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这话逗的老太太眉头舒展。
“我也不想着日夜数钱这样的美事了,只求面馆的生意红火一些,到时候给大虎和竹花攒点家底。”
因为家里有钱了,江苗氏也特地带着儿子去县城找了最好的大夫,配了最好的药,只是这些日子天天喝着苦汤汁,苦地她家福生都快成苦瓜脸了,药效却一点都没有显示出来。
时间一长,江苗氏也有些放弃了,反正现在儿媳妇能耐了,也没有要抛弃她家傻儿子的意思,儿子傻就傻着吧,她只要用心教育孙子孙女,让两个孩子好好孝顺他们爹就好了。
想通了这一点,江苗氏也就不再犹豫了,左右铺子都已经买了,与其畏首畏尾,还不如一心一意将生意做好。
江家举家搬到镇子上的消息瞒不住,很快村里一些和江家交好的人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房二房就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些日子三房搬家的举动自然也瞒不过他们。
“娘,你这心也太偏了。”
徐小草看着三房的日子在分家后蒸蒸日上,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分家呢。
“我怎么就偏心了?”
江苗氏忙着收拾行李,没功夫分出心思给早就分家的两个儿子,自然也不知道这两家人心里的怨气。
“我家当家的和老二也是娘的儿子,可娘一门心思放在老三身上,现在都要带着老三去过好日子了,就没想过给我们一点补偿吗?”
虽说徐小草心里头明白三房的生活之所以能够蒸蒸日上很大程度还是因为老三媳妇的功劳,可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这个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比起这个现实,徐小草更愿意接受是婆婆江苗氏攒了不少私房,在分家后光明正大补贴三房这个理由。
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她就有资格向江苗氏要好处,毕竟她手里的私房也是以前的公中之物,当初分家的时候理应分给江海他们三兄弟,而不是便宜江流一人的。
“笑话,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分家的兄弟媳妇挣了钱还要补偿兄弟们的道理。”
江苗氏嗤笑一声,他们当初不是看不起她家福生,想要摆脱福生这个累赘吗,现在福生的日子过的宽裕了,他们有什么资格眼红。
再说了,就算她有私心怎么了,她也没亏着他们大房二房,难道自己攒下的家私,她还没有分配的资格吗?
徐小草的心思还没彻底显露就被江苗氏这番话撅了回去,她涨红着脸,气呼呼地掀开自己的门帘子,只留下一声哼声。
“真当自己是猪呢,只会哼唧哼唧。”
江苗氏翻了一个白眼,反正现在她有宝贝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也不需要哄着老大老二家的人了,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当然,江家两房还是有聪明人的,比如一向都善于隐忍的刘翠和江湖。这对夫妻在江家就是隐形人,平时不受重视,可却是最拎得清的。
知道三房要举家搬迁的时候,江湖和刘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当初分家的时候,江湖只分到两亩田地,其中一亩田地的位置不好,且土质较差,只适合种植一些好养活的农作物,因此田地的产出并不算高。
江湖和刘翠都是能吃苦的人,现在三房要搬去镇子上了,他们自然盯上了三房那三亩田地,要是能够将这三亩地租赁下来,家里每年的收成就能增加不少。
而且两房虽说也有龃龉,但问题不大,也没有过直面的冲突,江湖料想自己从三房手中租赁田地,租子会比在其他地主手里租赁田地低得多。
因此在听说三房要搬家的消息后,江湖和刘翠就找到了白兰提及了租赁田地的事,白兰深知独木难支,既然二房有心交好,就以比市面上低三成的价格将那三亩田地租给了江湖夫妇,当然,白兰也有要求,她让江湖夫妇在这三亩地里种植她指定的农作物,到时候她会以市价收下地里的产出,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江湖自然不会反对。
等大房知道二房钻了空隙占了便宜的时候,三房已经搬去了镇子上,他们懊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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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一晃眼六年时间过去了。
