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放下筷子,抬起头来,一脸正色。
向晚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盯着他看了那么久,唔……面子都丢尽了!
正以为对方一脸不爽,将要发火的时候。
却听林译白只是生硬,又略有些别扭地问她:“你喝水么?我买给你。”
向晚对此颇有些不解,不过人家既然没发火,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她轻轻舔了舔嘴角,点头道:“我要喝可乐,百事的。”
“嗯。”林译白应下,就拿着手机转身出去了。
向晚有些惊讶,她最喜欢喝碳酸饮料,尤其是可乐。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她和林译白坐在一桌儿。每次一买可乐,总是会被他数落,什么对牙齿不好,对胃不好blablaba……
今天一说喝水,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是要喝可乐,他竟然连一句反驳也没有。那着急走的样子,竟像是……竟像是落荒而逃。
不过她这时候懒得去细想这件事,从前年少时,连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她都要细想上半天,那样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累,也太窝囊了。她现在虽然想和他重修旧好,可是却绝不想自己再回到那样的状态了。
她现在正看着林译白那碗面,他们的面不是一样么…?难道,他的真的比她的好吃?为什么他吃得那么认真?
在大脑还没发出具体指令的时候,拿着筷子那只手已经率先伸出去,筷子马上就要触到他的碗沿儿。
向晚咬了咬下唇,这样真的好么?
呃,这样想着的时候,手上的筷子已经先一步夹了两根面上来,她探头看看外面,还好,林译白还没回来。
“唔,酸死了!”这一口吃下去,向晚几乎怀疑人生,怎么会有人爱吃这种东西?
她被酸的皱着眉头夹断剩下那半根,及时止损。
陈醋的酸味侵占了口腔,面条鲜软劲道,向晚嚼着嚼着,竟觉得有点儿好吃。
她忍不住又去把刚刚夹断的半根夹起来。面条很滑,正夹着,却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进门声,向晚有些慌张地看过去,果然,林译白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个透明的小袋子,一进门就看了她一眼。
向晚心道不好,一定叫他看见了,只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伸出手去,问道:“我的可乐呢?”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别处,并不去看他的。
林译白掏出瓶子,直接放在她手上。便自个儿坐回座位上。
“怎么是水?我的可乐呢?”等林译白坐下,向晚一看手上,哪有什么百事可乐,只一瓶看起来就没滋没味的矿泉水。她忍不住问出口。
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如她所料,林译白果然说——
“可乐对牙齿不好,少喝。”
向晚不满:“我牙好着呢。”
“哦,那颗牙拔了?”
这话一出,向晚就知道他是说她高中的时候因为牙痛去校医室挂点滴的事。这事后来还一度成为他控制她喝可乐的理由。
向晚恨恨地出了口气,还想还嘴。对方却没有再理她的意思,只是低头继续吃着那碗面。
向晚偷偷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那么酸,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不知怎的,再去吃自己这碗没有放醋的面,总觉得有哪儿怪怪的。
她默默去够桌子上的小醋瓶子。谁知,明明马上就要触到,却被另一边横空突然伸出来的手一把拿去。林译白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将小瓶子里剩下为数不多的醋悉数倒进自己碗里。
向晚皱起眉,连音量也稍稍高了些:“你干嘛!”引得旁边的食客都向他们看来。
他那一碗里,几乎放了那个小醋瓶的一大半,林译白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不咸不淡地来了句:“那么酸,有什么好吃的?”
这人,分明是有心针对!向晚十足无奈。暗自吸了口气,放缓了声调:“林译白,我来找你,你高不高兴啊?”
谁知道对方以不变应万变,头也不抬:“高兴。”
“那你开不开心啊?”
“嗯。”
向晚想起了从前她死皮赖脸追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冷冷淡淡地应下,连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面对这样的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锲而不舍。古人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坚持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品质,连金属都可以被凿出窟窿,林译白不过是块冰山,冰山迟早会被融化的。
向晚贯彻着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问:“那你……”
坐在对面的男人终于有些动容:“说重点。”
向晚翻了个大白眼:“那你摆这张脸给谁看呢?你要是不高兴我来找你,你就直说好吧?”
