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朝制度,东宫太子妃嫔可分六等,一等自然是太子妃,太子妃需得出身名门,礼聘入宫,是殿下正妻。二等便是良娣,位居三品,可封二人。”
枝枝便问:“那木良娣,便是这二人之一了?”
看上去身份很高贵呢,只能封两个,还是太子妃之下第一等的人物。
朱雀点头:“良娣身份高贵,不敢妄言,在此下还有良媛六人,位居正四品 这是第三等的,至于接下来,便是五品承徽十人,七品昭训十六人,九品奉仪二十四人,只是殿下素来淡于女色,东宫多年来未曾进过新人。”
身为东宫女官,朱雀侍奉沈璟昀多年。其实太子殿下不是淡于女色,而是担心姜皇后的手段,这么多年并不敢相信任何人,才洁身自好的。
枝枝声音飘忽,“奉仪是九品啊……”
在宁王府里,沈璟昀说可以封她做奉仪,她还好奇来着,却不料这奉仪原来只是东宫妾室里面最低等的,枝枝觉得有点不高兴。
好不容易生出的悸动,开出的花儿,好像霎那间凋落。
果然,给别人做过妾的商贾女,就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哪怕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心里也有鄙夷。
枝枝一阵胸闷。
朱雀讶异地发现她情绪忽然变差了,可还是尽职尽责,继续道:“宫里的规矩,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简单而言,便是碰上比自己地位高的人,不可无礼但期中细节,一时说不完,还要慢慢跟小姐说。”
枝枝勉强一笑,道:“多谢朱雀姐姐,今儿就到这里吧,改日我再找姐姐说。”
朱雀离开后枝枝脱了鞋子,穿着雪白的袜子,窝在椅子当中,抱住了自己的腿。
她觉得自己矫情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尊贵人,哪儿求得来人家尊贵人的尊重。只是她也是个人啊,被人看不起,还是会觉得很难受。她做错了什么呢,凭什么要被看不起。难道拼了命救自己,也是件错事吗?
枝枝低头看着自己秀气的脚,伸出手扯掉一只袜子,露出莹润的脚背和脚趾,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长的不好,连脚都精致如玉雕。
枝枝心里难受的厉害,除了生的好,她就没有一点别的资本了,可美色往往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这句话,枝枝记了十几年,并且想要记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她可以靠着美貌引诱男人对她产生兴趣,可很难靠着美貌安稳无虞度过下半生。男人是不可靠,可靠的只有自己,因为他们都不尊重自己。
自己捏了捏自己冰凉的脚,赤着脚走到床上,躺进被窝里,面无表情盯着床顶上的花纹。
太子殿下聪明厉害,连停机都远胜旁人,跟他对上,自己毫无胜算。也唯有蓝姐姐这么聪明果敢的人,才能算计到他,换了自己,当时在宁王府,恐怕都要错漏百出。
枝枝有点想蓝香儿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待在宁王府里,现在怎么样了,希望蓝姐姐能顺利生下孩子,不被宁王察觉,以后……以后应该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枝枝低眉,从枕头下拿出一支做工粗糙的簪子,放在掌心里摩挲,蓝姐姐跟她说过很多话,枝枝却记得了一句,永远不要让男人觉得你是狐媚子,那样永远都不会被珍惜。
就像她蓝香儿。
要做个轻易摘不掉的高岭之花。
枝枝低眉,要开口答应进东宫,还需要一个契机,让太子殿下觉得,她是被逼无奈,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而不是自己费尽心机攀附权贵,告诉他,自己对他根本感觉。
枝枝看着那支簪子,脑海里已经在想,该怎么办了。
现在她连个帮手都没有,姐姐们不可能和蓝香儿一样豁出去,枝枝也不会让她们再卷入泥潭当中。
枝枝的目光突然冷冽起来,她看着手中的金簪,想起那天花园里,顾娇从头上拔下一支泛着寒光的金钗。
事情由顾娇而起,就该让她负责解决,只是挨一顿打,未免太便宜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我心里根本没有你
太子:我冤枉
橙砸:他真冤枉,他只是不想你被害了
枝枝:你这个当丈母娘,就是疼你女婿,╭(╯^╰)╮
橙砸:我冤枉
太子:我冤枉
冤枉二人组正式成立
第27章
说句实话,枝枝对顾娇非常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乃至于憎恨。
若她当真跟她自己说的那样,枝枝的怨恨也有限,可她早早开始给顾静送东西,大约就是打着,一旦事发,就让顾静给她背黑锅的主意。
