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穷学生,长这么大,哪里见到过这么多钱。
看她久久地不回答,老郑不得不出言提醒了她一声:“阮恬?”
阮恬才回过神,演讲这种小事,自然是没什么的。“谢谢校长,这当然是可以的!”
“这孩子高兴傻了。”老郑笑着说,领导们也跟着笑,“是该高兴高兴的!好了阮同学,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好好跟你的同学们聚聚!”
阮恬也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
当天回家,阮恬就告诉了父母这个好消息,阮父阮母自然高兴,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叫上了大伯一家一起过来吃饭。
电视里放着热闹的节目,一家人热烈地讨论着。
大伯父说:“也就是说,甜甜的清华是能稳上了?”
阮恬点了点头:“应该是没问题的。”其实即便没有自招考试,凭借她这次的成绩,硬上也是可以的。
“咱们恬恬太厉害了!”大伯父给她夹了个鸡腿,“等你考上清华,叫你哥哥给你卖个电脑。他现在工资可高了,有一万二一个月呢!”
阮东是寡言少语的个性,闻言把嘴里的菜咽下去,笑笑说:“好啊。”
“哪能花东子的钱!”阮父连连拒绝,“他还要攒钱取媳妇的。甜甜这次,可得到了学校一大笔奖金呢!”
“那不行,阮东就是甜甜的亲哥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考上好学校,哥哥哪里能不奖励!”大伯父又说。“甜甜的奖金是甜甜的,咋能混作一数!”
饭桌上格外的热闹说着话。阮父跟自己大哥话说,阮母和大伯母商量着,读大学的时候一起送阮恬去。
因为阮东要先去上班,吃完饭就要走,父亲就让阮恬送他到小区门口。
阮恬送阮东出门。到了楼下,阮东突然站住。
“堂哥?”阮恬疑惑,他在看什么。
“这个给你。”阮东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阮恬,“密码是你的生日。”
阮恬皱眉,这她哪里能要!阮东出狱才多久,哪里能攒下多少钱,她立刻退还给他:“这不行,我不能……”
“不要推辞,就当是你代哥哥完成梦想。”阮东强行把卡放进妹妹的衣兜里,“钱不多,只有一万。哥哥也不管你是不是上清华,只要你还在上学就好。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到了大学,花销的地方还有很多,……甜甜,这钱你要是不拿,哥哥就当你,以后也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
他话说得这样重,阮恬又怎么能不要。
阮东这个人就是如此,他心性坚定,想做的事必须会达成。
阮恬只能收下这张卡,她了解阮东,她要是不要,他有一百种方法给她。那就等以后,她加倍地报偿给他吧。
“谢谢哥哥。”阮恬抬头说。
阮东才摸了摸妹妹的头:“哥哥要早些过去了,最近会所安保比平时严格。你先回去吧。”
阮恬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哥哥……你们会所,怎么了?”
“嗯,我也不算清楚。”阮东道,虽然他最近升任了安保主任,但对于上头来说,他们还是个底层打工的。“好像是大老板出事了,还挺严重的。”
大老板出事?那跟陈昱衡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才不来高考的?
阮恬连忙问:“那你知不知道,大老板究竟是谁,出什么事了?”
阮东摇头:“这我们是不会知道的。行了,这些事你问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吧,哥哥先走了。”
阮东说完就先走了,留阮恬一个人想了许久。
这个大老板,是不是陈昱衡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就是他家里出事了?
可究竟是什么事,让他高考也不来,甚至都不再联系他们任何一个人呢?
