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看到这里,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特殊性,这群人若是发疯起来的可怕,没有一点良知,有的只是粗鲁,暴躁,那种所过之处,毁灭所有的狠厉,却没有找到顾卫强还有郎老爷子几人,她对着身后的陆衍说道,“你去后院看下郎老爷子是否在那边,我在前院找。”
陆衍有些不放心,却在安安坚持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行动。
安安顺着从堂屋出来,顺着脚步,走到了前院另外一边一眼就看到了被关押在旁边给猪圈的顾卫强,她瞳孔骤然一缩,早上还在跟她笑嘻嘻的父亲,给她做饭的父亲,做了最新毛呢大衣的父亲,此时被几个人压着,一半的身子被绑在板凳上,双臂被旁边的人紧紧上抬,另外一个人却抓着父亲的头发,不停的往下按,在那板凳的下面,正是放着一桶冰凉刺骨的水,顾卫强的头,就这样一上一下的被往冰凉的水桶里面按着。
而她的便宜二伯,就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无动于衷。
看到这里,安安浑身气的发抖,她的双眼猩红,所有的冷静,对策,在此刻统统灰飞烟灭,她不管不顾,猛的冲到了最前面,
往兜里面一摸,出现了一把尖锐的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子,此时如同安安的怒火,发出最锋利的攻击。
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那一个锋利的水果刀,已经刺进去了年轻男人的手心,被对穿的扎到了那木凳子上,只听见一声惨叫,鲜血直流,顺着木凳子下的流到水桶里面,滴答一声,却如同最响亮的声音,滴在每个人的心尖。
这突入起来的血腥变故,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呆了,下意识的往后退。
连按住顾卫强腿的人,也不例外,安安抬头,看向那还在惨叫的人,目光森然,如同修罗一般,“滚!”
说完,不管周围是什么反应,她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了下来,轻轻的搭在顾卫强身上,把他裹的严严实实,语气更是柔和的不像话,“爸!我们回家!”
这五个字,让顾卫强这个大男人瞬间红了眼眶,他从未,从未这般狼狈的出现在儿女面前,温暖的同时,更多的确实丢人,是他对自家二哥大意了,这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这一切的变故,不过点火石花之间,顾卫富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怒喝一声,“顾安安,你这是要违抗组织吗?”
安安抬头,第一次,她恨不得面前的顾卫富去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她眼里没有怒火,有的只是一片森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头一次,这么痛恨这个时代的偏见和错误。
“如果是的话,那么你就是于资本家,坏分子是同类,我有权利捉拿你。”
顾卫强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安安给按了下去,她突然笑了,笑的极为畅快,那唇角的冰冷却好不掩盖,她讥讽,“大队长,你说我与坏分子勾结,请你拿出证据,就如同你对我爸爸下私行一样,请你立马拿出证据,不然我有权利去告你,县城不行,就去市里,市里不行,我就去省城,如果省城还是不行,我就去京城,我要告到你顾卫富这辈子,只能吃牢饭,吃枪子,告到你这辈子,无人养老送终!下辈子投胎畜生!!永世不得安宁!!”
安安的话,掷地有声,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到众人的心尖上,谁都没想到,平时见人就是三分笑,软绵绵的顾安安,竟然会有如此刚烈果决的时候。
她的话,带着极为恶劣的诅咒,那种不干掉你,誓不罢休的感觉,让顾卫富浑身一颤。
他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气结,“有人亲眼见到顾卫强拿东西送给茅草屋的三位坏分子!证据确凿。”,说着,他指了指被仍在地上腌制好的灰毛兔子和傻狍子肉。
这便是明晃晃的来往,更是不可磨灭的证据。
这个年头,成分问题很重要,尤其是贫下中农要和坏分子,黑五类,资本家隔开距离,但若是沾惹上一丢丢,那便是成了恶鬼缠身。
“呵呵!这肉是拿给茅草屋三人喂猪的!!”,安安脑子迅速的转开,冷笑,“我爸念着昨儿的才从隔壁村逮来的猪崽子,这段时间吃食不好,这才把家里的肉拿过来,给猪崽子改善伙食,就为了年底的时候,猪崽子涨膘子,咱们村的村民家家户户可以多分二两肉,如果说,为了公社添砖加瓦也算是勾结坏分子的话?大队长请你告诉我,你和郑寡妇偷情长达二十年,章玲更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这点算不算严重的作风问题,要不要被抓去严打批斗??是不是更为严重的存在???”
