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目光闪了闪,心说这位的性子真是大变样儿了,若以前这般,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了,只不过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秉性是说变就变的吗?
遂试探道:“二奶奶跟在府里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杜若心里咯噔一下,这陆安还真精明,想是起了疑心,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是换了芯儿,所以,即便疑心也没用,毕竟自己的确是他们陆府的二奶奶,这个到哪儿也不会错。
想到此,杜若看向远处,沉默良久方道:“若大管家也去鬼门关上走一遭便知,再看不开的事也无妨了。”
陆安心说这位是咒自己呢,又不是活腻歪了,谁乐意去鬼门关上走啊,咳嗽了两声:“二奶奶大难已过,必有后福。”
杜若:“后福不敢奢求,只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成,所以大管家尽管放心,有了前车之鉴,断不会重蹈覆辙自寻烦恼,我头有些晕,得回去躺着,大管家请自便吧。”撂下话转身进屋去了。
陆安微愣了愣,看向旁边的哑婆,哑婆低下头进了旁边的茅屋,小厮道:“大管家,这位做了那样的事儿,就算没吊死,落到这儿也完了,您何必还跟她客气。”
陆安瞥了他一眼:“ 做事儿不能做绝了,给别人留条活路就是给自己留了条活路,等你活到我这岁数就明白了,到了什么时候也别落井下石,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别看眼前倒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运了。”
小厮:“大管家您可真是的,这位得罪的可是大爷,大爷那脾气,可是说一不二,既然把人发落到这儿,这位一辈子也甭想出去了。”
陆安往周围看了看,心道瞧着这意思只怕也没想出去,稻田菜地可都收拾出来了,这是打算着长远过日子呢,不过这位虽说娘家不济事,到底也是个开药铺子的,没做过什么粗活儿,怎么这位鬼门关上走一遭,连种地都会了,真让人想不明白,算了,不想了,若这位有这本事也是她命不该绝,要不然在这儿荒山野岭的只能等死。
杜若也没在床上躺着,一个是屋里根本也没床,地上的稻草垫子,躺着真不怎么舒服,反正只要自己不出屋子就行,干脆就练习着缝衣裳,缝衣裳杜若是跟哑婆现学的,只要有耐心不是很难。
杜若对于这里的所谓内衣,有些接受不来,所以打算自己做一个,拿剪子比量了比量,剪了个大致形状,认好针线便在窗边缝了起来,缝了一会儿举起来看了看,很是得意,只可惜没有皮筋儿,不然绝对算一份成功的DIY。
刚缝好,听见车马响动,杜若往窗外望去,远远瞧见那边山道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上来,到了那边儿坟地边儿上停下,离的有些远,瞧不大清楚,想来上坟也不过是烧纸上供呗。
上供?杜若眼睛一亮,富贵人家上供的东西应该不会寒酸,等这些人走了,那些祭品不就便宜自己了吗。
想到此,心情大好,看起来这什么大爷来上坟也有好处。
陆安见大爷祭扫完毕却没有下山的意思,而是望了望那边的茅屋开口道:“那边儿住的什么人?”
陆安:“回大爷话,是二奶奶,您上月里吩咐让二奶奶来给二爷守墓。”
二奶奶?陆安一提陆景天方想起上月的那件事来,皱了皱眉:“这山上除了她还有何人?”
