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法不同,效果便不同。
“这药真灵,”三七不再替刚刚的事,更是没注意到师妹的异常,兀自舀了一勺药汁尝味道,“师父用了三年都没能研究出彻底遏制疫情的办法,但这药竟然完全做到了。”
“这么神?”杳杳好奇地看过去:“这是谁的方子?”
三七道:“是药王谷来的。”
听到这个地方,杳杳有些吃惊。
“昆仑和药王谷有联系?”
三七笑道:“是也不是,几乎没人见过谷主的容貌,但他帮过昆仑不少。”
提到这个人,百草峰弟子的眼中满是崇拜和向往,药王谷在他们心中就如同神仙一般,峰主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总是能被他四两拨千斤。
久而久之,全天下都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谷主好奇不已。
然而药王谷靠近东境,常年云雾缭绕,谷中气候湿润,多草木虫兽。
好奇之人很多,但也怕有心进,没命回。
杳杳哦了一声,不以为然。而后倒了杯水,放到唇边。
“不过我们都猜,谷主是个老头,”三七道,“他的字非常好看,没有几十年的功夫练不出来,所以八成是个皱巴巴的老爷爷。”
“噗——”杳杳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三七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拍拍她的背:“杳杳师妹,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风疏痕处理好了瞎眼老妇的事情,走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杳杳?”
“我们正聊药王谷呢,杳杳师妹不知怎么就呛到了。”
杳杳咳得死去活来,叉着腰摆摆手:“我、我没事!喝急了!”
风疏痕不语,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杳杳接过去一口喝了,好不容易顺了气,却听到小师叔悠然问:“谈了药王谷的什么,把杳杳惊成这样?”
“在谈谷主——”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只是凑巧了,我都没有听说过药王谷。”
风疏痕听后笑笑,并未说话。
杳杳心里敲鼓,匆匆说:“那个,三七师兄,我先去和师妹他们会和了,等回了昆仑我再去百草峰找你玩。”
“当然好,”三七客气道:“风师叔和师妹先忙。”
说完,便拎着刚熬好的一桶新的药汁,走去北面流民的棚子去了。
对方一走,杳杳转过身,忐忑地看着风疏痕:“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嗯?”后者扬眉,似乎不解。
“我对那个婆婆伸出援手,这件事没错,但用的方法不对,我没有把可能性都考虑好,贸然援助,也许反而会害了她。”杳杳垂着脑袋,有些郁闷。
风疏痕仍旧是笑。
“我应该变得更强一些,然后再帮他们。”
起码知道这一趟要调动多少人手,并确保这些人并无二心才是。
“小师叔,”杳杳道,“我随心是不是错了?”
“强者随心,弱者顺势。”
风疏痕道:“随心并不错,只是后果不同,要知道承担和弥补。”
说完,他弯着嘴角:“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杳杳立刻点头。
风疏痕侧过脸,看着笑容灿烂的师侄,继续道。
“现在说说药王谷吧。”
杳杳原本已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药、药王谷怎么啦?”
风疏痕瞧着她,不动声色:“没什么,只是百草谷在这次救治疫病中耗了不少功夫。届时摘星宴上,或许不会有太多的弟子能参与。”
杳杳又问:“……那和药王谷有什么关系呢?”
风疏痕慢慢道:“百草峰峰主与药王谷关系不错,届时或许会拜托药王谷照看一二也难说。”
杳杳:“……”
她忍不住露出纠结的神色:“药王谷也来摘星宴?”
风疏痕看着她的神色,慢悠悠道:“你都没有听说过药王谷,那药王谷去不去摘星宴,和练剑的杳杳关系也不大吧?”
杳杳:“……”
小师叔真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小师叔真厉害!药王谷主不要来!
远在药谷的谷主打了个喷嚏。
第19章 剑起惊鸿05
回到桃峰后的两天,杳杳一直精神不济。
冬日近了,窗外刮着大风,略过木棂的缝隙时,发出尖锐的哨音。
苏雀扑棱棱地从桌上飞到她的肩头,先是叽叽喳喳了一阵,随后见杳杳抱着膝盖不说话,便飞到空中,一旋身,幻化出翩翩的少年模样来。
“少主,你怎么不开心?”降丘倒杯水递过去,“是不是练剑太累了?哎我就说那个小师叔对你要求太严格了吧,我现在就去和他说,必须休息!”
