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体温——藤萝为枝
时间:2019-04-04 09:57:21

  他上前敲门,赵芝兰警惕地问:“谁?”
  裴川说:“赵姨,我是裴川。”
  赵芝兰到底还是给他开了门,只不过脸色不太好。
  裴川沉默着,他直接把带的资料给赵芝兰看。
  赵芝兰和贝立材看完以后,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是傻子,那个叫霍旭的,明明有喜欢的亲密的人,还要想着瑶瑶。这本就不好,何况霍家那一大堆骇人的家世背景,还有复杂的家境,让赵芝兰胆战心惊。
  裴川整理出来的东西,看到最后,直接就让夫妻俩明白了霍旭想做什么!
  他要一个挡箭牌妻子。
  赵芝兰很绝望,她这几天,像只困兽,不断地挣扎。如果霍旭是因为喜欢瑶瑶,哪怕最后抗争不过他,霍旭总归还是会对瑶瑶好的。可是他竟然想要把瑶瑶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赵芝兰捂住嘴,泪流满面。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贝立材脸色铁青,他在家里一直很少发言,这时候他却冷静下来开口:“裴川,你拿这些来是什么意思?”
  纵然是春天了,外面依然透着凉意,这会儿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
  小雨细如牛毛,却把天地变得骤然清冷。
  裴川抬眸,看着贝立材的眼睛:“我可以帮你们,我爱瑶……。”
  话音未落,赵芝兰红着眼睛给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毫不留情,把年轻男人的脸打偏。裴川沉默着,片刻他转过头,哑着嗓音,看着赵芝兰说:“我爱瑶瑶。”
  赵芝兰气死了!不管不顾就要打他。
  裴川站着没动,贝立材也气得不轻,但是好歹还有理智,拉着赵芝兰:“你别闹,已经够乱了。”
  天色沉寂下来,裴川垂眸,动作很缓慢地,一点点给他们跪下。
  小雨淅淅沥沥,房间里贝军熟睡着。
  空气骤然安静。
  裴川没有小腿,他膝盖往下两寸都被斩断了。
  他手撑着地面,小臂上青筋暴起。
  他跪得很狼狈,然而与他狼狈身体相反的是,他很平静。
  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狼狈至此。
  赵芝兰的愤怒僵在脸上,连贝立材都不说话了。夫妻俩静静地看着裴川。
  裴川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知道我趁人之危卑鄙,可是我爱她。”
  男人低声说,夜很静,他低哑的嗓音就格外清晰:“我很抱歉。”
  赵芝兰咬牙,别过头去。
  裴川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打动他们。毕竟为人父母,再怎么都很难接受自己女儿和一个残废在一起。
  他起身,垂下眼睑:“霍旭很急,如果你们不答应他,他会不计一切手段。时间不多。赵姨,贝叔。唯一保护瑶瑶的办法,是让她……已婚。姜华琼才会相信她和霍旭没有关系。”
  赵芝兰怒道:“那也不会是你!”
  对她来说,趁人之危的裴川,比霍旭好不了多少!
  裴川默了默,从风衣口袋里拿东西。
  第一张是银行卡,他说:“密码是瑶瑶生日,一共五百八十八万,我现在的所有财产。”
  第二张,是国家第一科学研究所的入职书。裴川低声道:“这是我的工作,不会让瑶瑶丢人。”
  赵芝兰听到五百八十万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看到那个科学家研究所,赵芝兰确定了,她就是在做梦。
  她承认她有一瞬间被吓到了。
  不、不是坐牢去了才出来么!
  裴川把东西往茶几上推了推,放在赵芝兰面前:“我现在只有这些,但是以后会给瑶瑶更好的。我不会让她吃苦。我能保护她,也能解决你们现在的困境,霍旭今年内会消失在你们生活里。”
  他说着这样狂妄的话,语气却分外平静,甚至谦卑渴求。
  贝立材双手抹了一把脸,沉沉叹息了一声。
  ~
  裴川走出贝家时,天上的小雨已经把路面打湿了。
  他把贝瑶户口本小心放在风衣口袋,一路往外走。金子阳停车在小区外面,激动极了:“怎么样怎么样?”
