的同时用神力将其包裹起来，吸纳了它所有爆发出来的力量。
随后长谷部落在地上，脸有些泛白。
“如何？”织田神代问道。
“尽量躲开。”压切长谷部擦去嘴角的血，说道，“除了鹤丸和我，其他人正面被这种炮弹击中后，都会失去战力。”
付丧神表现出或明显或隐晦的惊讶来。
这真的是太夸张了，人类居然都做到了这种地步吗？
不过叫人类看来的话，这帮家伙未免也太可怕了，以个人之力居然能挡住炮弹……是魔鬼吗？好吧，神和精怪本来在日本文化中就如出一辙。
“听到了就行动起来。”织田神代下了命令。
众人立刻得命，分散开来。
02.
始于1916年2月21日，终于昔时12月19日的凡尔登战役，是那个世界的人类历史上连续时辰最长、最闻名的耗损战，被称为“凡尔登地狱”、“凡尔登绞肉机”。在这场战争中，德法两军衰亡人数共71万，其中法军37.7万，德军33.7万。而近期的研究者指出，这个数字，应为97.6万。
这个数字真的很可怕了，一个数字就代表着一条生命。
付丧神们的表情都很震惊，特别是江雪左文字，露出一副蛋都碎了的表情来。
压切长谷部表现的却异常冷静，一直跟在织田神代身边，替她挡下乱七八糟的东西。
德国这次动用了前所未有的炮火力量，并且首次动用了臭名昭著的毒气弹，这足以从侧面反映出这次战争有多惨烈。
“137团，这里是137团，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报告，敌人火力太猛，请求撤退，请求撤退！”
织田神代眼睛一亮，连忙和压切长谷部向那边发出声音的战壕跑去。
137团正是他们这次的目标。
抱着通讯设施的是一个连长，在看到战壕突然跳下来两个人后他们第一反应是拔枪。织田神代向长谷部点了下头，长谷部从怀里取出一本圣经，说道，“切勿急躁，孩子们，我是主派来帮助你们的。”
嗯……压切长谷部的打扮的确和神父相仿_(:з」∠)_
“额，”那个连长愣了下，说道，“那个，请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吧，神父，祈祷的事请在之后进行。”
“不需要，主的力量加持着我，我是不会死的。”压切长谷部说道。
那边一个战士抹了把脸上的土，说道，“我怀疑主把你的智商拿走了。”
压切长谷部嘴角一抽，手就按在了刀上，差点化身为暴力神父。
“噗……”织田神代从身后踢了他一脚，他阴沉的表情立刻又变得温柔而和蔼（……），然后他说道，“你们可以试着对我开枪，主会保护我的。”
那边几个士兵犹豫着，那个连长皱了皱眉，说道，“神父，你已经影响到我们作战了。”
“那就对我开枪吧，军法处置。”压切长谷部说道。
连长看了眼刚刚说长谷部智障的那人，说道，“拜蒙，你动手。”
拜蒙犹豫了下，说道，“这不太好吧，头儿。”
“可以借我一支枪吗？”织田神代从压切长谷部身后溜出来，说道。
“呀，居然是女人。”另个金头发的士兵说道，“你小心后坐力把你弄伤啊。”
“没事没事。”织田神代接过枪，抬手就冲长谷部来了一下，子弹打在长谷部的护体神力上，滴溜溜地掉在了地上。
周围人都惊了。
其实也幸亏是一战，如果是在二战时候估计长谷部就被当成妖怪了。
在完成了初步的威慑后他们就顺利进入了这个连队，接下来长谷部请缨，主动去完成一些比较危险的作业。而织田神代则跟在连长身边，帮着打打杂什么的。
士兵们一般一次会在战壕里呆好久，基本上半个月居多。战壕里的生活简直如同地狱，泥泞的土地，细菌害虫老鼠虱子，很多士兵因此感染得病了，没有足够的药物治疗，这些病人们纷纷在垂死边缘挣扎。
他们有的人想死，但是他们的信仰不允许他们自杀。
而且在战壕里生活还有个额外的名词“战壕脚”——肮脏的泥水常常使士兵们的脚开始腐烂。
但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这些战士们仍然没有放弃希望。生性浪漫的法国士兵们，甚至在休战期间唱歌、谈笑。