安安的话很巧妙,把从家里拿的肉成了给坏分子,说成了给公社里面的猪崽子改善伙食,为了村里面的人可以多分点肉,这多好的思想觉悟啊!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首先,心就偏了一点。
在一个,安安旧事重提,把顾卫富和郑寡妇偷情这件事情提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想起来,这顾卫富身上是有污点的,不仅如此,他和郑寡妇偷情还长达多年,并且育有一女,冠成了章家姓。
这可是一个惊雷,炸的人们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自然而然把顾卫强那肉送给茅草屋这件事给略过去了。
“你胡说!”,顾卫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这会的注意力也不在顾卫强身上了,只顾着连忙否认,顾安安怎么会知道?她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他和郑寡妇的事情,可是二十年前啊!
不行!死不能认!
安安眼中闪过讥诮,铿锵有力,“我胡不胡说,把章玲带到医院和你验验血就知道,是不是父女两人了。”,她会这样说,不过是在炸顾卫富,却不成想是真的,上次顾卫富被批斗的时候,郑寡妇的两个女儿,章玲和章巧两人从县城赶了回来,当时章玲和章屠户站在一块的时候,安安总有一种别扭感,他们两人长的一点都不像。
反而和跪在地上的顾卫富有三分相像,今天在看到顾卫富这双眼睛时,她脑袋里面灵光一闪,他们老顾家的人,都是一双杏眼,男人面前还不怎么明显,但是在女孩子面前,格外明显。
而章玲的那一双眼睛,和她还有顾婉婉的特别像。
章巧儿一双单眼皮和章屠户比较像,而在今天,这一切仿佛都浮出水面,而顾卫富的反应,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顾卫富恼羞成怒,指着带来的帮手,“去,给我把她拿下!这是坏分子勾结的对象。”,看来准备狗急跳墙了。
安安把顾卫强安置好了,这才起身,手上的明晃晃的水果刀还在滴在血,仿佛要鱼死网破,厉声,“谁敢过来?”
那带着鲜血的水果刀印在众人的眼里,纷纷都胆怯了去。
但安安毕竟是一个人,她哪里斗得过这么多大男人啊!最开始会刺伤那个小光头,那是因为她出其不意,这会儿大家伙有了准备,她想在从其中脱身,难了。
顾卫强声音沙哑,显然是之前被呛着水了,还没反应过来,“安安……你走”,这四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咳的惊天动地。
安安回头,看了一眼顾卫强,“爸!”,我陪你,到底是没说出来。
见安安不动身,顾卫强急了,他抬起酸软的胳膊指向顾卫富,好声好气,“老二……你要对付的人是我,别连累了孩子。”
顾卫富这会哪里会听得进去自家四弟的话,他恨不得把安安给灭口了,最好把现场知道这件事情的都全部灭口才好。
他冷声,“晚了!”
“爸,你别求这个畜生。”,说顾卫富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毕竟畜生还知道知恩图报,但是顾卫富,确实实实在在的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么多年来,她爸爸为了顾家做了多少事情,为了顾家二房花了多少钱?可是这一切,在顾卫富的眼里,都是轻飘飘的。
升米恩,斗米仇,在顾卫富的身上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卫富狞笑一声,他挥手,旁边的帮手一拥而上,安安的手脚很快,左手翻转,就是一刀,没成想,那刀却还没够着人,那人就被一脚给踹到了猪圈的石头墙上,摔的咣当一声。
安安扭头,看到是陆衍,松了一口气,嗔怪,“你怎么才来啊!”,她之前废了那么嘴皮子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拖到陆衍来帮忙啊!不然真以为,她这个小身板能跟着这一群大男人较真啊!
陆衍的伸手很好,在安安眼里很难对付的几个年轻男人,只听见咔吧一声,一脚一个,被踢的老远,安安自动退出了战斗圈子,这是“衍哥”的场子,她只需要当个小迷妹就成。
顾卫富这次一共带来了七个帮手,不过三分钟,就被陆衍一个人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安安仿佛有了靠山,一改之前的紧绷,她还拍了拍手,“我衍哥,真威武。”,她身后的顾卫强听到这里,一脸黑线,撑着一口气,警惕的打量着陆衍,他闺女,什么时候和陆衍这么熟悉了???
顾卫强丝毫没反应过来,现在是想这个时候吗??他要想的是,怎么把顾卫富干趴下,把郎老爷子他们救出来。
不错,顾卫富为了担心郎永龄他们和顾卫强串口径,特意把两批人分开关着的,顾卫强算是从犯,就被关押在猪圈,被关在后院的郎永龄三人比顾卫强更惨,这群人都是打砸抢烧的红卫兵,磨了这么多年性子,这几天又被释放了出来,他们一路从隔壁的村子,□□到顾家村。
可以说,顾家村这里是他们最后的窝点。
至于为什么特意找这些人□□?当然是利益,徐卫兵毕竟是当过上峰的人,得到的消息也比较广,说是这些人有可能平反,他便想着,趁着这一次,最后再捞一笔,这些人的名声本来就是臭的,他在运作一番,更是臭上加臭。
到时候,若是受不了的,自然会把自己当年存放钱财的地点告诉出来,或者通知家人来拿钱赎人,要知道能流放到这里的,家底都是颇为厚实的。
只是当年被抄家后,流失了一批钱财,剩下的便被转移了。
别问徐卫兵为何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这种事情他做的不止一次,而且在他的名单里面,顾家村被流放的三人,是重头戏,其中郎永龄是属于皇城根儿里面的人,这种人代表什么?代表着很多很多的钱。
若是把他捏在手上,还怕没钱花?