  裴川点头。
  他眼里情绪很复杂,有狂喜,也有沉寂的忐忑。
  赵姨把户口本拿给他时,依然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们很清楚,只剩裴川这一条路可以走。
  除了裴川,没人会这么不要命,直接和霍家对上。
  赵芝兰别过脸,没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欣喜,看也不想看他:“瑶瑶那边,你自己去说。”
  裴川哑声道:“好。”
  大家现在都明白,霍旭给的最后时间是五月份。现在已经四月了,还有二十天时间,就到五月份,所以这二十天内,裴川和贝瑶必须结婚,婚礼可以推迟,结婚证却必须得领。
  裴川知道这次他赢了。
  赢来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此时妥帖地被他握在掌心。
  裴川上车了,金子阳才看见裴川的脸:“川哥你脸上……”
  巴掌印都还没消,赵芝兰下手可没有留半点情面。
  裴川抿抿唇。
  求娶别人家的宝贝,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来见赵姨他们时,就知道有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一直都挺平静。
  然而接下来,裴川要面临的事,却让他无法平静,他垂下了眸,握紧了拳头。
  他要怎么给瑶瑶开口,让她现在和他结婚?
  贝瑶才21岁,还是好奇探索世界的年龄。同龄人都在念书恋爱,他到底要怎么同她开口,他放任霍旭把她的父母逼到无路可走,只为求她和自己共度一生?
  她大学还没念完呢。
  然而裴川该面对的,依然得面对。
  ~
  裴川第二次来到B大校园,第一次来学校时,天空还在下雪,湖面结了冰。她那时候十七岁,眸中尽是纯真的笑意。
  那时裴川带着诀别的心情,陪她看完那场雪。
  可是如今春天到来,校园里生机勃勃。大学生们穿梭在校园,偶尔会看一眼杏花树下的年轻男人。
  裴川和他们差不多大,因为一双冷淡的眼,清隽的长相变成七分的冷峻。
  只是那气质不同。
  不同于温室出来的,还对生活充满憧憬和向往的气质。他安静又沉默,眼瞳黑黢黢的。总之是种很奇怪感觉,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在念书的学生,裴川显得成熟了太多。裴川在等贝瑶。
  贝瑶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裴川。
  贝瑶踮脚,嗓音很轻,眸中带着笑:“你低一下头。”
  他顿了顿,低头。
  贝瑶轻轻给他拿去头顶上杏花花瓣,粉白的花儿躺在她掌心,她眨眨眼,逗他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猛然抬眸看她,因为贝瑶这句无心的诗,心跳骤然加快。
  她念的是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
  裴川喉咙干涩,问她:“下句是什么?”
  她想了想,她思考时眸中水色漾漾。想起下句的意思,贝瑶有些不好意思。
  她以为裴川坐了几年牢,真不知道这首诗下句。
  贝瑶并没有多想,用科普一样的语气一本正经说:“下句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他明知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却眷恋此刻她无心带来的温暖和触动,裴川手轻轻触上她脸颊:“嗯。”
  贝瑶说:“你知道意思吗?”
  裴川说:“知道。”
  贝瑶咬唇,脸颊泛红,那首诗是讲一个女子求嫁,永不后悔的故事。她原本以为裴川不知道,她有些害羞,又怕他误会,小声辩解说:“我只是念诗,别人写的诗,没别的意思。”
  她觉得,不能给她敏感的男朋友压力,再说啦,一辈子这么长,现在还好早。
  他心中微涩,期待散去,让他清醒了些许,漫上细细裹着蜜糖的苦楚。
  不想嫁么?
  真是抱歉啊,瑶瑶。
  
 
第73章 结婚吗
  四月春, 已经提前沾染上些许夏季的温度了。
  贝瑶穿着白色外套, 袖口绣着几朵浅粉的樱花, 她手腕又白又细, 手指纤长柔软。
  他垂眸, 轻轻握住她的手。
  贝瑶有些意外,四周还有人呢,她本以为以裴川的性格, 不会靠她太近的。她从未和裴川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手,她不太习惯,也有些女孩子的羞涩。
  裴川一年四季体温都很高, 可是今天手指有些凉。
  贝瑶在学校挺有名的,此刻大家看到一个男人牵她, 她还没有甩开他的手, 学生们都悄悄看过来。
  毕竟前段时间,学校还有传言, 贝瑶的男朋友是……才出狱的残废。
  牵着贝瑶的男人面孔陌生, 人的好奇心往往如此, 一路走过,大家都忍不住去看他长裤下的小腿。
  贝瑶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看向身旁的裴川,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裴川唇色有些白, 本来以为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事, 现在才发现很难说出口。
  他害怕从她眼里看到震惊失望和抗拒。
  不管哪一种, 都是在他心上凌迟。
  其实他明白, 这并不光彩。
  非常不光彩。
  有的人人生死寂,一眼便能看透未来。他就属于这样的人,坐牢那年,他就知道,如果这一辈子几乎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可是那个寒冷的年夜她来了,又软又暖的姑娘,撒娇在他脖子上蹭了一个唇印。
  他心里有道堤坝决堤,那时候他眼眶酸涩。
  他多想爱她啊,想一辈子在一起。
  能爱一天是一天,能有一年是一年。
  然而当她问起还要等他多久的时候,他最后说八年。
  他愿长长的八年,她看遍繁华,走过世上万千。最后倘若依旧不嫌弃他,那他这辈子认了,抵死也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可是世上变故太多,他如今断绝了她选择和反悔的机会。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冷眼看着霍旭威胁她父母的。
  她越好,裴川越怕将来反噬。
  她给的太美好,哪怕有一点儿裂痕,他心底就能凉成一片。
  现在,他怎么告诉她去哪里?
