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遥愣住了,痴痴地看着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谁劝都没有用。
平宁长公主进来,看见眼前的情形立刻什么都懂了。
她自来知道晏瑨风流,从前沾惹婢女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但如今也看就要成亲了,他还如此不知收敛,偏偏要的还是洛遥身边的婢女,她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姑……姑母。”晏瑨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得那么大,竟然惊动了长公主。
平宁长公主上前去扶洛遥,冷冷看了他一眼,呵斥道:“还不快去将衣裳穿起来!”
晏瑨面色一顿,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袍包住暮善,再着手去穿自己的衣裳。
洛遥看在眼里,心都碎了,从长公主怀里挣开,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平宁长公主赶紧吩咐下人,“快去追!备了马车,先将她送回城里!”
这头暮善还在哭,听得平宁长公主心烦意乱,“还不闭嘴!你以为本宫瞧不出你的伎俩?”
暮善这才抽抽搭搭地收住眼泪,仍是一副无辜的可怜模样。
平宁长公主瞪了晏瑨一眼,“不知轻重!回去后,自己向你母后解释吧!”
皇后请的婚,元玺帝赐的婚,被他这么一闹,皇家和洛家的颜面都没地方搁。
晏瑨拱了拱手,不情不愿道:“儿臣知道了!”
平宁长公主从雅阁里出来,看热闹的少年少女作鸟兽四散,她无奈地摇头,“这帮孩子,真是叫人操心!”
嬷嬷跟在身后,问:“公主,那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平宁长公主被这事搅得头疼,揉揉额心道:“他自己闯的祸,本宫还能替他担着不成?!就是这好好的一场赏菊宴,被他搅得乌烟瘴气的。”
嬷嬷也跟着叹气,“公主的本意也是为了逸王殿下,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提起晏玦,平宁长公主更头疼了,“晏玦这孩子,愣是半点端倪都不让人瞧出来。你看他在席上那样子,哪家姑娘都没瞧上一眼。你说,是不是他心仪的那位姑娘,不在咱们宴请的名单之内?”
嬷嬷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满京城还有哪家姑娘没来呢?”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追了上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嬷嬷,“嬷嬷,奴婢刚才收拾隔壁雅阁,瞧见地上有这块帕子,也不知是哪位姑娘落下的。”
嬷嬷随意扫了一眼,“今日来雅阁的姑娘没几个,你拿去前头问一问吧。”
“是。”小丫鬟拿着帕子正要离开,忽听到平宁长公主叫唤,“等等……给本宫瞧瞧这帕子。”
小丫鬟乖乖地将帕子递上去,平宁长公主瞧了又瞧,总觉得这帕子上的海棠花有几分眼熟。
她曾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一次是在当年方念离为她绣的屏风上,还有一次是……
是在晏玦的荷包上!
那日他拿着荷包在她面前晃晃悠悠,她仔细瞧过,那荷包上的海棠花与这帕子一模一样。
她欣喜道:“就是她了。”
嬷嬷有些不解,“公主是在说谁?”
平宁长公主不答,将帕子交给小丫鬟,“去问问是谁来过这间雅阁,还有,打听到了将帕子还回去,速速来回本宫。”
小丫鬟走后,平宁长公主对嬷嬷笑道,“晏玦这孩子,小翼翼地藏着,还不是让本宫逮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嘛~~知道你们在等,我圆润地滚回来更新了~
第56章
平宁长公主再回到席上时,少年们早已没了用膳的心思,个个交头接耳,说的全都晏瑨幽会婢女一事。
洛遥平时骄纵惯了,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消息一传开,为她打抱不平的没几个,冷嘲热讽、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居多。
章柠之前因为被非明拒绝而被洛遥嘲笑,如今出了这事,心里别提有多痛快,脸上又恢复了来时的春光。
与洛遥亲眼瞧见未来夫君同自己的婢女偷情相比,逸王不肯为自己扎风筝简直是不痛不痒的小事。更恰恰证明了她章柠看上的男儿刚正不阿、光明磊落,而洛遥要嫁的可是一个把女子当玩物、喜新厌旧的伪君子。将来谁的日子更好过些,一眼就见分晓了。
被晏瑨和洛遥这么一闹,菊花也不必赏了,平宁长公主面色沉沉,吃饭也没了胃口。
她本是想借着好时机做件风雅韵事,没想到好端端的赏菊宴被搅得乌烟瘴气的。
少年们瞧着也是无心赏花了,平宁长公主摆摆手,随便寻了个由头回京去,而剩下的少年愿意赏花的继续留下,不愿意的也趁着天色未晚踏上了自家回京的马车。
平宁长公主路过非明身旁,饱含深意地问他,“晏玦,你是同本宫一同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儿赏花?”
