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昀白他一眼:“孤的姬妾吵架,你去做什么?”
“我去做记录啊。”周时唯兴致勃勃,“日后我娘再因为姨娘生气,我得教她几招。”
沈璟昀举步往外走,周时唯才不管他的冷淡,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枝枝搓了搓被冷意袭击的手臂,又看着眼前美艳嚣张的女人,只觉得很神奇,怎的在东宫独守空闺多年,还是没磨去她身上的戾气,反而让她更加张狂了?
太子殿下对她就是连敲带打的,对这真正的奸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管。
这根本不公平。
“木良娣,你这是什么意思?”枝枝指着自己的炭火盆,“我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取暖,不知道何处得罪了良娣,让您把我的炉子给浇灭了?”
这女人方才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一壶水全浇了下去,烧的旺盛的炭火,瞬间冷了下来,暖融融的屋子也因为敞开的门,冷风一阵一阵往里灌。
枝枝回身裹上自己的大毛衣裳,怒视木良娣,“今儿我要是病了,良娣可休怪我告到殿下那儿去,到时候,哪怕您地位尊贵,恐怕也讨不得好处。”
“何况哪怕是太子妃,也没得这样欺负人的,良娣还不是太子妃呢,就管到我屋里来了,不觉得自己事情太多了吗?”
木良娣冷笑一声:“顾昭训好口才。”
“你这碳炉里,用的乃是上好的银香炭,无烟无味,乃四品以上妃嫔才能用的,你如今僭越,我还管不得了?”
“便是告到皇后娘娘那里,也是我有理。”
枝枝一怔,观察她的神情。
木良娣竟然还不知道,姜皇后跟自己的恩怨?
是姜皇后不曾注意自己进了东宫,还是这位木良娣,意见被皇后放弃了,连她自己近在身边的人,都没人跟她讲一下来历。
“你看什么看?”木良娣冷笑,“顾昭训,你别以为殿下在你这里用了次膳,你就跟我有什么不同了,如今还不是被抛在后殿里,连殿下的面都见不着。”
“木良娣,我见不见得着殿下,跟你有什么关系?”枝枝慢条斯理地试探她,“反正你是见不着的,你自己的来历你清楚,殿下宠幸谁,都不会宠幸你。”
“顾枝!”木良娣怒喝道,“你……你也不过是一张皮相好看,待到年老色衰,你以为殿下还看得上你吗?”
枝枝心中便有数了。
木良娣肯定被姜皇后放弃了。
谁让她爱上太子了,这样的女人,着实没了利用的余地,甚至还可能会坏事,姜皇后疯了才会继续用她。
一个被太子视为奸细,被皇后视为弃子的女人,着实没什么可怕的,便是真的欺负了她,想来也没什么,枝枝觉得自己跃跃欲试,想给他一巴掌,让她长长记性。
也报刚才她嚣张跋扈的仇恨。
可惜朱雀在旁边看着呢,太嚣张跋扈了,会让人觉得自己不温柔,不贤惠,会让太子殿下怀疑自己的品性,怀疑那天哭唧唧的自己,是假的。
还是讲理比较好。
可是她也不愿意吃亏,便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哼一声:“我今年才十五呢,不像良娣,比太子殿下还大几岁,真要年老色衰,也不知道是谁先了。”
“你……”木良娣气极,“你不用胡言乱语了,我今儿说了,东宫的分例里,没有你的银香炭,你分了我的分例,我今日要拿回去。”
“东宫的分例里没我的,女侍中岂敢给我?”枝枝冷笑,“良娣且去打听打听,我娘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给我送些炭算什么?”
“何况这炭火也不是御贡的银香炭,而是从东方运来的沉木烧成炭,一斤炭一两银,除我顾家这样的大富之家,旁人自然用不起,也见不到。”
枝枝上下打量着木良娣,“听闻木良娣出身的木氏,也是名门仕宦人家,怎么你也不认识?”
