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流芳虽然觉得自己以前弄错了对象,怎么也看不出小跟班一样的李晚明竟然会是正宫嫡子。可是如今既然疑云已清,只要她去到男人面前,对他略施小计,便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到时候看看他还要不要自己那个寡淡无味的嫡姐?
于是只见屋内尘土大作,两人遁地之前的最后一秒,季流芳不顾一切地扑到了苏云落背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张道家地行符,竟然还真挺好用,只觉得耳边阴风呼啸而过,不消片刻,重见天日之时,三人就已经到达了千里之前的北境…之内的某个不知名的小村落。
苏云落一脸迷茫,只觉得这一路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断了。伸手摸了下战五渣还好好地,没有被压碎。
睁眼就是满眼的雪白,铺天盖地而来。北方极寒,甚至有些屋子都是冰做的,整一个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美不胜收。
只是…这里明显不是战场啊。
好不容易找了个路人一问,这个村落里战场还有三百多公里…明显就是某人拖了后腿,致使地行符的路线出现了偏离。
可是白夜也没有第二张地行符,掐指一算,楚王化身的黑龙估计即刻就要到了。他也只能实行脑海中的后备计划。
只见正在军帐中开作战会议的八皇子忽然顿住了,单手摸着自己的耳垂,好像在静静听着什么。
“晚明,你即刻诈死,回冥界取来后羿弓。”
这个指令简直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后羿弓本是天界之物,也是他家主子大婚之时随冥后一道陪嫁的嫁妆之一。平日里也就当当摆设,并没有什么用,其中器灵都埋怨过好多次了。
不过李晚明毕竟跟白夜惯了,早就知道君心难测,也不拖泥带水地回了一句:“也好,正巧先前得了一颗道家假死丸,试试。”
白夜一脸无奈,怎么说李晚明也是堂堂冥界…怎么天天就喜欢琢磨人间这些玄门道术?
于是军帐中的众军士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帅,一个手快得让人看不清的动作之后,就面无表情地直直倒了下去。
留醉作为挂名军师第一个就冲了上去,眼明手快地捕捉到了李晚明朝自己打来的怪异眼色,也亏得他竟然即刻就懂了,随即嚎起来:“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留醉跟李晚明的演技可不在同一档次,随机应变,在其他人围过来之前迅速抱住李晚明,没几秒就憋出了一个泪流满面:“莫非,莫非是你前日中的箭矢…箭头有毒?!”
口中嚎着也不耽搁留醉随衣袖从地上捞了一把细沙灰尘撒了李晚明一脸,这众人围上来之后看到的可不就是面如死灰,印堂发黑的人?再加上伸手一探,还真没了鼻息,这下众人都慌了神。
“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
“陛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中的箭矢啊?末将一直贴身保护,出征多日,可没见他受任何伤啊…”
留醉一听泪珠子就像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声调都变了:“陛下…你这个性子,吃了苦,打碎牙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中箭了也不叫军医,早就叫你改改…改改!如今,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啊…”
原本北境战事在李晚明的带领下节节突进,眼见就要将那些游牧民族赶出王朝版图,大修护境长墙了。谁知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师未捷主帅先死,军帐内的将领们都慌了神。有些文官还被留醉感染得也落下泪来。
正在此时哨兵也冲进来报信,说是北方又有一队骑兵来偷袭粮草了!
楚王的黑龙就是在这个大家都六神无主,危机万分的时刻到来的。
他二话不说先发出一声龙吟,震落了远处山顶上的白雪。随后一个俯冲就掀翻了突袭而来的一队骑兵战马。然后更是随口叼起看起来是首领的大汉,直冲云霄,将他高高抛下,轰的一声砸在其余人面前,摔得粉身碎骨,血溅当场。如此不止,还从口中喷出烈焰,将面前厚厚的冰雪全部融化,露出黑漆漆的土地。
“啊啊啊啊怪物啊!!”
北方蛮夷之族哪里见过龙,纷纷吓破了胆,逃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楚王黑龙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落地一挥长袍,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哼,什么怪物,无知鼠辈,连龙都没有见过。”
此时从军营中跑出一队将士,见着他就全部俯首磕头,求他主持大局。这一问,才知道那个从小就一副少年老成模样,得尽天时地利与父皇宠爱,处处压他一头的八弟,竟然已经死于乱箭流矢。
“哈哈哈~”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假惺惺地流几滴泪,纪念一下自己这个不合格的对手,可是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无上力量,何须虚与委蛇?
