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婉拒,说自己是要继续读研的。
第二天对方又打了电话来。
“许同学,我这里正好有个年龄合适的男生,211重点院校刚毕业,家里是区里的领导,长得也不错,你要是愿意,来见一见,算是介绍对象。”
许梨听得莫名其妙,忙说:“袁老师,不用了,我有对象了。”
她是随口拒绝,脑子里却适时的浮现出某人的脸,手指不自觉得麻了下。
挂了电话,学姐听出点门道,过来问:“怎么回事呀?”
许梨照实说了,那个学姐的嘴当场撇得跟麦当劳的商标一样,“呸!老流氓没安好心!”
后来那个号码再打来,她就没接过了。
陈西北是昨天回来的,检查了一下工作进度,吩咐他们快点做,要是提前做完了,就带他们去西湖逛逛。
去年出了一堆穿越剧,全都是戏说历史,有些更是瞎编乱造,秦代的剧出现唐代的楷书,蔡伦还没发明造纸术呢,宫女就用纸给情郎写情书了。
乱象严重,上面下了要求,今年的剧严查,尤其是在历史部分,过度的撰改和明显的历史错误均不会过审,所以才有了陈西北接的这个活。
也算踏了一脚进入娱乐圈,拿着高额的报酬,陈西北整个人都有点飘,临出去前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说要带两个人参加晚上的饭局。
挑了没事儿干的许梨和康景明,谁知到了半路,让康景明自己打车回去,说是包间位置没那么多。
这种饭局他们都跟陈西北吃过,是男生还得帮他喝酒,所以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许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车子开了快三个小时,已经到了横店。包间里,一桌子有男有女,听介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有夸张油腻的推杯换盏,聊了电影和文学,末了那个姓袁的过来劝了她一杯酒,推搡中手机都被打湿了。
许梨看了眼陈西北,对方把头偏了过去。
她回头:“袁老师,我酒精过敏,喝了会进医院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对方也不能再劝。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她去卫生间,听到走廊里陈西北跟人说话。
“袁总,吃个饭就成了,您这就过了吧,她父亲可是我同事,也是我们学校的教授。”
“教授?”对方笑着,语气尽是轻蔑。
回席后,陈西北给了许梨一张房卡,话说的简简单单:“我只是转达,选择权在你自己。”
至此,再不经世事的人也懂了,什么介绍工作、对象,不过是想用诱人的鱼饵调她上钩,她若也有想走捷径的心,双方一拍即合。
许梨端了杯白水绕过半张桌,走到主位上,大大方方的敬酒,“袁老师,谢谢您给我们这些学生一个学习的机会,我以水代酒敬您。”
袁总看她的模样,心都酥了,眼角笑出深深的鱼尾纹,起身举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
许梨喝完,转身前递上手里的东西,“对了,这是袁老师刚才掉的,您收好。”
房卡完完整整的还了回去,她离席去外面洗手台,掬了把水泼在脸上。
回去的时候,包间里的气氛冷得跟冰碴子一样,陈西北把一摞子材料给她,说:“把这上面所有的字校对一遍,明天送到袁总这,做好了才能走,要是这都做不好,那也达不到我研究生的要求。”他给许梨使眼色,压着声,“上面自己开个房间,把门锁好。”
说完又去跟袁总陪笑。
许梨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是有一幕她最近老能想起——老师面对着黑板板书,脊背挺得直直的,粉笔叽叽喳喳的响,下面坐了好多学生。
为数不多的记忆力,这些就像清风明月。
可惜,她所有的记忆好像都不那么准。
为了能早点离开,许梨一晚上都没睡,她没电脑,所有的东西都是翻着手头上的字典做的。
许梨正想着,陈?№§∮西北来敲门了,他昨晚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现在才醒,到处找手机,都没找到。
“走吧,去给袁总送稿子。”
许梨把东西整好,“陈老师,这里还有个地方我查不着。”
陈西北胃里难受,无奈的笑了笑,“袁总只是那这事发邪火,你做不做都那样,过去了好好道个歉,态度好一些。许梨啊,社会就这么个样子,你问问你爸就知道了。”
许梨说:“哦。”
两人到了地方,被安排在会客厅坐着。
陈西北想去给还在学生们打个电话,一想手机都没了,他又不记得学生的号码。
于是问许梨:“你电话呢?”
“坏了。”
“能记住同学的电话吗?”