两个人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首饰,卖东西的老板也只知道买家是顾家千金,将来就一口咬定是顾静买了送她的,那也没人能奈何她。
而且二皇子不蠢,他当然会去查顾娇的身份,顾娇伪装成顾宁平需要做什么,第一件事就是让对方深信不疑,顾宁平的家人就是她的家人。
她只消买些东西,告诉二皇子这是给自己妹妹的,届时二皇子的人发现顾二小姐穿戴了那些东西,自然就能确定,顾娇就是顾宁平或者顾静。
枝枝合上眼帘,顾娇跟顾宁平也生的有四五分相似,若穿着打扮像了,陌生人远远看去,的确会分不清楚。
想来顾娇也是凭借着这个,才能顺利的鱼目混珠。
枝枝恨她害了自己和顾宁平,更恨她这般心机,百般谋划,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要置顾宁平于死地。
如今若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自然不会客气。
枝枝略微想了想,这件事依然不好自己动手,得让顾娇心甘情愿迫害她,逼的她无路可退。
枝枝穿上鞋袜,披上外衣,领着丫鬟去找顾夫人,顾夫人今日淋了雨,这会儿正窝在屋子里喝姜汤,听见自己的庶女过来,还有三分讶异。
“让她进来。”
枝枝走进门,遮住了门口的一丝阳光,淡色的衣裳映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温柔的像是一汪春水。
“你怎么来了?”顾夫人放下手中的碗,还是素日冷淡不耐烦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枝枝撩开裙摆,无声在顾夫人跟前跪下。
顾夫人一愣:“这不年不节的,你行大礼做什么?”
“女儿想求母亲帮忙。”枝枝对上顾夫人的眼睛,“这件事对我,对顾家,都有好处。”
顾夫人拧着帕子,略略思索一阵,“说来听听?”
枝枝低下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在顾夫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说话,“母亲,我想去东宫。”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而又坚定。
顾夫人盯着她的背,几乎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这个庶女,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进东宫,难道就凭长的美,就凭太子殿下多看了她几眼?
哪怕顾夫人已经想好了,送她去东宫,为顾家博一个荣华富贵,可自己的决定和庶女不知廉耻,还是不一样的。
枝枝纹丝不动,冷静无比。
顾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拒绝,只是反问她:“你想进东宫,找我有什么用处,我又不是太子殿下,并不能做决定。”
枝枝深吸一口气,“母亲,我和姐姐从宁王府里出来,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可您觉得太子殿下是多么宽厚的人,我们两个小小女子,岂能让他亲力亲为。”
说句实话,这也是顾夫人一直奇怪的地方,太子殿下闲的没事干了,管人家夫妻间的事情。
枝枝低着头,脖颈中一片绯红,声音软绵绵的,“宁王曾设宴,宴请太子,那日殿下喝多了酒,在后花园宠幸了一个女子,为了补偿,才做这些事情。
顾夫人猛然挺直腰板,声音怒气冲天:“顾枝!”
“我顾家无二嫁之女,你竟然胆敢在宁王府和太子殿下淫.乱,这件事若传出去了,我顾家还如何立足!你还要不要脸了!”
枝枝料到了她的反应,倒也没有觉得害怕,只是等她发泄完了,淡声道:“殿下非要如此,我一个柔弱女子,能做什么?”
顾夫人冷飕飕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割在身上。
她说呢,宁平这样乖巧懂事,怎么会舍得连累家里跟宁王和离,原来还是因为枝枝。
这个庶女,真是生下来就为了克她。
枝枝顶着她的目光,继续道:“殿下跟我说,让我自己决定,是回东宫还是另嫁,我现在想好了,只是需要母亲帮我。”
顾夫人冷笑:“你既然已经有殿下的承诺了,还跟我说什么,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枝枝并不与她争辩,自顾自说自己的,“母亲,我要进的是东宫,不是哪家宅院,东宫之中腥风血雨,我必须要为自己谋划,也为顾家谋划,不然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顾夫人沉吟,终于屈服在庶女嫁入东宫能带来的好处当中,便问:“你要做什么?”