阮恬并不知道。
她正准备上楼,突然听到手机响了。
她接起手机,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陌生号码她一般是不接的,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断,她才接起来喂了一声:“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电流声,甚至是轻微的呼吸声。但是没有人说话。
阮恬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低声问:“陈昱衡?”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阮恬就淡淡道:“既然你不讲话,那就挂了吧。”
她正要按挂断,那边终于开口了:“……阮恬。”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
“你究竟怎么了?”阮恬追问,“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回过头。”他说。
阮恬回头,发现一辆车停在背后,是一辆黑色的Benz,天色太暗,再加上这车是黑色的,她都没注意到它停在这里。
阮恬挂断电话走过去,打开车门,扑面而来一股烟味。他坐在外侧,长腿跨出,穿着一身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白衬衣。衬衣领口松开,他的锁骨非常漂亮。她从没见过他穿这样的正式,竟然非常的帅。
十多天不见他,他似乎瘦了一些,但高大的他仍然塞满了副驾座。
“你究竟……”在阮恬要问他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一伸手,将阮恬拉入车内,紧紧地抱着她,关上了车门。
他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畔,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吻她的眉眼,她的脸颊。
阮恬本来想推开他,但是炽热的吻不断地印在她的脸颊上,想到他这样的异常,她也就放松了,任他抱着亲。甚至用手反搂住了他的肩膀。
但没多久,他的呼吸渐粗。
盛夏的时节,阮恬出门只穿了T恤和半身裙,薄薄的一层布料,少女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特有的馨香,更何况她还乖顺地靠着他,任他亲。两个人呆在狭小的车内,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阮恬很快感觉到坐着的大腿滚烫起来,他的手也越发用力。
但是很快,他就放开了她,不再亲她,但仍然让她坐在大腿上,抱着她。
“阮恬……”陈昱衡抬起她的脸,在车灯下看着她明净的面容,低哑地说,“你现在要答应了,你必须要答应了。”
她答应过他的。
阮恬先没有回答他,他就是抠字眼,她如果不是答应他,会坐在他怀里任他亲么。
“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阮恬先问他,“而且没来参加高考,为什么不打电话说一声?”
陈昱衡沉默,那种沉默很难说清楚意味,阮恬只觉得他十几天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之前他是少年,现在,他似乎学到了什么或者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开始变得成熟,或者有更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是我父亲出事了,在美国被枪击。”陈昱衡淡淡说,“得知出事,五叔带着我连夜飞美国。我也根本不敢给你打电话,那种环境下……在美国熬了十天,等着老头脱离危险期。然后国内公司又乱了,五叔在美国走不开身,只能我只身回国处理。被那帮孙子算计……我本来,是不应该来见你的……”
但是,他又是真的很想来见她。知道那些事,他就更想来见她。
一看他的模样,阮恬就知道,他这些天少不了苦难。
枪击?这种只会在电视里听到的陌生词汇,对阮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
“美国的枪支管制的确不严,但你父亲……”阮恬想了想问,“他是遭遇什么意外了吗?还是被人算计了?”
阮恬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美国有持枪伤人案。反社会人格,经常持枪在校园报复。
陈昱衡并不想给阮恬讲这些事,因为她不应该听。她就应该是活在这样岁月静好的环境里,一步步地完成她辉煌的人生,她也许未来会成为大企业高管,也许会成为科学家,医生,她想成为什么都行,都是那样的美好。
所以他并没有说,只是道:“其实我一度很希望我的父亲死。”
阮恬很是惊讶,但她仍然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但这个时候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说:“当年,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母亲也不会患上抑郁症,然后自杀。”
“他跪在我母亲的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我外公都没有原谅他。我外公气得打他,抽断了几根木棍,他一声不吭。”陈昱衡缓缓睁开眼,好像看到年幼时的那些画面。“我是被我外公养大的,所以从小就恨他。”
“可是当他躺在手术台上,当我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才知道,他再怎么样都是我的父亲,为我撑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别人都能恨他,但是我不能。他如果死了,这一摊烂摊子,我无力收拾……”
阮恬只听到他喃喃地说话,她知道他不是要告诉她什么,他只是想说罢了。也许这些天,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他说这些话。
他看到父亲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应该是非常伤心的吧。
阮恬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陈昱衡回过头,看着她笑了:“我没事,他现在也脱离危险期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好罢了。不过……”他顿了顿,“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继续读大学了。”
阮恬轻轻道:“你当然读不了,你高考零分,你还记得吗?”