许梨摇摇头,她连自己的电话号码都忘了。
等了两个小时不见人,陈西北宿醉又没吃饭,都快扛不住了。
许梨不忍心,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刚到门口,碰上下车的袁总,敢情人家刚才都不在,是让他们干等着的。
“袁老师,这是您急要的稿子,全部校对完了。”
袁总看都没看她一眼,跟着人风风火火的进去了。
过了会儿,有人来会客厅叫他们进去,袁总坐在老板椅上,把稿子扔过来,“这什么东西?陈教授咱们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要是跟不上进度是要赔偿违约金的!我们这戏就在横店拍呢,耽误一天要多少钱?你以为就叫你们这几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随便做做就行了?都是什么不识抬举的垃圾东西。”
辛苦做了一夜的稿子四处纷飞,全乱了。
许梨蹲在地上捡,听着陈西北的道歉,和袁总咄咄逼人的训斥。
她把稿子收成一摞,在地上磕整齐,正要归页码,手臂一紧,被人大力的拽起来。她没站稳,往人怀里摔。
她看清来人,吓了一跳,失声喊:“陆先生。”
陆嘉行把她揽怀里,俊脸凝了冰,让人不寒而栗。
他抽走许梨手里的稿子,直接一把甩在了袁总的脸上,厉声说:“是不是活腻了,在这大呼小叫训谁呢!啊?”
作者有话要说: #霸总终于来了,嘤~#
第28章 小撩拨
陆嘉行运动员的体格, 又长期健身, 袁总被他那下子呼得眼冒金星,半边脸火辣辣的。纸薄又锐, 像把刀子, 他额头被刮伤一道,滲出了血。
袁总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躲在椅子后面猫着腰嚎叫:“谁啊?你、你谁啊!”
“陆嘉行。”
很熟悉的三个字, 袁总被打懵了,没来由的心里抽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对方气势太强,样子绝不像等闲之辈, 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能认识什么人, 他抱着侥幸心态, 抄了个硬壳文件夹虚张声势的要砸过来。
陆嘉行把怀里的人护在身后,单手接住砸下来的手腕, 捏着一扭,袁总跟被踩着尾巴一样尖叫着。陆嘉行擒着他的手往上猛地一抬, 硬夹反磕在袁总的鼻梁上,殷红的血液顺着鼻子流了出来。
陆嘉行扯着他的头发慢慢把人拎起来,说:“要给她介绍什么工作, 啊?”
“要给她介绍什么对象, 啊?”
“刚才骂得爽不爽,啊?”
他又阴又冷的发问,袁总鼻血横流, 丝毫招架不住,心虚的曲着腿求饶,“没、没啊……没啊……不爽……一点都不爽……”
许梨反应过来就抱住他的腰往后扯,吓得喊都没喊出声。
陆嘉行感觉到她在发抖,声音软了些,说:“乖,闭上眼。”
突如其来的慌乱状况中,许梨被那声音蛊惑得下意识顺从,眼刚闭上——
咚!闷响一声。
再睁眼,袁总已经倒在了地上。
秦昭带着老曹这才从外面冲了进来,“陆总,您没事吧?伤着没?”
“我能伤着哪?”
他手上有血,但都不是他的。
“许小姐没事吧?”秦昭要过来检查,陆嘉行挡了一下,许梨脸煞白,脚软着站不住,陆嘉行打横抱起她往外走,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有力跳动着的心脏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他是真的来了。
车就备在外面,陆嘉行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副驾驶,刚扯了安全带扣上,许梨拉住他的手,“老师,陈老师。”
天□□沉,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长途奔波又一直揪着一颗心,陆嘉行脾气也上来了,手撑着车门,低怒道:“这时候还能记着老师呢?那怎么不记着给我打个电话?了不起了,你几岁,饭局都敢参加了,敢跟着人往横店跑了?说话啊!”