“我得让太子殿下觉得,我是无路可走才要进东宫的,其实我本身不想去,我也不喜欢他。”枝枝这会儿觉得自己冷静的不像个年轻姑娘,似乎在那一刻学来了蓝香儿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的冷然无情。
她觉得记忆有些模糊,这个人不像她,可却的的确确是她。
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太多,再也不是那个一心想要避世的,有些许小聪明的温柔少女,连那个嫁人为正妻的梦,似乎也慢慢变得不重要了。
枝枝顿了顿,继续道:“男人都是贱坯子,只有让他们求而不得,你才能从他们身上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要的太多,必须从现在谋划。”
顾夫人觉得难怪自己在张姨娘面前失宠,生的女儿这般聪慧,她本人想来也是个手段高超的狐媚子,只是现在张姨娘打压的不敢出门,顾夫人也懒得说什么,她只是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枝枝道:“三房的顾娇,陷害宁平姐姐,想来母亲也十分愤恨,母亲只要替宁平姐姐报仇就好。”
顾夫人不明白。
“母亲去三房给顾娇说媒,就找个又穷又丑游手好闲的男人,三房定然不同意,您就透露出意思,说可以拿我换顾娇。”枝枝冷着脸,“到时候他们肯定费劲心机拉我下水,我为了躲避这门恶心人的婚事,顺理成章答应进入东宫。”
顾夫人觉得寒森森的。
“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人。”顾夫人摇头,“连自己都敢害。”
“我没办法。”枝枝突然苦笑,“母亲,我和姐姐进宫向姜皇后请安,姜皇后丝毫不将我们当人看,她……她直接告诉我们,要我们安安生生在宁王府,被宁王折磨死。”
“如今我们和离,姜皇后不会放过我们的,唯有太子殿下,堪做庇护。”枝枝看着顾夫人,“母亲也只能帮我,否则我和姐姐,都是死路一条。”
顾夫人恼怒不已:“你威胁我?”
“是。”枝枝淡声道,“我在威胁你。”
顾夫人冷冷瞪着她,倒是恨不得枝枝去死,然而却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宁平好坏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帮你,不就是给顾娇说媒吗。”顾夫人冷笑,“敢拿我女儿做筏子,我撕不烂她。”
枝枝目的达成,便从地上站起身,“多谢母亲。”
顾夫人上下打量着她,突然叹口气,“枝枝呀,你也是我养大的孩子,这些年我虽然没亲手照顾过你,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母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枝枝干脆道,“母亲是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
顾夫人安心的点点头。
枝枝便退了出去,淡色的衣裙在阳光下拖出粼粼水光,顾夫人忽然叹息一声,把枝枝送进东宫,应该是件好事,否则凭借这个丫头的手段,日后宁平和静儿,乃至于齐岭,都不是她的对手。
万一她谋夺顾家家产怎么办。
还是这样好。
枝枝走在花园里,雨后百花凋零,地上一片片绯红,已经八月了,这些花开过这一遭,大约就该静等来年了。枝枝伸手拽下枝头最后盛开的一朵的鲜花,捏着花茎,凑过去嗅了嗅。
馨香的味道从鼻孔传入四肢百骸,让人觉得分外愉快。
枝枝轻轻一笑,你看,不管什么样的暴风雨,都能有一朵花儿,坚强不屈地承受着,死也不肯枝头。
她自然是要做这样的花,让所有人第一眼便看见她。
至于地上那些,谁还会在意呢
枝枝捏着花儿回到自己的院子,路过朱雀的房间时,脚步一顿,觉得自己大意了,今天问了朱雀那样的话,想来凭借她的聪慧,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再来顾娇这么一通,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万一被朱雀识破,她跟沈璟昀一说……
枝枝低眉想了想,忽然笑出声来,喊一旁的小丫鬟:“把这朵花儿插进瓶子里。”
朱雀听见她的声音,打开门出来,“三小姐怎么如此开心?”
枝枝眉眼弯弯,“只是觉得,花花草草这么美,没必要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里,以前的纠结,没什么用处。”
朱雀心里一突。
枝枝莞尔,看着她直言:“我今天上山,碰上了太子殿下,因此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现在想明白了,自然是豁然开朗。”
朱雀觉得自己没有豁然开朗。
顾三小姐生的艳丽无双,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被殿下喜欢宠爱的女子了,如果她不肯进东宫,殿下难道还要一个人走下去,连个子嗣都没有。
朱雀身为三品女官常常近身侍奉沈璟昀,和东宫诸人一样都对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十分关注,这会儿听见枝枝的话,便觉得有些愁苦。
三小姐怎么出了趟门,突然就改了主意?
朱雀看向枝枝,脸上莞尔一笑,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三小姐这话说的我不明白了,有些事情朱雀也知道,若三小姐有心思,自然是好事,哪里算是不该呢?”
枝枝低着头,耳根微红:“朱雀姐姐,我年纪小,也爱想一些有的没的,只是你说我不过是个商贾家的女儿,还有这不光彩的经历,哪怕真的……至多也就是侍妾,我有何必如此,不如自己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