众军士就眼见刚到的新君黑衣立在白雪之上,笑的豪放大气洒脱,知道的他是死了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拜把认了新兄弟。
“待我,不,待朕统领三军,率汝等一扫边寇,还王朝一个盛世太平!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苏云落等人正在某村落的村长家,静静地烤着火喝着鱼汤。北境寒冷,村里几乎所有的屋子都是河面上凿冰制成的圆冰屋,一到夏天暖和起来,冰化了,他们就会举村迁徙。只有村长家还是踏踏实实的夯土房。
喝着喝着,白夜没由来地忽然问了季流芳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楚王登基,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我…咳咳。”这个问题让她猛地呛了一口鱼汤,可是随即面色就转了过来,一脸忠贞可怜之像:“妾身此生,孤注一掷,死心塌地,从未考虑过后路!若是楚王登基…妾身就是死,也要与公子和八皇子死在一块!”
这话竟然说的如此大言不惭,白夜与苏云落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孤注一掷到底是注了哪一掷?毕竟先前她以为白夜是主子的时候,还前千方百计往他那贴呢。
正在此时村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俺们哩嘎的兵哥哥们回来啦,他们叙看到巨龙啦!会,会吐火哩!”
他说着慌忙用方言招呼自己屋里人收拾东西,一边夹杂着中原话跟白夜他们嚷嚷:“俺老丈哩嘎村里人都要跑路啦!哩们也快跑吧!”
苏云落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不倒翁,看来这地行符在季大千金的拖累下,跑的行程不仅没有短,反而更远,直接将他们送到长墙以北,敌寇这来了。
不过也不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白夜早就计划好的。
只见他淡定地放下手中鱼汤,伸手拦住慌张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村长:“老丈莫慌,我们就是来对付那巨龙的。”
村长一听不跑了,站定之后眼里全是惊喜:“真哒?!”
“真的。”白夜一副美极的桃花眼咪咪一笑,让一个满脸皱褶的老男人都愣了神:“在下家传一把神弓,名曰后羿,专射高高在天之物。”
第28章
黑龙一到, 振奋军心。
恰巧此时北境民族竟然也不知死活地倾巢而出,押上了所有的兵力, 一眼望去雪原上黑压压的战马人群,望不到边。
这无疑让楚王光是俯视过去就心情舒畅。对于一条龙来说, 来一万是杀,来十万百万都一样是杀。他不由得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这些天来,他对体内的能量使用的也是越来越熟练,现在他已经练就了真身在天上飞时,地上依旧能留一个楚王躯壳的本领。
京城那些老匹夫知道他成魔,却还依旧只能拜倒在他衣摆之下。边关的这些将士却不知道,只是愚昧迷信地相信, 楚王真龙之身,能够召唤黑龙守护王朝。
所以他当然要等一众将士都到齐,在他们面前大展神威大败敌寇。
北境蛮荒野人, 身穿兽皮御寒,除了战马, 还豢养了许多毛色灰白的大狗。一出阵就响声震天, 不仅有兽皮鼓震耳欲聋, 那随军出战的狗也跟着犬吠如狼。一开始中原将士纷纷都被他们的声势吓到,如今作战久了倒也习惯了。只要带上厚厚的耳捂就不怕了。
只是隔绝了鼓声犬吠的同时,他们自然也就听不到这次敌阵中争鸣的琴声。
事实是, 仅凭白夜一个外乡人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异族哪能毫无戒心地倾巢出君。好在李晚明机灵,回地府拿弓的同时也把冥后屋里那把跟了她许多年的天璇琴也带上来了。
此琴本就有蛊惑人心之效, 当年在她手中就是九天玄仙也是蛊惑得了的,地上区区数万兵士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弹琴之人却浑然不知,只以为自己弹奏入阵曲振奋军心而已。
“云落,手指冷吗?”白夜明明站着兽皮棚前面为她挡风,却还是不放心。
看得季流芳牙痒痒,可是先前说了那一番对李晚明肺腑情深的话,此时就算再妒忌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爱情还真是女人的良药啊。连那么丑的女子,落入情网中之后,竟然也渐渐地…不丑了。
苏云落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由得出声感叹:“公子这琴…真是极品啊。比我先前那把焦尾不知好上多少倍,想必是大家手笔,当真…送我?”
白夜一眯桃花眼,嘴角勾了个醉人心弦的弧度:“不送。”
这句话让季流芳心里一阵舒畅,就跟当初那句丑一样!
