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伸手堵他的嘴,红着脸,又指了指怀里的许安歌,结果低头一看,小家伙眼角湿漉漉的,竟然睡着了。
“哭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陆嘉行虽然见许安歌的次数不多,但他也知道现在绝不是这位滑板车选手的正常状态。
许梨摸摸许安歌的额头,“没发烧,他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够。”
“青禾不给他睡觉?”陆嘉行问。
不是青禾,是这位小朋友凌晨醒了没看到许梨,闹了好一会儿才睡的。
陆嘉行兜里的手机又想,他看到是陆振东打来的电话,按了没接。
许梨也看到了,把视线移到窗外。
过了一会儿,她手上一暖,一双大手覆了上来,陆嘉行握着她的手刚要说话,手机又振起来。
这次他终于接了起来,“爸爸。”
陆嘉行明显觉察倒许梨的手颤了一下,他紧紧拉着没松,继续听着电话。
许梨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觉得对方似乎很暴躁,陆嘉行一直听着,末了很平静的说:“我倒是希望她跟我告状,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过,爸爸,您做事风格我是知道的,这次是我大意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地步,那我就直说了,许梨,我肯定得要,也不会再委屈她,除此以外,条件随您开。”
说罢,陆嘉行猛得移开手机,隔了十几秒才重新贴到耳朵上,里面已经只剩下忙音。
“我爸嗓门什么时候这么大了。”陆嘉行吁出好大一口气,一转头许梨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窗外已是夜色,他的女孩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娇俏的眼里蒙着一大层雾。
“怎么……?”陆嘉行刚要摸上去,许梨飞快的转过头,她眼里的泪就在那时滚落了下来。
喧嚣吵闹的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各有各的心酸与甜蜜,没人注意到这里的一隅。
就如人们不管多么悲伤难过,这个世界永远像这列车,永远前行。
也逼着你前行。
可是现在不同了,终于有个人说他要她,他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许梨的心就那么跟着难受了。
陆嘉行也没说话,其实他俩都不是来话的人,静静坐着,随着火车的振动,肩碰着肩,腿碰着腿。
各处的夜景掠过眼眸,幸福也许就是这样了吧。
过了很久,许梨揉揉眼睛,说:“下一站你回去吧,我过几天就也回去了,我还要考研呢,不会走。”
陆嘉行摇摇头,“你去哪,我去哪。”
许梨憋着心里的难受,“我真的没想离开。”
“你只是没想离开那个城市,但是你想离开我了吧?”陆嘉行低沉的声音带着苦涩,蓦地低下头,笑了一下。
许梨很少见到这样的他,失望、失落,没了平时的倨傲。
陆嘉行问:“你没想离开,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因为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要崩溃了。
见她不说话,陆嘉行侧过头,他眼里全是红血丝,就那么看着她。
许梨心里揪着,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她把手翻过来,和他掌心相对,交叉握着。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要去干什么?”她说。
陆嘉行哦了声,“你去干什么?”
地址是许青禾给的,陆嘉行来不及细细追究。
许梨头一扬,“去见我情人,你想跟就跟着吧。”
陆嘉行轻笑,“好,我养精蓄锐,到了看需不需要打一架。”
……
车厢里到了九点,渐渐安静下来,陆嘉行早就把许安歌接了过去,两个男人抱着睡着了。
许梨从包里拿出政治笔记,一下子看了三章,她脖子太酸,才舍得抬起头。车厢里的人都睡得东倒西歪,陆嘉行的睡姿却很好,端正坐着,头微微向后仰,要不是他闭着眼,许梨都以为他没在睡。
她隐约听到什么声音,把头探过去仔细听了听,然后探手探脚的从包里取出东西,起身往热水房走。
陆嘉行惊了一下,猛得睁开眼,他看到旁边空着,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身上的许安歌被他的过激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的搓着眼睛,喃喃叫,“妈妈,妈妈呢。”
与此同时,陆嘉行看到了许梨摊开的课本,正常的思维终于找了回来,许安歌还在自己手里,那丫头不至于这样落跑。
他垂眸,许安歌的眼睛碰到他的视线,立马想藏起来。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忽然这么奇怪。
陆嘉行也不会哄孩子,摸摸他的脑袋,“安歌怎么了,为什么害怕叔叔?”
