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并非单纯地只是一个人名字或称号,而是一个组织,所有人在加入这个组织时,会丢弃自己过去的一切,从此以后,便只会作为‘百晓生’而活。江湖从来想进去容易,想离开难,你父母也是付出了一番代价,才能够成功隐居。”
白玉京说这话时,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李玥诡异的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悲凉和寂寥,她走到白玉京身侧,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蓦得出声道:
“前辈来找我,是因为……你也要退出江湖隐居去了吗?”
“人在江湖飘零久了,总有会觉得厌烦,想要休息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到了时间,该离开了而已。原本收养你的人应该是我,可我不是个好人,而李寻欢是,如今看来,他也再好不过。这大概是我人生中唯一没有完成过的约定,若是你习剑,我尚且还能弥补一二,可惜事到如今,我大概只能同你说——”
不等白玉京把话说完,李玥已经出声打断了对方:
“没关系的,白前辈。我想,若是我的父母还在,定然也不乐意麻烦别人。我如今虽然小麻烦不断,却也过得很好。所以,您安心归隐便好。毕竟……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白玉京微微一愣,看向李玥的目光里带上了几丝赞许,他抬脚刚想离开,又转回身来对着李玥道:
“你的小朋友里,确实有几位了不得的人。不过不必太过担心,若是以后遇到什么事,你可以去找狄青麟,毕竟你的父母在世之时,为你与他定下了婚约。”
李玥听到“婚约”两个字,脑子里跟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似的,嘴张得大大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无异于晴空抛下个霹雳的白玉京却毫不在意,他施展轻功径直从山顶上掠下,衣袖翻飞好似纯白的鸾鸟,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玉京走了,分别躲藏在小树丛后面的六个人才从角落里探出身来,金灵芝性子最是急躁不过,她上前缠住李玥,连连摇晃起对方来,口中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
“小玥,怎么样怎么样?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约你出来,他和你说了什么?”
被金灵芝这么一摇晃,李玥勉强把魂魄塞进身体里,她看着心急火燎的金灵芝,幽幽地回应道:
“他说他是白玉京。”
这回震惊的轮到了剩下的人,阿飞除外,他自幼生长在荒郊野外,没怎么听别人提过武林之中的传说,唯一知晓的,也不过是他亲生父亲的故事。
阿飞正准备问其他人白玉京是谁,李玥又幽幽的加了一句:
“白玉京说,我和狄青麟之间,很可能有婚约在身。”
金灵芝用手捂住嘴,偷偷瞟了一眼原随云又收回视线;无花的脸上露出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原随云沉默的维持着世家公子风度,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阿飞皱着眉头紧抿住嘴唇;游龙生想对李玥说恭喜,看着众人神情不对,他嗫嚅了半天没敢吭声;倒是薛冰托腮沉思片刻,忽而抬起头对着李玥敲门悄咪咪开口道:
“挺好的,我看狄小候身边常年不缺美人,又经常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活不长命的样子。你嫁过去后他要是还敢花天酒地,那就让他两三年内死于马上风不就完了。到时你又有个侯府夫人名号在身,又是寡居,还有钱,升官发财死老公,简直不要太幸福。”
薛冰的声音已经足够轻,不过周围均是习武之人,有内力傍身,哪里会听不清小姑娘的话,无花和原随云终归久经考验,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游龙生已经满头冷汗直冒,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和薛冰拉开了距离。
李玥顺着薛冰的思路往下一想,心里的疑虑不仅没了踪影,相反还有些美滋滋,可很快其他担忧的又浮现在她的心头,她握住薛冰的手,满脸凝重道:
“那要是万一……他先喜新厌旧呢?”
“这简单!”
薛冰一手揽着李玥,一手拉着金灵芝,三个小姑娘旁若无人的走到树丛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期间还夹杂着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嘿嘿嘿”。游龙生摸了摸胳膊上窜出来的鸡皮疙瘩,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扭头对着剩下的几个男人开口:
“这……天也不早了……你们谁去劝劝那几位大小姐……早点下山休息啊?”
在场的男人们沉默片刻,齐刷刷把脸朝向女装的无花,无花双手合十,郑重而庄严地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也许是心境变了,明明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一样长,在李玥看来却莫名短了不少。众人到了岔口后分别分手,去了各自的别院。李玥今晚没去金灵芝的院子,而是和阿飞、无花一起走。
一路上静悄悄的,三人都没有吭声,等看到别院中明亮的篝火和流动的人影后,阿飞拦住了预备推开的门的李玥:
“阿玥……你……如果你不愿意嫁,那就别嫁,那位狄小候……并不是什么好人。”
“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点麻烦啊。”
“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回朔州……我——”
阿飞挣扎了一番,似是想要说出心底话,偏巧有人在屋内听见了动静,主动拉开了紧闭的大门。李玥拍拍阿飞肩膀,旋即狡黠的道:
“放心吧,他狄小候想约,我还不认呢,真要有万一,我可以让无花大师换个女装去凑数,等进了洞房,还不知道谁更吃亏呢,对吧大师?”
