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对于昆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据说有的弟子一生都在昆仑潜心修道,但却没能走遍门派中每一个角落。
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名不虚传。
齐朝衣见杳杳有些出神,不由得问:“你不舒服吗?”
对方能和自己一路走上试剑台,这着实让齐朝衣惊讶了,原以为只是山下一个随便来凑热闹的小姑娘,没想到体能比起自己来,也不差分毫。
杳杳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最后能留下多少人呢?”
齐朝衣却斗志满满:“总之一定会有我!”
杳杳:“……”
齐朝衣:“……还有你。”
杳杳:“谢谢。”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山上看去,上方山门开启,有无数身着玄衫的昆仑弟子鱼贯而出。
他们整齐地分成两队,站到试剑台的边缘,纷纷目不斜视、面色肃穆。
齐朝衣又解释道:“往年总有修士在试剑台受伤或是遇到危险,这些昆仑弟子就是来保护他们安全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
在弟子们全数走出后,最后方出现的是一名长袍修士,他留着胡须,一道伤疤斜斜地贯穿了整张脸,而且表情冷若冰霜,看起来十分的不近人情。
不需要介绍,在见到此人的瞬间,所有在场中的修士都沸腾起来。
——“秦暮!”
昆仑派的三峰主,五行术天下第一。
据说今年剑峰和五行峰加起来只收五十名弟子,但作为往年来人数最多、外界最认可的两座山门,想要加入这里的修士足有六七成。
想到这里,那些志存高远的试练者们眼中爆出了光亮,仰慕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人。
“你想去什么地方?”齐朝衣问,“马上要开始的是夜试,明日还有朝试,秦暮与剑峰峰主黎稚会将留下的弟子,按能力分给八峰。”
杳杳思索片刻:“那就剑峰吧,我剑都买了。”
齐朝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随便的回答。
天色转眼漆黑,星空笼罩下,秦暮开口说道:“夜试开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清楚楚地落入了每一位修士的耳中。
既然夜试开始了,那么还剩下三三两两没能上山的人,自然就失去了这三年一次的机会。
“今年的夜试很简单,”秦暮站在高处淡声道,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在夜色掩映下多了几分诡异,“你们只需要用五行术点燃发放下来的蜡烛即可,三次机会,点燃后蜡烛会记得你的姓名。”
“成功者,朝试见。”
说着,试炼场四围遮挡收起,无数白烛出现在众人眼前。
杳杳与齐朝衣走到两枚蜡烛前,见这蜡烛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尝试着点火了,但大多都失败了。
齐朝衣道:“这是基础试炼,想要进昆仑,多少要有一些底子。假如没有,也要天赋极强,在天明前悟出五行术才行。”
杳杳问道:“那你有吗?”
齐朝衣点点头。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了什么,然后短促地念了句口诀,指间一个黄纸符箓猛地燃起火焰,将二人周遭点亮了一些。
有火了。
见此,不少修士趁着秦暮没注意到这边,纷纷凑上来说:“兄台,借个火儿。”
然而他们话音未落,便被那些木人一样站在崖边的围挡弟子拎着衣领,直接扔出了试炼场。
杳杳看着他们忍不住发笑。
齐朝衣却瞪了她一眼,打断她不合时宜的放松:“你呢,你行吗?”
杳杳轻轻摇头:“我没学过五行术。”
她摊开掌心,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掌,喃喃自语:“不过我想,我应该可以试一试。”
就在这时,趾高气昂的女声响起,仿佛一道剑光,劈开了浓重的夜色。
“区区点烛而已,昆仑今年这么低级了吗?”
杳杳看去,只见在这摇曳的烛光下,那穿得灿烂奢华的郡主万俟槿,正微微扬着下颌,不可一世地蔑视着试炼场中的所有弟子。
秦暮看她一眼,脸色不变:“何为高级?”
“御剑飞行,”万俟槿十分骄傲地说,“起码要让我有高手过招的感觉吧,现在在做什么?逗那些三四岁不懂事的孩子吗?”
此言一出,立刻哗然一片。
“你骂谁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嚯,溪茂国真厉害啊,是不是刚落地儿就能御剑而飞了?”
“哈哈哈,那凶郡主是飞上来的吗?”