许安歌把头埋得更深了,他毛柔柔的头发使劲往陆嘉行怀里钻,弄得他痒痒的,险些招架不住。
一会儿怀里终于没了动静,陆嘉行低头一看,小家伙正在偷看他。
两人视线撞上,许安歌又马上藏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没跟孩子接触过的陆嘉行实在受不了了,强行把怀里的猴儿抓出来,他刚绷上脸,许安歌就抿着嘴想哭了。
陆嘉行没了脾气,无奈气笑了,“你小子生下来是为了折磨我的吗,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
许安歌咬着自己的手指,眼咕噜转着。
陆嘉行一看有戏,赶紧加码,“你要是跟我讲,等回去了,我就带你开赛车,好不好?”
许安歌咧嘴笑了一下,把手指从嘴里拽出来,握成拳举着。
陆嘉行心想,又来了!他无语的望望车厢顶,还是跟许安歌对了下拳。
许安歌眨了眨眼,勾着陆嘉行的脖子往上爬,头凑到他耳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是我爸爸吗?”
陆嘉行觉得心像被什么撞了一样,他张张嘴,“我……”
许安歌望着他,期待的眼神在陆嘉行的迟疑里变成了失望,他小嘴撅得老高,揪着自己手指。
“安歌……”
陆嘉行驰骋商界,如今坐在火车上,竟然觉得自己搞不定一个孩子。
许安歌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嘟囔着,“那你能当我爸爸吗?”
陆嘉行哑口无言了。
孩子心太敏感,他从路人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什么,激起了他内心的渴望。
好在这个时候许梨回来了,她手里端着碗泡面,完全不知情的说:“你们醒了啊。”
陆嘉行还没回过神,不自然的啊了一声,“你去哪了?”
许梨侧身进去,“我去给你泡面了呀,知道你饿了。”
“你怎么知道?”
许梨冲他笑,抱过许安歌,“陆总您的肚子告诉我的。”
陆嘉行迄今为止吃过的泡面数量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这是他做赛车手养成的习惯,从不吃垃圾食品。
不过今天或许是饿了,还或是别的,这一碗他觉得格外好吃。
许安歌舔着嘴,巴巴的望着他,陆嘉行招招手,“过来,喂你吃。”
许梨见他两人吃着,勾勾唇,又看起书来。
泡面香气扑鼻,去厕所的大爷途径此,多看了两眼,说:“这小家伙吃这么香啊。”
许安歌埋头吸面条,根本不理人,陆嘉行只好抬头,冲对方礼貌点头。
大爷又看向里面,许梨拿着笔写写画画的,老人家怕是眼神也不大好,拍拍陆嘉行肩膀,“不容易啊,一个人带俩孩子出来,闺女多刻苦,车上还做作业。”
大爷说完背着手走了,陆嘉行脸上僵硬,许梨忍了半天,噗嗤笑出声。
陆嘉行单手托着泡面让许安歌吃,另一只手干脆搂上许梨,“我问你,你男人看起来真这么老吗?”
许梨缩了缩脖子,“没有,就是……就是……比我老,呀,你别捏我,痒!”
陆嘉行圈着她的脖子往怀里捞,突然小声说:“青禾是不是不想养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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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觉得安歌不黏她,反倒更黏你,还有,你看现在她也这么放心的把自己孩子给你。”
许梨揉揉鼻子,眼神闪躲着,“可能吧。”
陆嘉行啧了声,叹口气,“要不,咱俩养安歌吧?”
许梨蹭得坐直了。
“吓到你了?”陆嘉行偏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可能这孩子有点像你吧,所以我也想占着。”
那晚最后,这个问题变得不了了之,许梨心里隐隐有了说不出的触动。
……
火车到站是在第二天下午,他们又做了三个半小时的长途车。期间陆嘉行电话一直不停的响,他就接了秦昭的。
“……随便吧,不行就说我死了。”最后,陆嘉行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关了机。
下了长途车还要步行一段距离。
这是通往西北一个小村子的必经之路,这里像是刚下过大雨,地上全是泥,陆嘉行把许安歌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这到底是去哪啊?”走了半天,他终于压不住疑惑了。
许梨拖着箱子,在后面跟着,“把你骗过来卖了。”
“卖给你当老公吗,行啊,我不跑,会非常配合。”陆嘉行回头看她,伸手接过她的箱子,“我来拖。”
“你背着安歌,拖不动的。”许梨赖着不给他。
陆嘉行一把拿过来,“信不信,就是你坐在这箱子上,我都能拖动。”说到这他就更不满了,眉拧着,“许梨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弱?”
