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做生意的那个帮派叫什么名字?别告诉我是叫‘热情’。”我身体前倾,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
“这个实在是无可奉告……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中原先生警觉了起来。
“啧,”我把乔鲁诺塞给了一边的里苏特,双手十指交叠,拇指轻轻的相互敲打,“中原先生,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我想做的事情,自然是帮助一时冲动,有可能把自己和家人陷入危险困境的热心少年啊。”
“……你是白痴吗?”里苏特吐槽我。
“不,就你这个搞事的眼神,我觉得你肯定不止这么想。”中原先生吐槽,然后他很小声的咕哝,“这种眼神怎么这么眼熟……”
是啊,你有个叫太宰治的叛逃前同事,我也觉得我们有时候眼神有点像。
现在的那不勒斯,要说发展的最快的黑手党肯定是热情,但是不代表这块地方就只剩下热情这个组织了,事实上现在因为彭格列这个百年庞然大物的压制,那不勒斯除了热情,还有一些冒头出来,要么依附彭格列,要么和热情不对盘却不打算依附彭格列的小家族,可谓是鱼龙混杂,形势瞬息万变。
有冲劲和头脑的人,大概很快就可以在这种地方干出一番事业来吧,只是“事业”和“危险”成了正比而已。
“我再最后说一遍,”中原先生说道,“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安排下属送你回日本,但是如果你不想回去,事实上你的选择、安危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他抱起了胳膊,“你想好了吗?”
“我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我摊开手,“我不回日本。”
他叹了口气,“那么我送你回酒店吧。”
是的,本来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能想到是否要把我送回日本已经算是难得的大好人了,换成其他黑手党,大概是“你个傻x关我屁事”吧。
我被送回了在那不勒斯下榻的酒店,房间被翻的一团乱,好在机智如我把最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边,信用卡和护照等等都贴身收藏。
里苏特一下车就急急忙忙的跑掉了,大概是去确认自己家小饭馆是不是还在正常营业吧。
“今天还回去吗?”我问乔鲁诺。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要回去的。”
说到底,就算说着“没有用”,孩子还是会下意识的渴望母亲吧。
我叹了口气,“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
这一次没有人再从半路冲出来想要把我绑架走了,我成功的带着这个乔鲁诺来到了他家门口,他上去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乔鲁诺,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了你很久……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爸爸进医院了,我现在要去看他……”
她的目光从乔鲁诺的身上移到了我的身上,“你是……啊,是你!”
“嗯,是我。”我点了点头,“我来意大利玩,没想到恰好遇到初流乃了,这孩子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真是缘分呢。”
乔鲁诺看了我一眼,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撒谎是本能。
撒谎是通往和平道路的一种手段。
“啊,真是麻烦你了。”乔鲁诺的母亲说道,“这孩子的爸爸突然身体不舒服,刚刚送去了医院,我现在正焦头烂额呢。”她看上去非常的憔悴。
“是吗,真是辛苦你了。”我看着她,突然抛出了我的问题,“你知道乔鲁诺的继父打他吗?”
她瞪大了眼睛,“等、等一下,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这个——”
“你知道你的孩子,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被比他大的熊孩子欺负吗?”我又抛给了她一个问题。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我现在没有空和你说这些——”
“你知道的对吧?知道你的孩子被虐打,知道你的孩子被人欺辱……但是你只是装作不知道,对吧?”我逼视着她的眼睛。
“哪又怎么样?!你让我离婚吗?你让我继续回日本生活吗?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带过孩子的人在说什么啊?医生很赚钱吧?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啊?”她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慌慌张张的反过来指责我。
乔鲁诺捏紧了我的衣服。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突然很想笑,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如果你决定离婚,那么就打这个名片上的电话。”
这种类型的女人,不会存在什么不离不弃的爱情,当她发现这个男人已经不能被她寄生了之后,她会立刻转向其他的目标。
啊,这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呢,似乎没有多说什么的价值。
“我现在住在酒店里,乔鲁诺知道我的地址。”我盯着她的眼睛,嘴角挂着笑,“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咨询我。”
她被我的态度弄的一愣一愣的,伸手接下了名片。
我摸了摸乔鲁诺的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在路口我看到了里苏特,“怎么样?家里人还好吗?”
“还好,没出事。”他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你还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女人啊。”他说。
我沉默了一会,突然对他说,“里苏特,你想杀人吗?”
他瞪大了眼睛。
……啊,果然呢。
“想杀人的人,看眼睛就能看出来了。”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就像是水银上的食盐一样清晰。你最好收敛一下你那个眼神,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你呢?杀过人吗?”他突然反将我一军。
“哼,说什么呢。”我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可是善良守法,医者仁心的好市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八点以前没有加更,那就是没有了
啊,我好想要长评啊……
第79章
波鲁纳雷夫打来了电话, 他们那边调查迪奥残党的时候追查到了“箭”的消息, 同时击破了一伙残党,并且得到了他们想要到意大利来伏击我的消息。
“啊……不是我说啊,波鲁纳雷夫, 你们这样吃黄花菜都赶不上热的啊。”我扭头看了看房间角落里被我卸了四肢的攻击者说道。
“什、什么?”波鲁纳雷夫有些着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花子你没出事吧?没受伤吧?战况怎么样?”
“哇靠,波鲁纳雷夫,我能这样好好和你打电话不就回答了你一切问题吗!”我吐槽,“你稍微也好好想想啊。”
“……听到你这么生龙活虎, 我就放心了。”他傻兮兮的笑道,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毕竟你是我们中间最容易招变态的那一个啊!”