“我跟你说这位小姐，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当年可是镇子上鼎鼎有名的美男子，有三个姑娘都争着想嫁给我呢！”那边一个脸被子弹擦伤了的金发士兵说道。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另一边可以说是毁容了，但从他的五官上依稀能看出英俊的痕迹来。
“你又在吹牛了布里兹，我当时可记得是你把那个姑娘搞大肚子了，她父亲差点拿□□崩了你。”那边飘来个声音。
“什么啊，那个老头子太过分了，我又不是不娶他女儿。”布里兹大声说道，“等战争结束我成了英雄后，我就回去娶她！”
“说不定她会嫌弃你这一脸伤疤。”那边另个人说道。
“这可是男人的荣膺。”布里兹说道。
“话说贝尔纳那个家伙不是被流弹击中了屁股吗？不过已经脱离危险期了，这岂不是说他屁股上有个男人的荣膺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咳咳，注意点，这边还有女士在呢。”
“咳咳咳。”
于是战壕里立刻响起一堆假正经的咳嗽声。
织田神代跟着笑了起来，“没有关系。”
战争结束后成为英雄，然后回家娶心爱的姑娘啊。
多么美好的祈愿。
织田神代闭上眼，感觉有些难过。
真的是太美好了。
当晚时间溯行军便来袭击了，那些法国士兵倒也没表现出害怕来，他们在连长的指挥下抬枪射击，争取了时间。织田神代拔出刀一刀一个，很快就解决了。
那些士兵们露出尊敬且畏惧的表情来，织田神代想了想，燃烧了神力，让自己周身出现红色的光芒，然后她充满威严地说道，“鼓起勇气吧，战士们，你们都会得到美好的结局，即使死后也会在天堂得到最好的款待，不用畏惧，不用迷惘，不用害怕，主的光照耀着你们，指引着你们一路前行。”她说到这里后干巴巴地补充了句，“阿门。”
如果结局注定了……至少让他们在过程中不那么痛苦吧。
晚上就是在战壕里休息的，战壕底都是泥水，但织田神代的靴子本来就高，所以对脚没什么影响。压切长谷部觉得她在这样环境睡觉太艰苦了，但织田神代却觉得没什么。
当年她可是参加过攘夷战争的，各种艰苦的条件也是都体会过的。
战争真的很可怕，备受折磨死去的士兵，在家里等着丈夫归来的妻子和孩子，年迈的父母……
织田神代夜晚中途醒了一次，看到连长正在借着月光给家里写信，然后她清楚的看到，他在流泪。但是白天他又恢复了理智而冷静的模样，沉着地下达着各种命令，一点都看不出晚上的脆弱。
战争啊。
在和他们待了七天后，任务完成了。织田神代带着付丧神们和狐之助汇合时，问起了137兵团的结局。
“137兵团的两个连官兵，也就是和审神者大人相处的那个连士兵直接失踪了，没有作战记录也不见尸骨武器。”狐之助回答道。
“怎么回事？”织田神代问道。
“战争结束后，调查兵团的一个团长一直在找这些失踪的士兵们，最终他在一排草丛中发现了生锈的刺刀尖。\"狐之助说道。
“你是说……”
“他们被德国炮火所炸起来的泥土活埋了，当时他们正要冲锋，所以还站的整整齐齐。”狐之助继续说道。
织田神代沉默不语。
“所以后来，这条战壕被称为刺刀战壕。”狐之助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说道，“审神者大人，还有其他问题呢？”
“那那个叫布里兹士兵的未婚妻呢？她嫁给别人了吗？”织田神代问道。
“请稍等，因为这个比较细化，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去查。”狐之助说道，“恩……查到了，她叫黛妮，没有嫁给其他人，在战后听到布里兹死亡的消息后就自杀了，留下一个一岁的孩子。”
“……布里兹的父亲呢？”
“他将那个孩子抚养到五岁后就因过度忧伤而去世了，那个孩子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成了小偷，被抓起来枪毙了。”狐之助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