非明斜了一眼远处缓缓往外走的两个身影,淡声道:“回去。”
暮幻和林妩同这些少女们不相熟,该赏的美景也都赏完了,自然也没有久留的必要,填饱了肚子,便准备回城里去。
*
林家马车上,林妩还在为雅阁的事情惊叹。
“啧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洛遥那性子啊,必定吃亏!这下好了,被自己的婢女给算计了。”
暮幻面色有些古怪,扯着帕子好一会儿不说话,林妩推了推她,“五妹妹,你怎么了?”
暮幻抿了抿唇,“四姐姐,我……我想和你说件事。”
“嗯?”林妩凑近了一些,“你说。”
“和瑨王在一起的那个婢女,她是……她叫暮善,是我爹当年那个外室的女儿。”
林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竟然是……暮家的女儿!?”
她平复了一下思绪,终于想起当年暮恒之被抄家之时,的确有一个女儿被押进了京。
“果然是和她生母一个德行,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呢。不过洛遥那脾气,她之前估计没少受气,她们两个啊,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怨不得谁。”
暮幻有些想不明白,“暮善,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要什么?”林妩冷哼,“和她生母一样,想要荣华富贵呗。再说能攀上一个王爷,就算只是个侍妾,锦衣玉食也够她享受的了。何况还能膈应洛遥,她何乐而不为?”
暮幻摇了摇头,叹声道:“算了,不提她了。”
林妩翕了翕唇,还想再说什么,瞧见暮幻一副悻悻的模样,只好将满腔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马车将要进城,暮幻掀起车帘向外瞧了瞧,非明骑着骏马,不远不近地行在她们旁边。
见暮幻向他看来,他微微偏头,冲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温柔。
不知为什么,瞧见非明,暮幻彷徨的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了。
他不是晏瑨,也不是暮恒之,他只是她的非明哥哥。
马车临近城门,人流复杂,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非明看了暮幻一眼,夹紧马腹,先她们一步进城。
暮幻看着他远去,正要放下帘子收回目光,忽见旁边追上来一辆华丽的马车与她们并行。
车里的人的撩开马车帘子,抬眸对上暮幻,温和一笑。
暮幻的动作一顿,认出是平宁长公主,不禁有几分心虚,却也不露痕迹地款款回应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平宁长公主的笑意里藏着别的深意。
*
赏花宴回来,晏瑨和洛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
虽然皇家极力将这件事压下去,但洛遥当时哭得那么厉害,又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洛遥回府后,闹着要取消婚约,说什么都不肯嫁给晏瑨。但圣旨已下,岂容她说不嫁就不嫁?
再说为了这桩婚事,洛家和纯娴皇后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元玺帝肯点头已是不易,怎会同意她这样胡闹。
洛母劝慰洛遥,晏瑨是嫡皇子,说不定将来也会是太子,登基之后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半壁江山都会是洛家的,如今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再说,男人嘛,都是一个样,谁还不是妻妾成群的?有朝一日晏瑨成了皇帝,更是后宫佳丽三千,洛遥为这事不肯嫁,那就是大大的不值当。
洛遥没有爹娘那样的远见,她只知道晏瑨根本就不在乎她,她这边都闹成这样,他那边还是将暮善接进了王府做侍妾。
她容不下暮善,更容不下他日后有别的女人。
洛家见她是这样的态度,渐渐也失去了耐心,最后劝也不劝了,直接将她锁在家里,等到成亲那日强行抬上花轿便是。
与洛家而言,一个女儿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晏瑨能得势,洛遥成了皇后,她们洛家从此在朝堂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那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暮幻听着这些林妩不知从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时,心里忍不住唏嘘。
原来在这偌大的京城,少女的婚事更像一场交易,再娇贵的女儿都会沦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女儿的幸福,和滔天的权势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自从林妩及笄后,来林家相看亲事的人家一波接着一波,其中官场同僚居多,怀的却是拉拢的心思。
好在林夕洲在朝堂之上向来刚正不阿,他没有洛家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尽职尽责地坐好分内的事。
故而林家对两个女儿的婚事都秉着严谨的态度,有二心者不嫁,多情风流者不嫁,只愿两个女儿日后能过得平安幸福。
暮幻问林妩,“四姐姐,来了那么多家说亲的,你一个都看不上吗?”