杳杳瞪他一眼:“你回来。”
“是!”降丘立刻乖乖回来,垂首站在床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可是少主你——不开心啊!”
“我……”杳杳茫然地抬起眼睛,“你看出来了?”
降丘道:“属下又不傻。”
犹豫了片刻,杳杳说道“其实是因为此次下山,我见到了很多可怜的人,他们没饭吃、没家住,甚至只剩自己一人,很可怜。”
回忆起在玉凰山的日子,杳杳背靠着冰冷的墙,低声说:“我想我爹了。”
降丘眼睛一亮:“想家好啊,那咱们立刻就收拾行李回家!”
说着,少年立刻毛毛躁躁地找起了包袱。
“陛下早就不生气了,天天站在鸱张楼上等您回家呢,而且栉风和沐雨每天都打扫您的住所,也是陛下吩咐的!”
杳杳阻止他:“不,我还不能走,至少摘星宴之前,我不能走。”
降丘十分意外:“为什么啊?”
“我走了,试剑会谁去拿第一?摘星宴谁去摘星?”杳杳道,“更何况我现在是昆仑弟子,没有别的情况,不能擅自离开昆仑山。”
降丘十分不理解,嘟囔道:“那您还是玉凰山的少主呢,陛下万千宠爱都在您身上,钦定的继承者、金枝玉叶,怎么就跑出来和一群修道者混在一起了呢?”
杳杳沉默不语。
她的确很想自己的父亲了,但是既然决定了参加试剑会和摘星宴,便不会轻易改变计划,更何况还有万俟槿的账没算。
她又不是什么不记仇的好人,那些嚣张跋扈和出言不逊,都记得一清二楚。
降丘见杳杳脸色不悦,也不敢多问,讷讷地将东西放回原位。
“那、那您什么时候回,也要给个准信吧。”
“摘星宴后我一定回去,”杳杳道,“在这之前,我要把剑法练好,不然试剑会输给那个万俟槿可怎么办?”
她瞪了降丘一眼:“你替我打吗?”
降丘从善如流:“属下当然愿意分忧!其实根本不用少主亲自动手,属下伪装一下,打败那个小丫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溪茂善武,但在玉凰山前却不值一提,您说几招就几招!”
这位妖主身侧的年轻武将得意洋洋,说到兴处,甚至打算分享一下最近练成的肌肉。
“我开玩笑的,”杳杳无奈地扶额,“你别当真,我要自己打。”
她沉了沉心绪,去拿了绡寒,准备练剑。
“少主,看天好像要下雪,”降丘十分担忧,“你病了怎么办?”
杳杳摆摆手:“绡寒只有在寒冷天气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我出去试一试,再不济就去向小师叔请教。”
说罢,她推开门,迎着大风走了出去。
降丘打了个冷战,嘀嘀咕咕:“又是那个小师叔,我要赶快向陛下汇报。”
……
三日转眼过去,试剑会到来。
杳杳有一阵没去试剑台了,上次还是春和景明的四月,转眼间,昆仑山脉上已经覆上了满满当当的积雪。
她遥远地看了一会儿,转过身与师父师叔们乖巧地坐在一起。
苏雀不放心,扑着翅膀硬要来,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落在杳杳肩上,恰好傅灵佼抱着桃核,它便也躲过去,一猫一雀,互相看看,不打架。
“一会儿师妹上场的时候,能打就打,不能打直接认输,”杳杳一本正经地叮嘱最小的傅灵佼,“总之不受伤是最终目的。”
后者脸色发白:“我、我害怕。”
“不然直接弃权吧,”春方远皱起眉,舍不得弟子受罪,“我去和黎稚师兄说一声,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傅灵佼却摇摇头:“师父,我不想给桃峰丢人。”
“这怎么叫丢人呢?”林星垂道,“你的机关术比筑峰弟子还厉害。”
杳杳看了看小师妹的脸色,下意识问风疏痕:“小师叔,灵佼怎么办?”