许梨瞪大了眼,愣在那里。
“敢动一下试试!”陆嘉行甩上车门,绕到驾驶位,他刚要发动汽车,手紧紧捏着方向盘,低头闭了闭眼。
许梨还是刚才的姿势,梗着脖子,眼圈红红的。
秦昭敲车窗,递进一张卡,“陆总,地址在这。”他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低气压,说,“许小姐受惊吓了,您先带她走吧,这有我。”
陆嘉行努力平稳着情绪,微微侧头,“你跟‘盛世’的人说,想跟‘东尚’合作,找我谈。”
说罢,他踩下油门,车子驶了出去。
陆嘉行今天给刘校长打了电话讲明情况,这通电话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文学院的院长亲自把电话回了过来。学术考察是正常列入研究生学分的课程,导师的出行费用,院里是要报销的,所以提前也都会做申请报备。
文学院暑假去杭州考察的只有一个叫陈西北的老师,可惜他们也联系不上。
陈老师学术态度严谨,在国内外重要期刊上发表了许多很有价值的论文,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再说搞文字研究的,绝对绕不开西湖边的西冷印社,去一趟杭州,也没什么不妥。
校长吩咐的事情,院长也不敢怠慢,加上许泽也是学校里的老师,院长联系了平时跟陈西北关系好的老师,了解到他刚接了一个电影顾问的工作,好像就在杭州那边。
陆嘉行当即让秦昭订了去往杭州的高铁,一边往那儿赶,一边联系人。
娱乐圈就那么大,电影备案的名字有,秦昭打了个电话就查出是“盛世娱乐”投资的,几通电话下来,项目大体情况,和负责人办公地址就搞到了。
秦昭冷静,拿捏着分寸跟对方谈:“我们这有个小姑娘叫许梨,跟着导师参加的项目,昨晚上一夜没回来,你们给找找。”
对方问了一圈,回话说:“好像是有个女学生跟着来,叫什么不确定,但人肯定是没事儿。”
秦昭悬着的心放了一半,“那就麻烦联系到她,给我们回个话。”
电话打完,那边就迟迟不回了,其实“盛世”的人确实有联系过,不过联系到的就是总负责人袁总,他昨晚就喝大,晕晕乎乎的应承,根本没当一回事。
这时,在杭州的同学们也做不住了,康景明急的团团转,可是根本搞不清状况。
那个学姐倒是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通过康景明把电话打给了陆嘉行,把袁总打电话骚扰许梨的事都讲了,还发了见面时的照片过去。
袁总全名袁肆剑,在圈内出了名的爱搞女人,尤其好找合作的实习生,掐着对方求职的心,不知道玩了多少个,去年有个女孩为他自杀,差点命就搭上了。
陆嘉行了解到情况,心像被寒冰戳着,一路上绷着脸,什么都没说。
四个多小时的高铁,下了车老曹已经在那等着,接上人就往横店赶。
老曹路熟,在安全时速内,把车开到了最快。都劝陆嘉行,说对方既然说了,那就肯定没事,但他还是冷着一张脸。
到了地方,秦昭接了个电话,陆嘉行就先进去了。
袁肆剑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还夹着许梨的名字,陆嘉行听着就火大,后来就是冲进去那一幕。
车子行驶没多久,就来到一家酒店,这是东尚在横店有入股的一家,秦昭提前都办妥了,陆嘉行拉着许梨进去,全程都一言不发。
顶楼的套房,进了门,他往里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门上了锁,径直往里走。
许梨站在那没动。
陆嘉行从冰箱里捞了瓶水拧开灌下去,带着冰的水让他疼炸的头舒服了一些,他的手有轻微的发抖,心有余悸,后怕是什么感觉,终于是知道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片刻,陆嘉行大步走到她面前。
“怎么,还不知道哪错了?”
许梨动动唇,把头低下去。
“你那么聪明看不出那王八对你什么心思?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不想给我打,不知道给家里人打?再不济你会不会跑?”
提心吊胆这么久,好不容易松口气,陆嘉行没控制自己的情绪,话说得很冲。
一连串的发问下,许梨瞪红了眼,仰起头,“我手机坏了。”
“不会借个电话打?”
“我记不得号码啊,平时爸爸妈妈也没什么每日给我打电话的习惯,妹妹也没,我似乎也没什么很知近的朋友,我、我……”
她是想说以为没用,根本没背这些电话,话说了一半噤了声。
陆嘉行觉得自己要疯了,掰着她的肩膀,“你出来考察,就是为了陪人吃饭?”
许梨咬红了唇,“我没有。”
应酬交际,陆嘉行比她知道里面的路数,想训她的话很多,全都说不出口了。
他手勾着她的下巴往上抬,算了,认了,人好好的就行。
他嗓音暗哑,“过来,让我看看有事没?”
那一刻,憋了几天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了,许梨咬着牙哭,泪水断了线,喉咙里有轻轻的呜咽,嘴上却拼命忍着不出声。
她看似柔软,其实倔强又不服输,不愿意求助,也没人可求。
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其实跟谁都保持着距离。
两人之间,是陆嘉行亲手在她身上裹了层茧,作茧缚了她。
而现在,他又该用什么剪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