无花大师的手在长袖下紧握成拳,半晌才默默松开。
远在万福万寿园的另一端,白衣公子与一名绝世佳人抵死缠绵后,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佳人关切的问候了一声,白衣公子轻轻摇了摇头,佳人的手适时抚向后者的胸膛,吃吃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我的套路是你们永远猜不透的,骄傲叉腰o( ̄▽ ̄)d
感谢“明媚的忧伤着”“阿菲~”“迷宫蝴蝶”“桃夭灼其华”“天下大同”“倾灵舞”“陽夕纪”“混球”“死宅君”“云雀姬”“樱花樱花想见你”“DuDu兔子““木果”“秋起名城”“板呀板”“独怜幽草”妹子们的营养液,以及叶叶姑娘的地雷,么么啾=3=
另外给没看过相关原著的朋友们解释一下,白玉京是中原武林最叼,特别可爱,不过他有喜欢的人,我一般不拆原著CP,所以只能跟他say byebye啦,另外狄小侯爷嘛,不知道的姑娘们可以类比一下隔壁温书里的方应看方小侯爷,他俩一样有野心又有权有势还长得帅,但是狄小侯是个变态。
第39章
赏花会前两天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第三天的时候, 李玥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们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她左思右想, 干脆从马车暗层里掏出了一套自制马吊牌。
马吊牌是现代麻将的前身,此时也仅仅只流行于沿海地区, 在座的小伙伴们基本都出生于内陆,大部分都出生于世家大族,此前并未玩过同类型的游戏, 因此李玥作为老司机, 理直气壮地开始带着他们聚众赌——啊不, 聚众玩游戏。
起初刚知晓游戏规则的时候,李玥仗着经验, 贴了在座所有参与者一脸纸条。等小伙伴们逐渐熟悉游戏规则后, 被贴上满脸纸条的人变成了李玥。参与打牌的人尤以无花和原随云两人最为过分, 前者顶着一脸悲天悯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 暗地里偷偷摸摸出起了老千,后者仗着自身卓越的听力和记忆力, 几乎背下了同桌另外三个人的所有牌。
发觉情况不对, 李玥很快抽身而出, 围观小伙伴们打牌,金灵芝和薛冰碍于美观,没多久也退出了, 只剩下四个男人还在玩。一个时辰后,四个男人里阿飞和游龙生脸上的纸条多到数不清, 唯有无花和原随云脸上没几张纸条,两人从最初的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到胜利天平渐渐往原随云那一边倾斜。
正当李玥暗自庆幸着自己英明神武早早退出,不用被贴满脸纸条时,别院客厅的大门被人轻轻敲响了。几个打牌的看牌的人都把全副注意力投放在牌桌上,听见敲门声连头也没抬一下,唯独李玥离门最近,她只好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李玥车队里随行的小厮之一,他看向李玥时,面上颇有几分为难之色。
不用小厮多说,李玥已经猜出来,定然是别院门口来了个麻烦的客人,她摆摆手,和屋里的小伙伴们打了声招呼,抬脚跨出了门外。
别院门口果然如李玥预料的那般有他人等候在原地,来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正是李玥之前曾经见过的狄青麟。
乍见李玥露面,狄小侯爷的脸上仍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眸深处却带着与寻常人一般无二的惊艳,以及某种令人觉得不舒服的势在必得。
李玥越是朝狄青麟走近,越觉得心生不适,头皮发麻。明明对方是受广大怀春女性欢迎的江湖风流少侠,出身又好,家中还有万贯钱财和田地无数,平常也是一副大方爽快的样子,可李玥的潜意识却在告诉她,狄小侯爷很危险。
少女心中虽有忌惮,面上并未显露出半分,对方的白衣公子则用着那天与女装无花大师调情时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声音,温和的对着少女道:
“李姑娘,今日天气甚好,后山晚桃未谢,在下冒昧邀请姑娘,与在下同游山麓,不知李姑娘意下如何?”