林妩面露嫌弃,“那些人,不是无趣的书呆子就是粗鲁的武夫,我才不喜欢呢。”
暮幻问,“那你喜欢怎样的?”
林妩想了想,“要像你和晏玦那样,情投意合的,至少在一起该有趣才是。”
提到非明,暮幻垂下眸去。
其实她有很多天没有见到非明哥哥了。
他最近似乎很忙,夜里都抽不出时间来看她。
偶尔来过一两次,可都在下半夜,暮幻睡着了,他也不忍心叫醒她,在她榻边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两人根本没能说上几句话。
暮幻忍不住去想,非明也是皇子,若有朝一日他得了势,他还会这样对自己吗?
她摇了摇头,挥散这些不好的念头。
非明说信他,那她信便是。
临近月底,林府开始操办起暮幻的及笄礼。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氏和楚氏二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不像上次那样紧张慌乱。
到了及笄那日,碧落天不亮就来叫暮幻起身。
暮幻睡得正是香甜,迷迷糊糊间伸展腿脚,在枕边摸到了一支簪子。
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她登时清醒,下意识地收回手,起身让碧落将屋里的烛火点上。
直到屋里溢满了暖色的光亮,暮幻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簪子,看了一眼,心底说不出的温暖。
那是一支镶嵌宝石的金海棠,精雕细琢,小巧玲珑,单一颗宝石便是价值千金。
昨夜暮幻还在想,非明哥哥是不是太忙,所以忘记这个重要的日子了,却原来在她入梦的时候,他就来过了,原来他一直记得。
这支簪子也是他亲手做的吗?
暮幻将金海棠握在手上,欢喜地让碧落和想衣为她梳洗。
因着今日要加礼,只需着一身采衣,将青丝盘起,一会儿及笄时再由正宾为她加衣簪发。
两个丫鬟忙完这些,时辰尚早,碧落便去小厨房煮了些热粥给暮幻垫肚子。
暮幻正喝着粥,林妩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副发生了天大事情的模样。
暮幻瞧见她就笑了,逗趣道:“怎么了四姐姐,不会是又有夫人来相看你的亲事了吧?”
林妩喝了一口水,摇头如波浪,“不是!你猜前厅,是谁来了?”
“啊?”
暮幻微微发懵。
及笄礼需要请一些夫人小姐来观礼,可暮幻初来京城不久,朋友并不多,能来参加她及笄礼的,无非是一些和乔氏楚关系不错的夫人。
“谁啊?”暮幻问。
林妩瞪圆了眼睛,“平宁长公主!”
“长公主?”暮幻拿勺子的手微微不稳,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怎么来了?”
林妩也是茫然,“我在前头陪我娘和二婶迎宾,忽见她走了进来,我娘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呢?谁知她说是来参加你的及笄礼的,还说要亲自为你簪发。”
暮幻将勺子搁下,不可置信地问,“亲自……为我簪发?”
林妩点头,“是啊,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娘听了都愣住了。还有姜嬷嬷,她也是和长公主一起来的。”她激动地握住暮幻的手,“五妹妹,长公主亲自为你簪发啊,全京城能有几个人有这样的优待啊!”
暮幻缓了缓神,“可是……我与长公主并不熟识啊。不过是在赏菊宴上见过一次。”
林妩低头想了想,试探地问,“你说……她会不会是知道了你和晏玦的事情?”
暮幻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林妩又道:“你可能不知道,今日前厅来了许多夫人,一些人根本不在咱们宴请名单上。我娘猜测,可能是那日赏菊宴的缘故,有许多人瞧上你了。”
暮幻依旧茫然,“那这与平宁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林妩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傻呀,长公主这样做不是摆明了在告诉大家,这个姑娘是她看上的,别人不能打你的主意吗?”
暮幻心头一沉,她回想起当日在赏菊宴的种种,自认和非明没有在旁人面前露出破绽。可是当日城门下,长公主为何又对她含有深意的一笑呢?
难道是非明说的?
应该不会的,非明哥哥若是告诉她了,她何必又大张旗鼓地办什么赏菊宴呢?
还没有想通是怎么一回事,前厅那边已经派人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