可是转头就见白夜继续说:“此战之后我们就完婚,家中的东西都是你的,不与你争。”
苏云落身子一歪,弹错了一个音。好不容易正了正身子,只听白夜身边此刻只有魂体形态的李晚明说:“琴本就是姑娘的。”
这下轮到挡着风的白夜没站稳,向后崴了一下,急忙传音入密给李晚明:“闭嘴,她能听见。”
这把琴和白夜手中的后羿弓,据说都是托人从洛阳老家捎过来的,言下之意是白府在京城虽然毫无根基,在洛阳倒是有些家底的。这个所托之人…难道就是刚“死”不久的八皇子?一缕魂魄来去倒是方便及时…只是恐怕整个洛阳白家都是能与魂魄打交道的世家。
苏云落心中猜度着,也难怪公子的道术和符咒那么熟练了。
可这魂体的李晚明季流芳看不见,她只觉得白公子情话说的让她酸掉了牙,一时技痒,见他一个踉跄,就连忙飞身向前扶了他一下。
她出手扶了白公子之后自己却没站稳,脚下一滑——计划中是个男人都会伸手接住她,让她落个满怀…
可是偏偏白夜站稳之后冷眼看着季流芳直直倒下去,狠狠摔在冰面上。
这一下摔得可狠,光是看着苏云落都觉得疼。娇生惯养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更是觉得自己尾椎骨都要断了,她一抬眼就是双眸眼光流转,委屈得很,伸手娇嗔:“你…”
白夜却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对不住了,朋友妻不可欺。季姑娘是晚明的人,白某实在碰不得。”
李晚明冷脸嫌弃。
可惜白夜那毕恭毕敬的语气,让人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挑不出一点错!季流芳气得双眼都充血了,苏云落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停了手边琴曲先将她扶起来:“流芳,你没事吧?”
她腰间的不倒翁还适时给她加了一句台词:“三郎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话咋一听也没什么不妥,苏云落顺口就给说出来了。
说完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满脸通红。季流芳被气得半死,又一次摔在冰面上。且不说三郎这个亲昵的称呼,他哪里是不懂怜香惜玉,而是只对着她苏云落一人怜香惜玉!这话说出来太过讽刺,这小妖精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心机了?
被用来气人的白夜脸上却忍不住憋不住藏不住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现在喜欢叫我三郎了吗?”
“我…”苏云落满脸尴尬。好生又一次将季流芳扶起来,到棚子里做好,一语不发地回到琴边拨弦。
却被白夜伸手一把按住琴弦:“入阵曲也都弹了许多遍,先答问题。”他边说边弯腰俯首,凑得极近,几乎都要贴上她的鼻子了,从喉结中发出一声:“嗯?”
“我…”苏云落被他逼得都没了办法,干脆双眼一闭:“不知从哪听说公子不喜欢别人叫你白郎…只记得公子说过洛阳人士,家中排行老三…”
白夜这才满意地放过她,眼中都是压不住的喜色:“哦~原来云落这样关注我。烟雨楼中初见说的话,你都还记得这般清楚。”
一说到这苏云落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明都要成婚了,她却还要小心翼翼地猜度夫家身份!也不知道从相识到如今,他口中说过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她手中加力拿捏得不倒翁叫唤疼疼疼…
刚要发问之时,偏偏有前线兵丁跑了回来,满身是血上气不接下气:“开,开打嘞!巨龙好厉害嘞!俺们都快撑不住了!”
丝毫不知自己因此逃过一劫的白夜扯下自己身上大氅披在苏云落肩头,提起后羿弓背上箭袋就往外走:“呆在这,我去去就来。”
见此,那回来报信的兵丁眼睛都亮了,仿佛漫天的大雪都是希望。
前一刻还气他怨他,这一刻他要上战场了却变成满心的担忧,苏云落伸着脖子目送白夜的背影,直到被风雪迷得都看不清了才回转目光,又瞥见身旁李晚明的魂魄竟然没有跟去,不由得出口问道:“一路走来,也没见白公子身怀武艺…这冲锋陷阵的事?”
季流芳缩在暖炉旁懒得理她。李晚明的魂魄却知道,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于是再不愿意说话也不能缄默了,冷淡地回了句:“世人枉称我为天下第一,却不知五界高手有一榜。”
五界…苏云落思忖了片刻,似乎在书上见到过。天人冥妖魔,五界高手榜,可是按战力排行?
可是这话李晚明却不回答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或许会透露主君身份。须知白夜若只是一界之主,魔界也天界又哪里会百般结盟拉拢。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五界战力前三甲就有他一席。
只是他曾经与魔界结盟的时候杀戮太重,迎娶冥后之后美人顾盼随口一说,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莽夫,他竟然就从此金盆洗手,换上洁净的月白色长衫装起书生文气,把打斗的活都扔给李晚明来做。此次来人间更是诸多禁制,估计他已经许久没有松松筋骨了。
“嗯?”苏云落听他说话说一般,愈发担心了,难道那魔龙战力在五界都能排上榜?不由得眉头一皱催促道:“李公子,你快去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