语气之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木良娣气的脸色都扭曲了。
枝枝搓了搓手,一双本就莹润如玉的小手,被这么一搓,更显得白皙细嫩,“我真冷,朱雀,你把炉子里的灰倒掉,再点一炉子进来吧。”
朱雀领命去了。
枝枝望着敞开的大门,忽然变了脸色,拢了拢自己的锦衣,柔柔弱弱道:“木良娣,妾身到底做错什么得罪了您,还望您直言,这冰天雪地的,没了炭火实在熬不住。”
她娇弱地靠在一侧屏风上,指着木良娣带来的侍女作妖,“您看才这么一会儿,这几个丫头都冻的说不出话来了。”
“木良娣您有厚实的大毛衣裳,她们却没有,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难为人家了。”枝枝轻轻地咳嗽两声,显得异常虚弱,“日后若您对我有意见,只管说就是,何必糟践东西。”
“那沉木炭价值连城,实在浪费。”
木良娣直觉不好,可却根本没有改口的余地,只下意识转身,看到门边站着的两个男人。
沈璟昀长身玉立站在门框中,周时唯跟在身后,亦是富贵公子的模样,可惜这样好看的两个人,却让木良娣刹那间苍白了脸色。
“殿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璟昀跨进屋内,冷淡道,“孤记得你不住这里?”
这是女子闺房,周时唯站在门前踌躇半晌,还是转过身,非礼勿视,非礼要听……
木良娣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神色显得非常卑微:“殿下,你听妾身解释。”
沈璟昀漠然看着她,抽出自己的衣袖,不给她留一丝一毫幻想的余地,“你解释什么?”
枝枝走过去,一把抓住沈璟昀另一只衣袖,樱花般娇美的嘴巴一瘪,楚楚可怜道:“殿下,你要给妾身做主啊。”
这声音太凄楚娇媚了,周时唯站在门口,身体颤了颤,识趣地抹了抹不存在的虚汗,上前一步,远离了屋子。
还有什么好学的,他娘定然做不出这般模样。
不过殿下果然不是寻常人,面对绝色佳人这样的娇声,都能够做到不动声色,这般沉稳,不是他比得上的。
也唯有殿下,能消受这样的美人恩了。
殊不知,他的殿下被人娇里娇气地一勾搭,这会儿浑身都僵硬了,全然耐不住身上的热度,只想抱着身侧的姑娘往怀里贴。
好不容易忍住了,沈璟昀也没有撸开枝枝攥着自己衣袖的手,只是淡声问:“发生了何事?”
木良娣的眼睛瞪着枝枝细白的小手,嫉妒的眼睛发红,分明……分明她是良娣,顾枝不过是个小小的昭训,凭什么殿下对她这样好,对自己就如此无情?
又不是她愿意做姜皇后棋子的。
这个商贾人家的女儿,除了一张脸长的跟狐狸精似的,还有哪里好了!
枝枝先朝沈璟昀告状:“方才我在屋里坐着,不知道为何,木良娣便冲了进来,直接拿着水壶浇灭了我的碳炉子,还敞着大门,让风往里灌。”
“我只穿了件薄衫,险些没被冻的着凉了,依我看,木良娣就是想要我生病,干脆病死了,就不必跟她抢殿下了。”
“殿下,妾身并没有这么想?”木良娣争辩,“妾身只是听闻,顾昭训用了银香炭,这银香炭本是宫中四品以上妃嫔才能用的,顾昭训小小七品,属于僭越,我才这么……”
她的声音在沈璟昀的目光下越来越小,心也越来越凉。
“殿下,妾身并未僭越。”枝枝赶紧解释道,“妾身用的是东方传来的沉木炭,跟银香炭差的远了,不知道木良娣为什么会误会?”
木良娣哭道:“殿下,妾身也是被人欺骗了,还望殿下恕罪。”
她自知没有争论的必要,大理在对方那里,殿下又向着那个女人,她自然没法子。
沈璟昀漫不经心道:“今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点炭?”
木良娣身体一僵,不敢说话。枝枝伶牙俐齿反驳:“非为炭,乃为妾身的身子着想,更为东宫的规矩着想。”
沈璟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狠狠拧了拧她秀气的脸颊,“就你歪理多。”
枝枝才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攥紧了对方的衣袖,“殿下,我好好的遭此无妄之灾,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木良娣冷嗤:“狐媚子!”
真是太狐媚了。
沈璟昀的目光终于转向她:“整日间闲着,便无事生非,为了一点子炭瞎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东宫短了你们的吃穿用度。”
“木氏,你是觉得东宫太穷了,连一点炭都得斤斤计较吗?”沈璟昀冷冷看着木良娣,“还是你觉得孤的东宫,没有半分规矩,什么人该用什么东西,都掰扯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木良娣:狐媚子
枝枝:略略略
太子:乖,人设崩了
枝枝:有,有吗?僵硬.jpg
今天依然是要出门的一天,二更应该会超级超级晚
第37章
沈璟昀说话的时候,神色冰冷淡漠,一如往年的模样,不给自己丝毫好脸色,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厌恶。
以前木良娣只觉得难过,毕竟她的心上人,亦不喜欢别的女子,那么不喜欢她也便罢了。
如今却既恨且妒,一向冷漠高傲的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却对一个商贾之女与众不同。
果然,生就的美貌,便胜过一切吗?