他说出来了, 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
“可恶, 也不想想我为什么容易招变态, 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和你们去埃及旅游吗!”我吐槽, “挂了挂了,你和阿布德尔要小心才是真的。”迪奥那个死传销头子在埃及呆了那么久,那地方的臭鱼烂虾指数肯定超标了。
我挂断了电话,深呼吸一口气, 坐在了床上, 看着那个被我卸了四肢, 切了声带,掏出了肾脏,夺走了生命的袭击者, 歪了一下脑袋,“辛苦吗?”
他当然是没有办法回答我。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不喜欢留着对方的命说个不停,然后给对方翻盘的机会,这样会让我显得很蠢。
“……趁着这个机会。来说一个孤独症患者的故事吧。”
——
有一个女孩子,她出生在健全的家庭之中,她和一切会导致长大后产生扭曲性格的童年阴影无缘。
她的家庭,温暖,正能量,充满“人”的气息,父亲直觉惊人,顾家而忠诚,也十分疼爱她。母亲做得一手好菜,有些天然黑,是家庭主妇却兴趣广泛,同样对家庭忠诚而无私——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的女孩,应当是阳光的,正能量的,可以毫无芥蒂的融入人类社会的存在。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能够轻易的看穿他人的本性,女孩反而同整个“人类”格格不入。
她异乎寻常的性格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年幼的她也曾经好奇过,本着好奇的想法,去查阅心理学,人脑构造之类的著作,而最终,尚且年幼的女孩只能对自己做出最为残酷,最为精确的定位——是天生的。
不是因为父母的失格教育,也不是因为亲友,教师的错位指导,而是最最无聊,最最无趣的理由——是天生的。
我的异常,我的同“人类”这个物种格格不入,不是因为上面某些大人物心血来潮的实验,也不是某些什么诡异莫测的阴谋,而仅仅只是因为——在我诞生的时候,身体内的某一条染色体突发奇想,使我天生拥有了同他人构造不同的大脑。
仅此而已。
实在是无趣之极。
而在少女六岁的时候,更多的异常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她出现了名为“替身”的超能力,再一次,更进一步的把自己同“普通人”这个族群隔离了开来。
说来可笑,即使是异类,也会感到孤独、寂寞。
“你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强大,而你的性格也过于异常。”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名为夏目漱石的男人对女孩这样说,“如果不加以束缚,终有一天会毁灭自己,或者毁灭别人。”
女孩曾对此等言论嗤之以鼻。
“我毁灭人类,或者毁灭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类的行为本身就是由众多的心血来潮和毫无疑义组成的。”
夏目漱石向她讲述了两个男人的故事,一个是怪物,另一个是普通人——名为约翰的怪物,和名为天马的医生的故事。
具体内容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女孩已经不记得多少了,但是她切切实实的,如同故事里那个名为约翰的怪物一样,对“天马医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故事的两个主角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成为‘约翰’,还是成为‘天马医生’,你有选择的权利。”夏目漱石是这样对她说的。
“一般来说,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会成为‘约翰’吧——但是我拒绝!我要成为‘天马医生’。”女孩这样回答他,即使知道她这样回答是中了那个男人的下怀,但是她依然这样回答了,“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女人!”
——并且为此付出了极其艰辛的努力。
学习去做一个正常人。
学习压制自己观察人类的欲望。
学习克制对同类的厌恶。
学习忍受不被任何人真正理解的孤独。
并且从中得到连她自己都能理解的,清晰明白其无趣,自我满足本质的快乐。
啊——
“我总算想起来了。”我向后捋了一把刘海,“是呢,我当时为什么一个劲的吐槽恩多尔。”我对着那个死之前怒吼着“你们夺走了我的精神支柱”的迪奥追随者,“是因为我看不起你们啊。”
“不能出柜真是辛苦你们了啊。”
“啊,不开玩笑了。”我舒了口气,“一群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臭鱼烂虾,哭喊着‘你们不理解我,我好寂寞啊’,以为自己是什么为国捐躯的烈士受到人类社会的迫害吗?”
“这么想要理解,就去做点正事啊,什么‘恶人的救世主’,你们也配叫恶人吗?恶人要个屁的救世主,一群孤独寂寞都忍受不了的废物点心,自己的欲望都克制不住的垃圾弟弟,就不要给自己脸上镶钻石了啊。”
“算了,对着尸体吐槽这些,你也听不见吧,废物点心。”
我为什么追求平静的生活呢?归根结底是,一旦我再一次踏入“与普通人不同的世界”,其直接结果就是,我需要用超过以往几十倍,几百倍的自制力去克制自身异常所带来的问题。
就此放飞自我,成为“约翰”也可以。
然而我心里的“天马医生”已经让我和人类的社会产生了些许细小的关联,这些小小的钩子把我在“人类”这个族群之中。
——我杀人不眨眼,我性格异常,我内心嘶吼着怪物这件事情。
能让仗助知道吗?
能让朋子知道吗?
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吗?
能让任何人知道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越是察觉到自身的异常,越是踏入”异常“的世界,就越是寂寞,越是辛苦,越要花费更多的努力。
并非是“为了喜爱的人而努力”,纯粹是“这样努力的我真是帅呆了”这样的自我满足,促使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但是最近已经开始渐渐察觉到了,我内心的异常,已经深入基因,时不时偷溜出来提醒我它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加入承太郎他们,我不会又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我动了动手指,细菌将尸体啃噬殆尽,连骨头都被分解成纳米级的粉末,被风吹散了。
我有些发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机,最后下定决心按下了一个号码。
“喂?”
对面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睡眼朦胧。
——
我沉默着,等着他说话。
那边也沉默着,过了一会才开口,“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