万俟槿在众修士的调侃中竖起了漂亮的柳眉,然后对着其中一位笑得正欢的大喝一声:“风来!”
“什么——”
那人立刻被一股诡异的旋风包裹,他还来不及大叫,霎时间衣服上、脸上、手上便多了几道被风刀割伤的伤痕。
“万俟槿,”秦暮收敛了他漫不经心的眼神,然后猛地一挥衣袖,将那阵风驱散了,冷然道,“倘若你再敢私自动手,我就只好请你下山了!”
后者却冷笑一声,面无惧色:“没了我,今年的昆仑弟子一个也拿不出手。”
杳杳看着这场闹剧,笑了笑说道:“她脾气好大啊。”
“听闻她第一次结印是在六岁,是个天才。”
杳杳没再说话,她的目光逡巡试炼场一周,只见有些修士成功点火,已经进入朝试的休息区域,而有的弟子抓耳挠腮,盘膝打坐,妄图在这一夜之内悟出点五行术的窍门来。
而那些因为三次失败,所以大叫打滚、企图作弊的,早就被送下山了。
她看着这一切,然后收回视线,将情绪放平缓。周遭纷杂的声音忽然一下去得很远,杳杳慢慢进入到自己的神识当中。
她回忆着结印的手势,效仿那些修士们的样子,屈起手指,浸没了一会儿。
再然后,她睁开眼,对着灯芯轻轻一点——
白烛上“啪”地响了一声。
那声响竟然直接爆开了一朵灯花,簇簇烛火,倏然着了起来。
齐朝衣瞪大了眼睛,他不过是晃神看了看别处,听到声音再回头时,烛火竟然已经被点亮了。
“杳杳,你——”他不可置信,“你悟出来了?!”
“不算是悟的吧,”后者笑眯眯道,“应该是天赋异禀。”
夜试通过的弟子,要穿过一道门,进试剑台的另一侧等候。
万俟槿早已走了进来,在一处干燥的石阶上闭目打坐,纵然是在神游太虚的状态中,她仍然微微皱着眉,仿佛正在讥讽与不满。
漫漫长夜才开始,杳杳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齐朝衣扭头看她:“你困了?”
杳杳道:“困不正常吗?”不只困,她还饿呢。
眼见着这些修士们一个个都入定了,有的不仅不困,还能提早学了辟谷,就为了能在一万多人中脱颖而出,她看了一圈,心想可真拼啊。
齐朝衣很好奇:“你就是临时起意,想来修行的?”
杳杳点头:“当然啦,我不过是四处走走罢了,你告诉我后,我才知道昆仑在招收弟子。”
齐朝衣疑惑道:“可你说,你家来自一个小渔村。”
杳杳:“没错。”
齐朝衣:“那你又怎么会五行术的?”
她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能过夜试算什么?”一旁的万俟槿睁开眼,目光不善地盯着杳杳,“那不过是五行峰主的一点小把戏,真正的比试在明天。”
杳杳哦了一声:“这么说,你喜欢剑峰?”
万俟槿道:“那是当然。”
杳杳道:“那我也选剑峰吧,反正剑都买了。”
齐朝衣:“……”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做人不能浪费!
齐朝衣:服了服了。
女主身份其实大家看过十三的文就知道啦!没看过我就不剧透了!
第3章 万宗之源03
翌日,清脆的鸟鸣叫醒了熟睡的杳杳。
她随便靠在一块石头上就沉沉睡了一夜,让齐朝衣佩服不已。
日光穿云破雾,驱散了山中的湿气。
经过一夜,昆仑上的修士少了近乎七成,大家离开等候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试剑台上,看着所剩无几的那几百人,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次招收弟子,几乎没给那些毫无基础,一心从零开始的人机会。
他们下山之后,恐怕只能去祁连、蓬莱或是蜀山这种小门派了。
清晨的阳光不错,杳杳揉着眼睛重新走回试剑台,发现昆仑弟子们早早已经在崖边等候,据说朝试为两两对阵,一共三轮,三局皆胜者,即可入门拜师。
她视线扫了一圈,看到自己正对面的那位昆仑女修格外漂亮。
那女子逆着霞光而立,气质强势却不跋扈,五官美艳端庄,眼神沉静。
她身边的弟子在一比之下,纷纷成了背景板。
杳杳向来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充满好感,于是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那女修有些错愕,不过只一瞬,她也牵起嘴角,让艳丽的笑容冲淡了自身些凌厉的气质。
“姐姐,”杳杳十分自来熟地凑上去,“我会抽到很厉害的人吗?”