方才自己去牵他的衣袖,被毫不留情地打开,可下一瞬顾枝便拉了上去,可笑的是,那只比她年轻好看一百倍的手,如今还攥着心上人的衣袖。
顾枝就像是他身上的小尾巴,说不出的亲密可笑,刺得眼睛生生发疼。
木良娣狠狠咬了咬下唇,觉得一阵阵剧痛,鲜红的血从唇上流出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殿下,她到底哪里比我好?”木良娣声音悲切,令人闻之落泪,“为何您喜欢她,却对我不假辞色?”
沈璟昀偏头,目光落在枝枝身上,哂笑一声:“孤喜欢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谁说他喜欢顾枝了?
不过是看他可怜,想要补偿她罢了,今儿在这里闹事,也一样要罚的。
沈璟昀道:“木良娣无故滋事,禁足东明殿三月,顾昭训……”
“殿下,妾身可什么都没做。”枝枝的脚尖微微蹭着地面,弱声弱气带道,“您罚我的话,便有失公允了。”
她的眼睛如同黑珍珠,明亮璀璨,让人望一眼,便觉得欢喜不已。
沈璟昀顿了顿,原本的话一下子被咽回咽喉里。
男人脸色冷漠,语气毫无起伏:“孤并未打算惩罚你。”
枝枝惊喜地笑起来,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洁白的牙齿也路处理器,明朗的容颜让人心软不已,“殿下,你最好了。”
木良娣恨恨地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几欲烧成血红色。
木良娣被人带走了,枝枝火速撒开沈璟昀的衣袖,声若蚊蝇,“殿下,妾身不是故意的。”
手上一轻,沈璟昀低头看了眼,漫不经心道:“无妨,只是日后这样的小事,孤希望你能自己处理,否则你拿什么争宠?”
枝枝一脸郁闷,疑惑道:“妾……妾没想争宠啊?”
不知为何,沈璟昀却冷笑一声,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去。
枝枝抚了抚胸口,深深叹口气,终于将人给哄走了,如今看见太子殿下,她便吓得腿软,要说缘由,还要追溯到前些日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殿下忽然喝了酒,带着身酒气就过来了,这也没什么,她身为姬妾,替太子殿下醒酒是应该的嘛,可这位平日里正儿八经,表现的冷漠无比的太子殿下,喝了酒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时候的模样,就好像……在宁王府的时候,烧红了眼,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给撕裂了。
枝枝其实那一刻升起了一个念头,干脆趁着他醉了,睡了他算了,然后把什么乱七八糟的换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担心自己根本坚持不到去换床单被褥,就得被人活活折腾死。
她很可耻的逃走了。
但太子殿下的可怕模样,再一次在她心里加深了模样,让她恐惧不已。
朱雀带着碳炉子进屋来,见只她一人,沉默片刻,亦未曾多言,只道:“殿下和木良娣走了?”
“走了。”枝枝轻叹一声,转身问道:“木良娣怎么知道我用了什么,还敢过来找麻烦,咱们这儿,是不是有细作?”
太子殿下那个办法,还是对付不了最厉害的细作,那些人,就是可以演的和普通人一模一样,没有一双火眼金睛,便发现不了,还有个可能就是,有人被木良娣收买了。
毕竟收买比安插简单多了。
“昭训?”朱雀讶异地抬眉,“您是怀疑,萃蓝几人里面,有……”
那群内侍太监是没资格进屋伺候的,平常干着粗活脏活,顾家送的东西,也是他们给运回来的,定然不会生出这样的乌龙。
可这个侍女却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炭火,更不知道顾家送来了什么,只看着这炭火和银香炭一样,无烟无味,便以为是枝枝僭越。
“是谁不是谁,一试便知。”枝枝扬眉,拨了拨手里的小暖炉,“今天晚上让萃蓝值夜,青霜,黄莺,绿衣,挨个来,我总能试出来的。”
朱雀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枝枝眨眼,调皮一笑,“这还是我姨娘教我的法子,居然能够用得上。”
朱雀便没有多问问,“那可需要别的东西?”
“不必了。”枝枝慢慢勾起一抹浅笑来,“什么都用不着,我自己都有,只是要一盆水,夜里放我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