陆安忙道:“这山上除了二奶奶还有府里粗使的一个哑巴婆子,老奴遣她来服侍二奶奶的。”陆安心里有些打鼓,这件事儿还以为大爷忘了呢,哪知今儿又提了起来。
正想着大爷是不是余怒未消,大爷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吩咐下山。
杜若看着那些车马走没影儿了,方从屋里出来,先去坟地溜达了一圈,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祭品极为丰盛,香烛果品,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还有个酒壶,杜若提起来闻了闻,笑了,酒可是好东西,去腥提鲜,有了这酒以后炖肉就不愁了。
去屋里拿了竹篓把东西运了回去,哑婆一见吓了一跳白着脸忙指了指坟地,直摆手,那意思坟上的祭品不能拿。
杜若:“哑婆,这祭品不过是活人的心意罢了,上了香,祖宗就算收了,撂在那儿也没用,回头一下雨就白糟蹋了,倒不如拿回来咱们吃了还能裹腹,也算陆家老祖宗照顾我这个后辈儿了。”
哑婆看了杜若一回儿,摇着脑袋收拾菜地去了,杜若把东西搬到灶棚子里,惦记自己的捕猎夹子,便背着竹篓上山去了。
杜若循着山路上山,还未走到竹林便听见一阵咯咯的声音,杜若心中一喜,快步跑了上去,就见山道边儿上捕猎架子上夹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山鸡夹住了脚,仰着脖子发出咯咯的叫声。
杜若过去把山鸡从夹子上弄下来,从旁边砍了柔软的荆条捆好了丢进竹篓里,又把夹子重新放好,直起身子见昨儿猎户大哥站在前头的竹林边儿上,看着自己。
这一回生两回熟,今儿再见便是熟人了,杜若笑着打招呼:“猎户大哥来了,陆家的人走了,以后猎户大哥可以天天来。”说着在他手边扫了一眼,没瞧见猎物,不免有些失望:“看起来猎户大哥今日运气不好,没关系,可以挖些笋子回去,炖肉煮汤都是最鲜美的,也不算白来一趟,我的柴刀借你。”说着把柴刀递了过去。
见他盯着自己并不接柴刀,杜若奇怪的道:“猎户大哥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挖拉倒,我自己挖。”说着进了竹林,找了笋子开始挖。
挖笋子是个力气活,杜若力气小,费了半天力气,才挖出来一个,累的气喘吁吁,抬头见那男人还站在竹林边儿上,不禁翻了白眼:“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有没有点儿风度,看见我这样的弱女子挖笋,不帮忙也就罢了,还站在边儿上看笑话,有意思吗,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厚道,没把你进来偷猎的事说出去,你这会儿不定早被抓到衙门里挨板子去了。”
男人又看了杜若一会儿,终于走了过来,接了杜若手里的柴刀,帮她挖了几颗笋子,又把柴刀丢在地上,转身走了。
杜若看着他好像几个起落便没影了,愣了许久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喃喃的道:“看来是真的了……”这个猎户大哥莫非就是小说里那种隐居在深山老林的武林高手?
要是真的话说不准是什么世外高人,自己可得跟他攀好关系,有利无弊,可是看起来这人脾气不大好,有些喜怒无常,跟这样的人攀关系还真有些难度。
杜若忽然想起今儿自己得的那壶酒,根据小说上的经验一般这种武林人物大都好酒,或许明天自己可以用那壶酒贿赂他一下。
想到此,杜若把笋子放到竹篓里抱着那只咯咯叫的山鸡下山了。
哑婆看见杜若怀里的山鸡,眼睛瞪的老大,看杜若的目光很是奇怪,杜若姑且解读成崇拜,毕竟不是谁能赤手空拳就捉回一只山鸡的,别说哑婆,她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杜若让冯铁匠打捕猎夹子是为了捕些猎物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可是今儿从坟地上弄了不少鸡鸭鱼肉来,她跟哑婆就两个人,怎么也够吃好几天了,这只山鸡宰了也吃不完,倒不如先养着,等以后没得吃了再说,于是杜若跟哑婆砍了些木棍在灶棚子旁边搭了个简易鸡窝,把山鸡放到里头养着。