至于冯显权父子两人,也是省城人,按照徐卫兵的消息,是有人想要买冯显权的命的,而且价格开的还不低。
若说徐卫兵为何要急功近利,这次冒这么大的险,还不是他才调到太松县任职,上下打点一番,费了不少钱,再加上,他手下还养着一群的地痞无奈,个个都是烧钱的货,哪能不缺钱??
这太松县下面几个村子流放的人,就成了他口中的那块大肥肉。
陆衍收拾完了最后一个人,只留了一个顾卫富,他眸光微冷,回头看向安安,“你想你怎么收拾他?”
“我爸经历过的,他全部要经历一遍!”,安安斩金截铁,那眸光的森然,像是要把顾卫富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顾卫富听到这,腿吓的一哆嗦,他不停的往后退,“你们别过来,我是县长的人,你们若是敢得罪我,便是得罪了县长,到时候够你们喝一壶的。”,到了现在,他还不忘威胁一番。
至于周围的看热闹的群众,这会全部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开口不说,甚至都后退了一步,想要和这群危险分子,划开距离。
安安冷笑,吩咐,“上!”
“……”,陆衍,他怎么觉得,这黑丫头在喊狗呢!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三下五除二,把一直后退的顾卫富给绑了起来,安安扯过木板凳上的绳子,打了一个死结,牢牢的把顾卫富的腿钉在了木凳子上。
她往前走了两步,一只腿抬了起来,压在顾卫富的脊背上,猛的抽起顾卫富的胳膊,只听见空气中一阵咔吧声,那胳膊的关节明显是被人给生生的卸掉了。
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顾卫富尖叫起来,他语无伦次,“安安,我是你长辈!”
安安听到后,冷笑一声,另外一个胳膊肘子也如同千斤顶一样,压在顾卫富肩膀上,捡起地上一个带血的布料,塞到了顾卫富的嘴里面,嫌弃,“太吵了。”,那带血的布料是她之前用水果刀扎的那人手的,他包扎了起来,却被陆衍再次给打掉了,安安索性废物利用。
猛的没了尖叫声,却有低低的呜咽,恨之入骨的眼神,更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旁边看着的人,都纷纷的后退了一步,安安看向被陆衍扶着的顾卫强,“爸,刚这畜生,让你喝了多少次水?”
顾卫强这会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他老脸一红,“七次!”,他都记着呢!每一次都让他觉得离死亡又进了一步,但是一想到,家里的一对儿女,没了妈,在没了爹,还不知道怎么可怜,生生的被他给熬了过来。
他看着顾卫富的眼中,满是冰冷,在也没了兄弟情。
在一次次被溺在水桶里的时候,他们的兄弟情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是仇人。
安安眸光微闪,脸上笑呵呵,“那我的好二伯,就翻倍,十四次,祝你好运。”,她的报复心,她的凶残,没有丝毫掩饰,或许只有让在场的怕了,他们才会知道,顾家四房的人不好欺负。
让他们这辈子都长教训。
围在茅草屋附近的人不少,村子里面少说有十多个人,但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人一个通风报信,若不是她眼皮子跳的厉害,心血来潮打算来茅草屋看一看,今天她爸爸可算是栽在这里了。
而她和冬冬,就彻底成了孤儿了。
安安的眼神扫过去,很多人都不敢跟她对视,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个道理安安懂,但是这里面,有不少人的孩子,都吃过冬冬送过去的肉,还不止一次,却没人,没一个人,在她爸爸受到折磨的时候,出一声,哪怕他们不敢当着顾卫富的面子说,起码让人回去通风报信也成,但是没有,没有一个!!!
安安紧紧的掐着顾卫富的脖子,使劲儿的往水桶里面按着,一次三十秒,她数着数在,那一声声,却让众人,看着安安的眼神越发惊恐起来。
而在水桶里面的顾卫富不停的挣扎,却被陆衍在旁边死死的按着了胳膊,他知道,黑丫头心里憋着火气,有恨意,要发泄出来。
他又何尝不是呢?
陆衍之前进去后院的时候,发现郎老爷子一个六十好几岁的人,被人扒的只剩下一件破破烂烂的秋衣,绑五花大绑的绑在大树上,不能动弹啊!
这可是零下十多度的天气啊!
这群畜生,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