  裴川张了张嘴,最后说:“带你去约会好不好?”
  她伸手碰碰树枝,侧脸微红,欲盖弥彰若无其事:“好呀。”
  裴川抿唇。
  他昨夜一整晚没睡,想得倒是很干脆。直接给她讲明利弊,哪怕她厌恶排斥,可是依然得同意去领证,然而此刻,他怎么也害怕说出来。
  他也完全没有面对赵姨他们的冷静,每一次心跳,带来眩晕和不知所措。
  然而问题来了,他究竟临时要带她去哪里“约会”?
  裴川生活毫无情趣,贝瑶知道。
  她看着面前这扇大门时,憋住了笑,没有吭声。
  裴川沉默地拿出钥匙开门。
  他带她回家了。
  这是他在B市新买的公寓,打开这扇门前,裴川抿了抿唇。
  贝瑶本来想笑,然而看到房子的时候,她惊呆了。
  她记得高中春节去过一次裴川曾经在C市的家,那时候满屋子的黑白灰,性冷淡风。没有半点儿人气,她鞋子都只能穿裴川的。然而现在……
  屋子向阳,阳光倾泻下来,房子很大很大,在B市,这年房价依然寸土寸金,窗帘是温柔的暖色。
  阳台种了月见草、醉蝶花、牡丹,还有一大片玫瑰。
  阳台前特地做了落地窗,窗前有花藤秋千。
  地毯是米色的,沙发上许多小巧可爱的抱枕。
  玄关处有了女士拖鞋,拖鞋上缀了一个呆萌的粉兔子。
  她反应不过来,如果不是裴川的钥匙打开了这所房子,她会以为闯到那个大富豪家给小公主买的房子。
  裴川不说话,他甚至不敢看她表情。
  所有的心思,其实都在这个“家”明了。房子离B大不远,他知道她还要上学。
  贝瑶说:“你家好漂亮。”
  他低声应:“嗯。”
  这年贝瑶才二十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结婚上去,她唯一敢想的是,裴川知道她会来玩,给她造了小秋千。
  她很乖很礼貌,也不乱走,眼巴巴问裴川:“我可以坐一下秋千吗?”
  花藤秋千,真的好看极了。
  裴川点头。
  她也不要人推,觉得新奇,房子大就这点好,要是他们家在C市那个小破房,别说秋千,藤椅都安不下。
  裴川见她挺开心,咬牙,艰难开口道:“你要看看卧室吗?”
  贝瑶脑袋靠在花藤上,小脸比身后的玫瑰还娇。
  她不明白别人的卧室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男人眼瞳漆黑,带着说不出的希冀。她只好轻声问:“我可以看吗?”
  当然。
  他打开卧室门。
  贝瑶呆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没觉察有什么不对。现在傻子都明白了。
  裴川垂眸,唇色略微苍白。
  红色的被单,现代风的鸳鸯戏水。上面绣了暗纹双“喜”字,窗帘也是红色。
  主卧特别大,单独带了浴室。
  房顶有氢气球和彩花,垂下彩带。大红的枕头、地毯一路蜿蜒到她脚下。衣柜上掉了一对小红鱼儿,璎珞下是同心结。
  是婚房。
  这个“约会”,有些吓人了。贝瑶不太敢相信,她拉拉他衣袖,女孩子声音轻轻的:“裴川,谁把你家装成这样啊?”
  裴川咬牙,不敢看她目光。
  贝瑶觉得心里的猜测不太可能,她的想法其实单纯又简单,和裴川谈恋爱,如果以后他能接受在一起了,那么一起想办法让她爸妈接受他。
  毕竟还有求婚、订婚什么的,慢慢来也得好久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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