她现在早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如果人家不愿意,她像牛皮鲜一样贴上去,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可就不美了。
林译白听出向晚好像真的生气了,干脆放下筷子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小天使们:本文将于12月20日即本周四入V,入V当天连更三章。
第28章 二十八只鹅
“你那天,为什么走?”林译白没有回答向晚的问题,只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向晚却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天。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她刚才嚣张的气焰顷刻全无,说话甚至有了些小结巴:“我、我那时候还没想好。”
对面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状似漫不经心,语气淡淡:“现在想好了?”
他声音淡然,却不知哪儿来的蛊惑力,让她忍不住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想好了……”
着急地脱口而出,话出口之后,再想收,却收不回了。
向晚有些尴尬,脸色微红。
眼看着旁边的食客已经走得差不多,林译白觉得他们不适合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空空荡荡的屋子,说的话全被旁人听去,总觉得不太好。
他微微扬声:“结账。”
* *
晚风轻扬,不知怎的,天上的星子却黯然退散了,月也不似往日皎洁。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纱,叫人看不清晰。
一双年轻男女走在京城的老街上,身影摇曳,被道旁的路灯拖拽着,拉得长长。宛如一对精心刻画的璧人。
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旅游圣地之一,国家五A级景区。并不像别的地方一样早早关了灯,和这夜色一起,融入万籁俱寂中。
这里,有一条酒吧街。开在古朴的建筑里,这样中与外的碰撞,竟然显得更加和谐。
天色已晚,眼见着就要到晚上十二点了。两个人走在街上,谁都没有提回去休息的事情,此时此景,面对的人,说出那样的话实在太过暧昧。
总之向晚是说不出的。
就只能跟着林译白兴致缺缺地压马路,好在这边是旅游区,还颇为热闹,若是在寻常的街道、胡同里无所事事地溜达,怕是会吓着人呢。
不过这两天舟车劳顿,向晚实在是身困体乏,熬不住了。京城的夜晚又是持续着白日的余温,闷热闷热的,人被包裹在这空气里,就几乎要睡着了。
向晚没什么意识地吐出了句:“我们去哪儿啊……”
说完,才突然觉得这话不对,夜已深深,还能去哪?一下子连困意都消散了不少。
林译白已经看了过来。
向晚有些着急,急中生智,指着路边一家酒吧就说:“要不,咱去那儿玩会?”
后来的发展证明,她这个话题转移的一点儿也不好,一点儿也不。
林译白冷冷的眼风扫过来。
她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好像都不那么热了。睡意全无。
林译白觉得对于自制能力差的人,就需要外力的管束。
他决定亲自帮向晚改掉这个坏毛病——
“你就那么喜欢去?”
上次,她就是在酒吧差点被人灌醉吧?
向晚也自知自己这个话题不好,她自认心胸宽广,决定不与这个小气的野蛮人计较。
去酒吧的提议被否决,事情一下子又回到原点,向晚只得又提出一个新的议案:“要不,咱们去麦当劳坐会?”