陈昱衡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不过我会直接去北京的分公司,我爹正想开拓西北市场。所以你也别想逃开我,我会一直跟着你的。许恒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趁老子不在趁虚而入,我弄死他。”
阮恬瞪他:“你是流氓吗?”什么弄不弄死的,他当他是谁!
陈昱衡看着她生气的时候,动人的模样,生动的眉眼,又忍不住低头吻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就带你去领证,那就是合法的。你身边的男性,我都有资格进行合法驱散。”
阮恬想推开他,她答应了么,他就这么霸道决定了。
可是他不要她推开,反而将她抱得紧紧的。阮恬最后无力了,听着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跳,最后还是靠着他。
“那在此之前,我还有个事告诉你。”阮恬说,“学校给了我二十多万的奖金,我正好可以还你的钱。你记得,把你的银行卡号发我。”
“我不要!”陈昱衡道,像个孩子一样的语气。
“可我一定要还。”阮恬说,“你不要,那刚才你说的就不算数了。”
阮恬觉得,平等的爱情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关系上,欠他的钱她是肯定要还的。
陈昱衡反问:“那我刚才说的话,真的算数了?”
阮恬无言良久,他真的很固执于一个答案啊:“除非你让我还钱。”
“好吧。”他很勉强的语气,“那能不能只还十万,另外十万,你用别的抵给我,亲吻拥抱都行的。”
阮恬打他:“抵什么抵!”没见过这样的,被人还钱还一副嫌弃不肯要的姿态!还敢调戏她!
陈昱衡知道自己媳妇这是表面冷淡,内心非常泼辣。他笑着截住她的拳:“你别打了啊,不是我怕痛,是怕你手痛!”
他虽然不是肌肉汉。但是每一寸肌肉都是坚硬的,练过的。痛的自然是她的手。
阮恬也知道,但她还是气不过,她靠着他的胸膛,从车前窗看着星空,觉得生活的一切都在最美好的状态。母亲没事了,学业有成,还有个人抱着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保护她。
城市里,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星空了。
“我喜欢星星。”阮恬突然说,“我想看银河,想看宇宙苍穹。我想成为一名天文学家。”
“嗯哼。”陈昱衡说,“你喜欢就好,成为什么不重要——不过天文学家是不是挺穷的啊?”
“嗯,所以我也纠结。”阮恬说,“其实我也爱钱,或者干脆只做个天文爱好者好了。”
陈昱衡觉得她好可爱,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发心:“那你要不要去旅游,我带你去南半球看银河?”
阮恬摇了摇头,她想了很久才说:“现在又不急。”
反正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她有很多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两人静静坐着的时候,阮恬的手机又响了。
阮恬接起来,是母亲见她长久地没回去,问问她遇到什么事了。
阮恬坐直了身体,低声说:“妈妈,我跟一个同学在一起……他来找我有点事。嗯,没什么重要的,我马上就上来了。”
两人离得很近,陈昱衡都能听到电话里的阮母讲话:“……你同学来就叫上来呀,是不是小茉莉啊?”
高考过后,莫丽经常来她家玩,阮母很喜欢莫丽。
陈昱衡放轻呼吸,不敢发出声音。听到她说:“不是,是别人。”但是被母亲再三追问,她不得已地只能说,“是我们班的男同学陈昱衡,他来问我志愿报考的事。”
陈昱衡笑了,被阮恬瞪了一眼,拳头抵住嘴怕笑出声。
“是他啊!”阮母很高兴的样子,并不疑别的,“快叫他上来坐坐吧,哎呀,人家上次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早该请他过来了。你这孩子,人家来你怎么不请人家上来!”
阮母从阮父那里知道,陈昱衡在她生病住院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她筹集治疗费用。
“不用了妈妈,他马上就要,他……”可是阮恬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
阮恬无语地看着他:“你先走吧,我跟我妈说你执意不上去就行。”
“那可不行。”陈昱衡打开了副驾驶上的镜子,把自己的衬衣整理好,“我得去见见丈母娘,她老人家亲自发话了。”
“丈什么丈,”阮恬把他的镜子关上,“你赶紧回去,别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