李玥本能的想要拒绝狄青麟,可一想到昨夜白玉京所提到的婚约一事,她顿时又头疼起来。这个世界和年代虽然有私定终身的江湖儿女,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李玥固然对狄青麟毫无想法,不过她担心对方会有其他意见,本着早解决早自由的想法,没有多做犹豫,她朝狄青麟身后走去。
狄小侯爷的背后停着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驾车的车夫精壮寡言,他低头敛目,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马车的马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车是整块整块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的香车,有林间微风吹开车帘,隔着几米远,李玥依旧能闻到阵阵香风。
见到李玥要上车,一向自诩风流的狄青麟伸出手,做出要扶李玥上车的动作。出于礼貌,李玥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直接上手扶,而是顺势在对方手上虚虚一撑,轻巧的跃上了马车。狄青麟微不可见的愣了愣,旋即也踏入车厢之内,车夫非常有眼色的扬起了马鞭。
马车行驶在山路之上,李玥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震颤,她与狄青麟面对面坐着,后者沏了一壶茶,茶水倒入茶杯中时,连半点水花也没溅出来。李玥的商铺下面也包含了车马生意,她陡然对造出减震性能如此之好的马车的生产者萌生了兴趣,不过在无意间瞥到车厢角落里的某个印记时,她在心里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本就是李玥名下长龙商铺里生产出的马车。
狄青麟自然不知道李玥心中所想,他温言软语的同李玥聊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若是无花在此,定然会满脸嘲讽,因为狄青麟用来撩李玥的套路同之前撩他的是一模一样。
要是坐在马车里的是其他女子,在狄青麟如此攻势下,可能还会半真半假的心生羞涩一番,可惜他面前坐着的是神经比城墙粗的李玥。粗粗对车厢内物品做出估价,狄青麟在李玥眼前,从不招人喜欢的未知婚约者,变成了闪闪发光待宰的大肥羊。
面对潜在的大顾客,李玥还是很有耐心的,她含蓄的同狄青麟交谈着,适时再奉承几声,一时之间宾主尽欢。但是这祥和的气氛很快便被打破了,因为李玥在趴着车窗朝外看时,从车厢衔接缝处,摸到了干涸却颜色新鲜的血块。
一开始李玥并不敢确定那是什么,直到她趁着狄青麟没注意,低下头仔细地在车窗位置闻了闻,又在车板夹缝处摸到了半片东西,再一联系车内那浓郁的龙涎香味,她的心脏开始怦怦狂跳起来。
李玥抬头看向狄青麟,后者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敞开的衣领深处隐隐能看到几丝红痕,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入对方的马车,而不是留在原地和小伙伴们打牌。万幸狄小侯爷确实只是单纯地想和李玥聊聊,既没提到婚约,也没提到其他令李玥心惊肉跳的事情,因此在山麓游玩大半天后,李玥得以平安的回到别院之中。
马车在别院门口再度停下的时候,小伙伴们也纷纷从窗口门口探出头来,李玥礼貌的同狄青麟告别,待后者的车马完全从她视野里消失,她一鼓作气冲进屋内,抓起茶碗给自己狂灌了几口茶。
金灵芝和薛冰正想揶揄李玥是不是和狄小侯爷度过了大半天的美好时光,她们还没开口,便看见李玥从袖中取出什么,抛在了桌子正中央。
那赫然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和半片涂满了丹蔻的指甲。
“哎呀,你们就算是有婚约在身,也不能玩的那么激烈吧,你看你指甲都——”
金灵芝的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想起来,李玥从来不在指甲上涂丹蔻,她怒气滔天的想骂狄青麟是人渣时,李玥冷不伶仃的朝她开口:
“灵芝,你不要声张,偷偷地查一查,自狄小侯爷来后,万福万寿园……有没有少什么人?”
“你……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事,狄小侯爷好歹也是……也是……”
“桌子上的指甲和血块,都是我从狄青麟马车里发现的,他车内还点了龙涎香来遮掩血腥气,我怀疑……他今天杀了人。”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再吭声,唯有薛冰摇了摇头:
“赏花会也算是声势浩大,又是由金太夫人举办的,狄青麟就算是世袭一等侯,也不敢在金灵芝的奶奶面前造次,更不会对参与赏花会的女侠们出手,毕竟要是有谁失踪了……麻烦可就大了。”
“未必,如果是仆役、娼妓、歌姬之类既无身份也无地位的女人,就算失踪了,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是同什么浪子私奔了,万万联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上去。”
无花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在屋内显得尤为吓人,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个小姑娘齐齐咽了口口水。
由于缺乏直接证据,李玥和金灵芝也不好直接去告诉金太夫人,因此赏花会一结束,李玥找了个借口,忙不迭的带着车队离开了万福万寿园,生怕自己又被狄青麟缠上。而在狄青麟也离开万福万寿园后,金灵芝私底下和金太夫人撒娇打诨,说自己新交的朋友不小心遗失了贴身之物,希望能悄悄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