后者勾起红唇:“看命吧。”
杳杳道:“哇,原来你可以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画中人呢。”
那女子被她逗笑了:“我也是捡有眼缘的才会说,我们只是守卫修士,又不是庙里供奉的十八罗汉。”
她先杳杳一步自我介绍:“我叫素蛮,是剑峰弟子,小妹妹,你该去抽签了。”
杳杳回过头,见几百人已经在山前排起了长队,于是点点头,十分大言不惭地说:“那素蛮姐姐,你在剑峰等我。”
这话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一旁的万俟槿更是脸色不好。
抽签过后,杳杳和齐朝衣在场外等待了一会儿。
后者率先入场,对手是一名姓杨的年轻修士,那人看起来非常紧张,握着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相比之下,齐朝衣显得格外从容淡然。
然后,随着裁判一声令下,二人迅速交战。
齐朝衣身形极快,剑法则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老练。
他一剑递出,恰好是对方的防御死角。
杨修士连忙慌乱急退,几乎被破空而来的汹涌剑气冲了一个踉跄。
场上“叮叮叮”声不绝,转瞬间,二人已经交了十招,这十招里,齐朝衣大约有六招给对方留了空子等他反应。
然而这位修士却实力不济,竟然一个也没看出。
所有修士都屏息凝神着看向场上专注打斗的两个人,然后将自己放入这场战斗中,猜想自己面对这刁钻的剑,能够想到什么办法抽身而退。
最后,齐朝衣一剑刺出,干脆地结束了这场没什么意义的战斗。
他拿到了第一场胜利!
不少弟子鼓起掌来。
他们没想到这个容貌俊秀、气质温和的修士,剑术竟然如此高超。
杳杳等对方下来后,十分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要让着他?”
齐朝衣道:“因为我不清楚他的水平,这种战斗,对方很有可能让我一直处于上风,最后却一招把我拿下。所以我故意示弱,但他却完全没捕捉到。”
原来是这样。
杳杳有些明白了,在战场上,不仅要全力以赴,适当的保留实力也十分重要。
没多久,裁判喊到她的名字,杳杳站起身,将自己的剑从背后的剑鞘里缓缓抽出,因为她年纪小,容貌又漂亮,所以周遭不少弟子都注意到这个红裙少女。
然而一看到她手里的剑,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出色的剑。
但杳杳却不在意,她用袖口将剑锋上沾染的铁锈拭掉,轻巧地甩甩手。
“杳杳,”齐朝衣喊她,“小心。”
她笑眯眯地应了,走入试剑台去。
她的对手是一名和自己年纪年纪差不多的小弟子,脸上满是傲气,神态和万俟槿有几分相似,似乎是因为比人多修剑道两年,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对方昂首挺胸而来,看也不看场上的对手,仿佛不管对面的是谁,他都已经锁定了胜局。
杳杳握紧冰凉的剑柄,然后微微俯身:“请赐教——”
她话没说完,那傲慢的小弟子竟然一剑刺出,十分无礼地开了场!
这让周遭观战的弟子们纷纷皱眉摇头,如此心性,如果不能历经断筋正骨般的重塑的话,恐怕是不适合修道的。
看着锋利的剑光,杳杳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昔日在家和父亲打闹时,自己总是躲避不及的那根小小木棍。
从小到大,她只要不听话了,父亲就喜欢用木棍轻轻敲她。
而她则会用上趴在地上打滚、钻进桌子下面、爬上树等各种方法躲避。
但父亲很强,她从来也躲不过。
电光石火之间,杳杳的身体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斜斜地上前一步,躲过了那破空而来的一剑,然后以右手为基,左手辅助,将自己的剑抵了上去!
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杳杳用剑峰直直划过对方的全部剑身,然后拧身绕过,长剑收回,再反手一刺——
招式瞬间而至,就像这小少年的示威第一剑那样。
对方刚要反击,却发现剑尖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自己的咽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