“什么啊。”许梨抹抹头上都汗。
陆嘉行说:“我爸去找你了吧,肯定也没说什么好话吧。但你为什么不信我呢,我话放这,我要想,现在我可以把董事会任何一个人架空。”
包括陆振东。
许梨撇撇嘴。
陆嘉行点到为止,转身继续前行,就这么又走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一个村子。
他俩一出现,大家立马好奇的打量起来,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往这边丢小石子。
陆嘉行一瞪过去,一群子就吓得跑散了。
许梨拿出地图,看了半天。
陆嘉行凑过去,“你来寻宝啊,咱家不缺这个钱。”
许梨笑着打了他胳膊一下,“往这边走。”
这男人也不知道是多信任她,一路跟着她过来,问都不问一声。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一户砖房前,许梨先跑了过去,急切的敲门,里面人应了声,过了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安歌:都急得宝宝自己认爹了!
马甲的扒掉方式你们想不到,所以不要急。我得按故事的发展写嘛。
你们仔细品品,是甜的啊!找一找,糖是有的~
小梨子不容易,做了四年单亲妈妈,肯定没了当初的勇敢,但内心的勇气一定会回来,因为她是我们的小甜梨嘛!
第72章 小甜蜜
“妈。”许梨叫了一声。
这一声直接把陆嘉行叫懵了, 他这才认出开门的女人是陈淑。四年光阴搓磨, 那个文气的女人脸上已经有了沧桑。
“孩子,你终于到了!”陈淑拉住许梨, “快让妈妈看看, 又瘦了啊,身上摸着一点肉都没。”
许梨握住陈淑的手, 安慰的拍了拍, 指着后面,“我还带了两个来呢。”
陈淑往后看,一下子就愣住了,陆嘉行就站在不远处, 肩膀上还骑着许安歌。
俩男人都没什么表情, 一脸懵的往这边看。陆嘉行是终于知道了许梨此行是为了见谁, 许安歌是对陈淑太陌生,有限的脑容量里搜索不出有用的信息。
“安歌, 快叫姥姥。”许梨招手。
许安歌抱着陆嘉行的头,眨眨眼, “脑脑。”
“是姥姥。”许梨说。
“是脑脑。”许安歌重复。
许梨叹口气,放弃纠正了。
陆嘉行抗着许安歌走了过来,点点头, 有礼貌的说:“好久不见, 您还好吧?”
“嘉行?是嘉行吧,我都没敢认!”陈淑有些慌神,又看着许梨, “这怎么回事,嘉行怎么来了?”
事实摆在面前,她也不敢相信。别说是现在,就是几年前,陆嘉行也是从来不愿意上许家的。如今女儿跟他分开已久,在他们心里,这两个人这辈子都是不可能了。
陈淑还曾跟许泽聊起过,都认为以陆家的情形,怕是早已提出离婚申请了。
纵是奔波赶路一天,陆嘉行气质也是矜贵的,他脊背挺得直,语气淡定,“是我,来得仓促,打扰了。”
许安歌小声说:“打扰了。”
“这……”陈淑踟蹰着,这时屋里传来声音,“谁来了?”
陈淑把疑问咽下去,说:“快进快进,你爸在里面,来,嘉行把安歌给我吧。”
屋里背阳,又没开大灯,显得阴暗寒冷。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台灯,许泽背对着门坐在桌前,听到动静缓缓回头。他手里还握着钢笔,身上披着的黑青外套滑落了。
他里面穿着件格子棉衬衣,上面套了件线织背心,还是许梨记忆里父亲斯文有学识的样子,只是台灯照得明显,华发已生了。
“爸爸。”许梨声音发颤。
许泽放在手里的钢笔,想站起来,没站住,轻轻短叹,“你怎么来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您摔到腿了也不肯去医院,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电话是陈淑昨天打的,当下许梨就决定过来了。
许安歌离不开她,所以只能带着。
陈淑怕许泽埋怨自己,赶紧说:“老许,你先别顾着问这些,快看看还有谁来了?”
陆嘉行抱着不老实的许安歌,走慢了几步,刚进来,他恭敬上前,“叔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