收拾好,天也黑了,生火做饭,晚上吃鲜笋炖鸡,吃饱了简单洗漱洗漱便进屋睡了,杜若躺在草垫子上琢磨着,明儿要是跟猎户大哥攀上关系,是不是让他帮忙砍些竹子弄回来,做个竹榻,虽然杜若还不知道竹榻怎么做,但可以慢慢研究吗。
想着忽听窗外沙沙的声音,有些冷风从窗户钻了进来,杜若裹紧了被子,想着下次二喜再来,劳烦他买两床新的被褥来,厚实一些的。
一夜细雨,至天明方停,杜若起来先去瞧了瞧鸡窝里的山鸡,忍不住笑了,被雨淋了一晚上,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杜若一笑,山鸡不乐意了,一抖落身子,溅了杜若一脸的雨水,然后看着杜若的狼狈,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杜若摸了把脸:“你别得意,等过几天就把你炖了。”
哑婆种的秧苗长了起来,吃了早饭,杜若便跟着哑婆插秧,这事儿可不能耽搁,毕竟陆安不知能指望多久,万一以后不往山上送米,没有收成,自己跟哑婆就得饿死。
第7章 艰难的沟通
插秧看似简单,却极需要耐心,且两条腿在泥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会很难过,尤其如今还是春天,山上又冷,等把秧苗插好了,上来,杜若觉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哑婆煮了一锅热水端来让杜若泡脚,方觉好些,却还是不大舒服,本来想上山贿赂世外高人的计划也只能暂时取消。
晚上熬了鲜笋鸭肉粥,喝了两碗,便躺下睡了,琢磨回头还是得先让二喜买些隔雨的油布来,看看跟哑婆做两条连脚裤,以后再下地插秧会好得多。
转天一早起来杜若觉得好了许多,便把酒壶丢进竹楼上山去了,捕猎夹子上夹了一只兔子,杜若揪着兔子耳朵看了看,丢进竹篓,左右找了找,没瞧见猎户大哥,颇有些失望,见旁边有大片的艾草,这东西她记得端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插在门上,用来驱虫辟晦,也算药材,便割了一大捧打成捆抱在怀里,下山去了。
刚下山就瞧见二喜跟冯铁匠来了,一个帮着围篱笆,一个收拾茅屋的屋顶,从山下拉了一车稻草上来,把屋顶重新盖了一层,厚厚的一层茅草铺在屋顶,本来有些破烂茅屋齐整了不少。
看见杜若,二喜直起腰:“姐姐回来了,上次见这姐姐屋顶的茅草太少,春天多雨,若是漏雨就麻烦了,便叫了冯大哥过来,帮着姐姐修修房子,顺道把院子围起来,以后姐姐养鸡养鸭的也方便些。”
杜若:“多谢二喜兄弟跟冯大哥了,这么一收拾可像样多了,你们歇会儿,我去做饭。”
二喜忙道:“不用了,我今儿来给姐姐送衣裳的,顺道帮姐姐干点儿活儿罢了,也该走了。”
杜若:“这可不行,哪有光干活不吃饭的,我做饭快着呢,一会儿就得。”说着把竹篓里的兔子交给哑婆,做饭去了。
进了灶棚子见旁边多了不少青菜跟一条肥肥的五花肉,知道是二喜送过来的,心道,这小子倒有心,杜若想了想,那些坟上的祭品还是先别拿出来了,自己不在意,可二喜跟冯铁匠若知道只怕不敢吃,便用五花肉烧了个笋片又炒了两个青菜,昨儿哑婆从田边儿挖的野菜,用水焯了,捏些盐一拌,算凉菜,还做了个蔬菜汤端上来也算四菜一汤。
冯铁匠跟二喜盯着一桌子菜都有些发傻,半天方道:“姐姐这真是你做的啊?”
杜若:“二喜兄弟刚不瞧见了吗?山上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挖了几颗野笋炒了,二喜兄弟跟冯大哥将就着吃些吧。”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在两人碗里。
看着两人先是试着吃了一口,然后便开始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功夫,一桌子饭菜便吃了个精光,放下碗,二喜还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姐姐做的菜真好吃,比山下镇子里的馆子都香,是不是冯大哥?”