她记得麦当劳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不过在林译白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中,她看出,这又是一个愚蠢的提议。
嗯,和上一个一样蠢。
两人继续在老街上走着,这条街上,除去他们两个,也就偶尔出来两个喝得酒气冲天的酒鬼。京城再好的景致,身子乏了,也是没心情赏了的。
不过还没等向晚抱怨,就听走在前面的林译白开口了:“困了?我订了酒店。”
也许是黑夜格外惑人,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平添了股暧昧的意味。
向晚正巧走到了一处路灯底下,灯光照在脸上,将那可疑的红晕都柔化了。
林译白突然伸手,揉了揉她额前那几根儿乱糟糟的刘海。
空气闷热,他的手却是固有的温凉。
像是拥有冰肌玉骨,从来也不热似的。
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干嘛……”
他干脆将她抵在路灯的柱子上,那是光影之外,最最黑暗的地方。
猝不及防地就吻上去。
头顶的星月银河彻底被浓云笼住,天空中惊雷轰动,一声一声,一阵又一阵。
向晚下意识伸手抱住正在亲吻着自己的男人。
林译白的身子有些僵,唇上从她那儿攫取的一点点温热也褪下。他轻描淡写地止了这个原本疾风骤雨般的吻。
向晚一米六的个子,在他面前愈发娇小可人。这时却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惦着脚尖,试图将人护在自己怀里。
她知道,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译白,只有一个弱点,就是怕雷。
那还是她高中时在一个所有人都赶着回家的雨夜发现的。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
林译白静静地站着,还配合地弯弯腰,没有拒绝她这一刻给的慰藉。
一生仅有的一点脆弱,全都摊开给了她。
* *
打车到了林译白订的酒店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天公作美,那场雨在两人顺利打到车后才倾然而下。哗啦啦地打在车顶的铁皮上,像冰雹似的。
直到进了酒店大堂,这呼啸的风雨声,才被牢牢拦截在外,只剩下一丝余韵。
值夜班的前台已经昏昏欲睡。来的路上,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林译白又订了一间房。还对旁边红着脸的向晚说:“这下放心了吧?”
他们大概是这家酒店今夜入住最晚的房客,长长的楼道宽阔且空旷,没有一个人。
林译白将向晚送到房门口,正转身要走,却被向晚叫住——
“……林译白。”向晚看着走走廊的窗子,外面雨幕连绵,雷电时隐时现,每隔一会儿就听见轰隆隆的一阵儿。
他低声地:“嗯”
“你一个人行吗?”
林译白滞了一瞬,倏然伸手扣住她的头,轻轻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
他在她耳边极低地说了句:“放心吧。”
像是最好的摇篮曲,轻轻抚平皱褶的心。让她能安然入梦。
刚才走在路上困得几乎马上睡着,可是一到了酒店,到了那张软软的大床前,向晚又觉得睡不着了。
浑身汗腻腻的,她几乎第一时间去冲了个澡。
包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有三分之二的肌肤裸露着,客厅的窗子没关,伴着雨丝儿的狂风吹进来,叫她一阵冷颤。
好冷。
刚刚洗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顺着浴巾往下滴水。被这风一吹,她的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上学的时候不让用吹风机,夏天还好,冬天洗过头发还没干就睡了,现在就受不得冷了。她捂着头先去把客厅的窗子关上,才又回了卫生间吹头发。
暖暖的风吹在湿漉漉的发丝上,将发上凝着的水珠子吹打到地上、镜子上、洗手台还有墙的瓷砖上。向晚闭上眼睛,正享受着这一刻的安然舒适。
“呼~呼~呼~”
吹风机的风却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凉风,吹得人脑门儿生疼。向晚揉着冷得发疼的头,不论怎么调试,那吹风机却也吹不出热风来了。
向晚有些丧气地扔下吹风机,她用毛巾裹上头发,觉得即便一点儿也不动头都疼得要命。
脑海里不知什么时候蹦出一个想法——
去林译白的房间吹头发。
经过头疼的痛感和理智的交战,向晚最后还是无奈地决定去找林译白帮忙……
毕竟他是个医生,医者仁心,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看了眼镜子里只裹着个浴巾的女人,觉得自己即便是去,也不能穿成这样,这不是□□裸的勾引么?可扔在浴室里白天穿过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她也不想再穿在身上,思来想去,只得又拿过一条浴巾,一条裹着,一条披着,将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才敢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第29章 二十九只鹅
是夜, 窗外是轰隆隆的雷声。电闪雷鸣交替显映。还有被窗子拦在外面的雨, 发出着闷闷的滴落声。
向晚身上包着一条浴巾, 将自己牢牢裹住,还拿了两个酒店衣架上的夹子, 夹在浴巾的上,生怕它一不小心掉下来。
不仅如此,为了不叫自己香肩外漏,勾起林译白那家伙的兽.欲,她还特意外面披了一条浴巾。
“咚咚咚……”
她一手拉着披在身上的浴巾一角,一手一连敲了好几下门。
手一放下不到十秒,就听房门内一阵和缓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越走越近。
门“腾”地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林译白一身休闲短袖短裤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居家。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