后者却注视着场上:“随她。”
“可是灵佼很害怕,又在强撑着,那些人没轻没重的,她很有可能受伤?”
风疏痕沉默片刻后,回过头,看着杳杳:“这一步只能她来走。”
杳杳无言以对。
的确,她担心傅灵佼,但是她不能帮对方上去比。
巳时,试剑会开始。
虽然昆仑八峰弟子们的专长各不相同,但从春到冬的修习,足以让他们将昆仑心法的第一第二册 学完。
其他峰的弟子随便比比,最后将主场交还给剑峰和五行峰。
当然,还有拿弟子来试法器的筑峰。
今年的彼时大家都很好奇,这一届弟子天赋奇高者如此多。
谁能问鼎第一?
当然,猜测齐朝衣和万俟槿的人最多,二人剑法超群,已经有弟子偷偷喊起了他们剑峰双壁,双壁若是能对垒,一定很精彩。
第一战开始,试剑台上最先上场了两位小弟子,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生面孔。
战笛一响,两人打在一起。
鉴于风疏痕对杳杳他们一贯都是放养路线,所以比或是不比全由傅灵佼自己拿主意这个决定,大家也并不觉得意外。
杳杳坐在小师妹身边,替她按按手臂,按按肩膀。
傅灵佼平日不常练剑,手上一点茧子也没有,更不要提她软绵绵的手臂了。
她盯着手上的玉牌,脸色变得更差了:“杳杳,这个对手是谁呀?”
杳杳看过去,只见这熟悉的牌子上只有两个字:永晁。
昆仑万事通林星垂凑过来,往嘴里扔着春方远晒的脆灰枣,他先是看了看这个名字,随后视线放远,落在对面五行峰一名弟子身上。
“就是他,”他机灵地转了两下眼珠,说道,“永晁这个人我接触过几次,心思不细,五行术也用得一般般,完全不如那个叫楚月灰的小弟子。”
对面,一名比傅灵佼几乎高上两个头的健壮少年,正手握长剑,意气风发。
杳杳若有所思:“那么,遇上灵佼,说不定我们还能赢了?”
“怎么可能,”傅灵佼摇摇头,红着眼眶,“我……我做不到的。”
杳杳嬉皮笑脸地说:“拿出你平时说我时候的劲头来啊,你就把他们都想象成是我在闹你,是不是一下就有胆子砍过去了?”
傅灵佼一怔,忍不住破涕为笑。
试剑会仍是用抽签的方式,但比朝试时难度要高,一人将有六到九名对手,根据获胜方式赢得的分数进行下一场对垒,也就是说积分相等的人更容易对在一起。
杳杳算了算,自己八成是逃不开和齐朝衣比试了。
正想着,只听台上“叮”一声——
五行峰弟子武器脱手,剑峰胜。
欢呼声骤起,毕竟最后赢家,也将为自己所在的主峰带来荣耀。
杳杳托着下巴,扭头看风疏痕:“小师叔,我会遇到打不过的人吗?”
“你想遇到吗?”后者饶有兴趣地问。
杳杳抱着桃核认真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我想遇到,目前来看好像没有几个能胜过我的。”
“保持自信很好,”风疏痕道,“但合格的修者,决不能只精于唯一。”
杳杳一阵,下意识问:“不能只会剑法吗?”
“错,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风疏痕看着场上,露出揶揄的表情,“刚刚那五行峰的弟子有三次想要偷袭,但是都停住了,为什么?”
杳杳道:“他良心发现?”
“错,是他怕,可他若不怕呢?毕竟那剑峰弟子毫无提防。”
的确。
虽然只是试剑会的赛场,但胜负一瞬,与死生之间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倏然,便能逆转战局。
杳杳听得若有所思,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万俟槿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放暗器,毕竟在大多数人心中,修者光明磊落,昭日坦坦,根本不屑于用旁门左道,于是便会放松警惕。
而这是一种无可厚非的战术,在未来无数的战斗中,任何可能都会让人性命飘摇,所以怎么赢、光彩不光彩,其实并不重要。
“我认同,”杳杳道,“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风疏痕听后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似乎有些欣慰:“很杳杳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