冯铁匠点点头憨憨的笑:“比我家婆娘做的好吃。”
杜若笑了:“真好吃你们以后就常来好了。”
二喜:“那我可有口福了。”说着指了指包袱:“这是大管家让我送过来的衣裳,姐姐瞧瞧吧。”
杜若只是看了看便重新系好,交给二喜:“这些衣裳我如今也穿不着,还得劳烦二喜兄弟帮忙当了吧。”
二喜巴不得呢,这跑一趟就能捞些好处,当初大管家把他调到山下的庄子上来,还派了这么个差事,他可是一万个不乐意,二奶奶在府里可是出了名儿铁公鸡窝囊废,如今落到这种地步,更没油水了,谁想竟是个大大的肥差,哪有不乐意的,忙道:“那成,二喜就去一趟当铺子,姐姐还要置办什么东西,过几天二喜一并给姐姐送过来。”
杜若想了想:“差不多都齐全了,若有油布买上一匹,再有二喜兄弟看看哪有卖鸭子崽儿的,买个十来只。”
杜若话音一落,二喜笑道:“这个可巧了,冯大哥家里养了几十只鸭子,开春孵了不少鸭崽子,正说拿到市集上卖呢。”
杜若:“那可好,就照着市上的价儿卖给我十只,知根知底儿的也好养活。”
冯铁匠也高兴非常,这一趟虽说卖了些力气,却赚了顿好吃的,还卖了十只鸭子崽儿,也算没白跑忙道:“我明儿就给二奶奶送过来。”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那个,二奶奶可还有什么要做的东西?”
杜若自是知道冯铁匠此来大约是因那个捕猎夹子尝到了甜头,所以才跟着二喜过来,这冯铁匠虽长了一副憨实像,却有些生意头脑,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个样子:“这个铁匠大哥可能做?”
冯铁匠看了看道:“这瞧着倒像锄头,可锄头没锯齿,也不像耙子,二奶奶做什么使?”
杜若:“这个我想用来挖笋子,这个把手做的长些。”
冯铁匠:“是了,这么着能使上力气,我下山就做,做好了跟鸭崽子一起给二奶奶送过来。”
杜若点点头:“那就劳烦铁匠大哥了。”
做成了两桩买卖,冯铁匠高兴的跟二喜下山去了,倒是快,过了两天便送了过来,还一并送了鸭笼子,放到鸡窝旁边正合适。
这几天杜若天天上山,可惜她的好运气大约用光了,捕猎夹子再没捕到猎物,那个她以为的世外高人的猎户大哥也不见踪影。
杜若扑了几次空,上山的热情便大打折扣,正好冯铁匠上次来的时候,帮她扛了两捆竹子下来,又赶上连日阴雨,杜若便躲在屋子里,研究怎么搭个简易的竹床。
研究了两天,也没研究出来,不免有些气馁,见天气放晴,索性丢在一边儿,背着竹篓扛着挖笋的锄头上山了,打算多挖些笋子,吃不了做成笋干存放起来,到了冬天再吃。
再有,顺便采些蘑菇回去,上回冯铁匠扛竹子的时候,采了一些蘑菇下去,杜若才知道,山上那些黄油油不大好看的蘑菇是能吃的,而且滑嫩嫩的极美味,也不知叫什么名儿,杜若叫它们黄油菇。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山林中充斥着青草香,林中的山花开的更为烂漫,在山道两边铺开,像是一道长长没有尽头的花毯,杜若走在上面,总觉得着像是走在梦里。
或许这一切真是自己的梦也说不定,正想着一抬头瞧见前头山道上的人不禁愣了愣,这些日子不见他来,还以为不来了呢,毕竟这山是陆家的地方,他遣进来偷猎是有风险的,只不过这位猎户大哥的神色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儿,好像不大高兴,也不知谁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