“小二,来一碗臊子面,一碗阳春面,再来一碟红糖糍粑和一碟油炸棍。”
“我们这儿要三份大肠面,其中一份加双份大肠浇头,再来一份牛肉面,对了,葱油饼今天还有剩吗,如果有的话也给我们来两份。”
南北面馆的生意很是红火,不仅上下两层的面馆坐满了过来吃面的人,门口处也有不少人捧着面碗,大口大口吸溜着面条。
现在正值初秋,北边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面条冒着腾腾热气,面馆里传来一阵阵骨汤熬煮的浓香,让路过的人也忍不住进去,点上一碗面条。
南北面馆正是当初白兰开办的面馆,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面馆里集合了南北特色的面食,不论是当地人还是外来的商客,都能够在面馆里尝到地道的美食。
面馆里最便宜的面条是光面,也就是不加任何浇头的面条,这碗面条是最受普通平民老百信欢迎的,只需要五文钱就能吃到一碗。但别看这是光面,味道也远超出其他面馆卖的普通面条。
白兰卖的这些面的汤底都是秘制的汤料,用大骨头熬汤,各种香料提香,即便不加任何浇头,肉汤的香味也足够提升面条的滋味。加上店里卖的面条也是白兰用特殊配比揉制的,筋道弹压,即便放久了不会完全坨成一团,这样口感的面条和秘制汤底相结合,即便只是光面,也是非同一般的美味了。
而且白兰给这面条定的价格也十分实在,五文钱一碗光面,普通的妇人和孩子完全能够吃饱,即便是壮劳力,吃上两碗也能觉得撑了,许多在码头扛包或事在大户人家接活的短工都愿意来店里小小奢侈一把,薄利多销,最普通的光面反而是白兰店里卖的最好的。
当然,除了这些面向普通人,定价并不高的面条,南北面馆里也有不少面向达官显贵的高价面条。
比如号称用了海参、鲍鱼等珍贵海货的八鲜面,又比如用了野鸡、狍子等山珍等八珍面,这些面的汤底用料更加讲究,自然价格也更加昂贵,也是南北面馆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除了面条,店里同时也搭卖一些点心配菜,因为点心的味道不输五芳斋等老字号,也很受食客们的喜欢。
随着面馆的名气越来越大,这几年南北面馆陆续开了几家分店,但是生意最好的还是最初的那家老店,因为大家都知道南北面馆的东家在老店坐镇的时间最长,老店的面条才是最正宗的。
前头的客人越来越多,后厨的厨师帮工们自然也越来越忙碌。
“福生,累不累啊,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
江苗氏在一旁给儿子擦汗,看着他从早到晚揉面条,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
“娘,我不累。”
现在江流也是十一岁的人了,因为媳妇和儿子教育的好,十一岁的江流并不像原身十一岁时那样骄纵,相反十分懂事。
他接过他娘手里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接着揉面。
“娘,你去看看媳妇的新酱做的怎么样了,晚上我想吃炸酱面。”
厨房里火烧火燎的,江流不想他娘一直在厨房呆着,于是就劝老太太去后院找正在调制新酱的媳妇,把人支开。
“行。”
一听儿子想吃炸酱面了,老太太急吼吼地跑去后院,提醒儿媳妇晚上别忘了给福生做一大缸炸酱面,让他吃个够。
“相公想吃炸酱面了?”
白兰听说了婆婆的来意,笑着应下,其实不用江流说,今天晚上她也是准备做炸酱面的,因为她最近正在研究改良炸酱的口感。
“诶,你说以前我是不是做错了。”
正当白兰以为江苗氏吩咐完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江苗氏却一屁股坐在她边上,叹了一口长气。
“我可能真的不会教孩子吧,老大当初被他奶养着,跟我离了心,我也觉得这个儿子养不熟,干脆由他去了,老二从小就是闷葫芦,加上生他那些年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我觉得这个孩子带衰,对他也是淡淡。”
江苗氏说起了曾经的往事,白兰默默听着,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许多。
“唯独老三,打小长的可爱,满月那天还有老道经过说老三是富贵命,因为这桩事,我从小就宠溺他,结果却忘了不教便是害,待他长大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即便是这样,我也狠不下心教养他,只是安慰自己给他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照顾他便好。”
听着婆婆的话,白兰脑海中浮现了曾经那个自大的夫婿,她面上的表情淡淡,低下头默默剥着洋葱,也没插嘴打断江苗氏的自述。
“兰儿,你心里应该怨过我吧?”
江苗氏拉过儿媳妇的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福生没有摔傻脑子,他会变成什么模样?”她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明白,那时候不管福生变成什么样,我应该也只会教你忍耐,我现在倒有些庆幸他摔傻了脑袋,要不然,我就真的毁了福生,毁了你和孩子们一辈子了。”
以前的江苗氏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太宠老三这个孩子了,可村里也不乏宠孩子的人家,江苗氏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直到儿子摔傻了,记忆回到了四岁那年,江苗氏才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原来她的福生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骄纵自大的,他之所以变成后来那样,全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现在福生由儿媳妇白兰教着,不仅懂事孝顺,还分外能干,看着这个“十一岁”的儿子,江苗氏无比懊悔自己曾经的教育方式。
“娘,都过去了。”
白兰笑了笑,抽回老太太握着的手,又开始了手里的工作。
是啊,如果没有那次摔跤,他们的生活就截然不同了,看着越来越好的小傻子,白兰心中其实也有点怨恨,怨老太太当初没有将江流教好。
因为按照他现在的表现,证明他有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爹爹的潜能,只是因为老太太的纵容,让他丧失了这个可能性。
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身侧酣睡的傻小子,白兰也会想,如果当初老太太好好教了,是不是上上世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然而没有这个如果,白兰心里也明白,老太太当初宠溺孩子,也不是抱着将人宠坏的目的去的。
因此当老太太掏心掏肺地说出这段话,并且向她道歉的时候,白兰的这点怨气也瞬间消弭了。
“是啊,都过去了,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江苗氏看儿媳妇没有因此怨她,也松了口气。
“大虎今年九岁了,竹花也已经六岁了,再过几年,咱们也能给大虎和竹花相看亲事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老太太感叹了一声,当初儿子摔伤脑袋,她觉得天塌了一半,压根就没有想过,六年后自己会过上有丫鬟婆子伺候的富贵老太太的生活,也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变得那样能干上进。
“还早得很呢,不过娘可要保重好身体,到时候还得抱重孙呢。”
心结被说开了,白兰笑呵呵地跟老太太谈起了孩子们的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207章 颤抖吧渣男完
“江婶子,回来扫墓呢?”
江老头的忌日, 照惯例, 三房齐集一堂,为先人做斋饭, 这一天不论店里的生意多忙, 江苗氏都会带着孩子们回乡扫墓祭祖。
“嗯,回来了。”
江苗氏挨个打招呼,“他三婶,之前你不是托我带匹红布吗,前些日子布坊出了一批残次料, 价格比普通布料便宜了一半,我检查了一下,说是残次料, 其实就是有几块红色没染匀, 而且都在边角的位置, 裁衣服的时候完全能够裁掉那一块, 不影响你们家红妮儿做嫁衣。小坤媳妇, 之前你娘家送去店里的面粉质量不错,只要以后一直保持这个质量, 你娘家的面粉咱们都收……”
听说江苗氏回来的消息,之前拜托她做事的人也都齐聚江家, 一时间热闹无比。
“你们说这江老三也是命好,娶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连带着小草你们也跟着沾光。”
江苗氏是江家村的红人, 那些没在第一时间挤到江苗氏身边的村人自然退而求其次选择和徐小草以及刘翠两人唠嗑。
至于白兰,自从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村里人就有些怵她,总觉得现在大家身份不一样了,在白兰面前有些畏手畏脚的,因此每趟回乡,白兰身边都是最清净的。
这些年徐小草也学聪明了,不再和三房对着干,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而是学着二房的江湖和刘翠开始向三房示好。
毕竟也是沾亲的兄弟,双方又没有不解的仇恨,看在江苗氏的面子上,白兰也接受了大房的示好。
这些年白兰靠开面馆挣得钱买了不少铺面田地,那些田地一部分租给了村里没有农田的人,一部分租给了江海和江湖,因为比普通田地少了三层的租子,这些年江家大房和二房的日子也还不错。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大房和二房乖觉了许多,知道三房并不乐意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主动提出将当初分家时候分给他们的几间屋子卖给了三房,自己另外向村长批了一块地,建了新房子,而白兰在从两家手中买到另外几间房后也重修了老家的房子,双方皆大欢喜,感情又修复了一些。
“老三是好福气。”
不管徐小草心里有多么嫉妒,明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为三房开心的样子,几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明白,三房已经不再是她能够招惹的存在了。
“是啊,你看大虎明明和咱们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可人家六岁就被送去书塾启蒙,据说现在还请了一个镖师教习武术,这是要文武双全啊。”
小王媳妇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碎嘴,这会儿她捧着一捧瓜子,加入徐小草他们的话题中。
“还有你们家老三生的那个小丫头,昨个儿是坐马车回来的吧,小小年纪就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和贵人家的小姐也没区别了。”
“是啊,我昨天瞧得真真的,六岁的小丫头打扮的那叫一个金贵,头发上绑的小铃铛应该是金子打的吧,叮叮铛铛地响着,我都这把年纪了,连个金戒指都没摸着过呢。”
村里的小姑娘最羡慕的要数江竹花了,同样都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江竹花却是她爹娘的宝贝,虽然她爹傻了,可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她爹就是她的双腿,村里哪个孩子没瞧见过江竹花骑在她爹脖子上的场景,她娘会挣钱,也十分疼闺女,在打扮她这件事上从不吝啬,每趟瞧见江竹花,她的身上都穿着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