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一颔首,也没送他,等沈正章走了,他才抽出桌面上被书压着的名帖,帖子他写好了,但是他没送出去。
他不想送。
很不想。
——
沈世兴在去雁归轩的路上。
他与老夫人和大哥大嫂打好了招呼,以后让沈清月开始学着管家,眼下正亲自赶着去告诉她这事儿。
到了雁归轩,沈世兴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道:“……你以前也没管过家,你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很不少,一下子都给你,怕你打理不好,你先跟着你大伯母学一学,等你上手了,再都给你。”
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沈清月点着头道:“理应如此。”
沈世兴又道:“我那里还有一小部分,你一会子让罗妈妈带丫鬟过去拿,正好今天有时间。”
“罗妈妈现在不在,等她回来不忙了,我再跟她一起去。”
沈世兴“嗯”了一声,想着顾淮要替他引荐一个年少举子,脸上莫名挂着一层笑意。
沈清月问他:“父亲近日可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沈世兴喝着茶,也没过脑子,就道:“你二哥找顾淮牵线,要介绍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沈清月眉头一蹙,道:“您要做什么事吗?”
沈世兴在沈清月面前没想着瞒着,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找补道:“也、也没什么。”
沈清月立刻想到了,是她的婚事,她放软了声音道:“父亲,是和女儿的婚事有关吗?”
这些事沈世兴都没有人可说,其实他很想跟跟人分享,偏偏又不好跟沈清月多说,便怜爱地看着她,委婉道:“是。你没有母亲替你操持这件事,但是你放心,爹会替你上心的。”
沈清月本不该多问,但事关自己,她忍不住好奇道:“父亲能跟女儿仔细说一说吗?”
沈世兴犹豫了一下,沈清月拖拉到快及笄了亲事也没定下,他原先看中吴鸿飞,结果闹出那样的事,她一个女孩儿,总是会着急的,他还是说了:“还没有准儿,本不想跟你说的。是顾淮一个朋友的堂弟,年少举人,听起来很不错,我会好好替你掌眼。”
沈清月汗颜,沈世兴怎么想到去找顾淮帮忙,她不由问道:“顾先生现在不是在准备会试考试吗?您怎么好拿女儿的事去烦扰他?”
沈世兴微微地笑着,道:“是你二哥要去找他的。”
沈清月更是语塞,“您还跟二哥说我的婚事了?您跟他怎么说的?他怎么会这个时候跑去打搅顾先生?”
沈正章和顾淮都要准备会试,这个时候实在不该操心她的事。
沈世兴讪笑道:“我先托你二哥去找他问一件事,后来没结果,你二哥估计是顺便去请顾淮给我介绍人的,你放心,这个人情爹记下了,以后会还的。”
沈清月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圈,沈正章好端端的怎么会拿这事顺便去问顾淮,那看来他找顾淮的头一件事,也跟她的亲事有关,难道父亲看上了顾淮,所以托沈正章去探口风的?
想到这里,她面颊浮红,顾淮还能再给她新觅良人,说明就是拒绝她了!
他拒绝她了。
沈清月以前还猜,是不是顾淮在帮她,看来不会了,他若真是有意,也不会婉拒这门亲事。
她又想起了前一世……顾淮是有妻子的,娶的是带他入阁的吏部尚书胡阁老的孙女,胡阁老退阁之后,便是顾淮接任。
想一想也是,顾淮将来连中三元,若客观说起来,再过几个月,她的家世其实配不上他。
沈清月表情淡淡的,不悲不喜,她也没有打算嫁什么家世背景很厉害的人家,就像他父亲打算的那样就很好,嫁一个人品好的举人,不求如胶似漆,但求相敬如宾,好好经营家宅,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她已经被张家人伤透了心,情情爱爱早就不是她唯一所求,人生在世,平安顺遂最重要。
沈世兴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刚走,罗妈妈就打了帘子进来,见房中无人,边走边道:“姑娘,我儿子从东昌府回来了,他说作弊的事,早就有苗头了,起初考生们就已经闹过一次,后来又平息了,前段时间有人散布确切的传言,说有人作弊,便又闹了起来,还闹大了,京中派了人过去查。”
沈清月沉思着,道:“难怪呢……徇私舞弊是大事,压不住的,既是早有风声,后来再闹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不知道散播传言的人是谁,是那些学生,还是知府、提学他们的死对头,又或者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罗妈妈摇着头道:“这范围太大,就没法儿查了。”
沈清月一笑,道:“也不必查了。”
顾淮婉拒了她,想来也不会是他所为,只要不是他做的,是谁所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关系。
沈清月在小院子里待了几日,给沈世兴和沈正章做了鞋袜,还有丫鬟们一起帮忙,三天就做好了两双靴子和四双袜子、一对护膝,她分别装好,放进篮子里,提着去了万勤轩,顺便跟沈世兴说,她打算去找柳氏学管家,然后就去了沈正章的院里。
她到的时候,沈正章正在书房里画画。
沈清月走进去笑问他:“二哥,你怎么画起画来了?没有打扰到你。”
沈正章手里的笔放在陶瓷笔山上,道:“没有没有。”他看见沈清月手里的篮子,就问:“二妹这是来给我送什么?”
沈清月将篮子的靴袜和护膝拿给他,道:“给你的,二哥冬天要久坐读书,提前先给你预备下了。”
现在将近十一月份,早就变天了,很多人都换了薄袄子,但现在也没冷到要烧炭的时候,在房中久坐,很容易手脚发冷。
沈正章接了鞋袜和护膝,看着鞋底厚实的靴子、漂亮精致的步步高升团花、护膝上细密的针脚,灿笑着谢她:“叫你费心了,不过我不打算考会试了。”
沈清月一愣,问道:“二哥不考会试了?”
沈正章笑色浅了几分,道:“没有什么把握,过三年再考,不然赐个同进士出身,我要郁闷一辈子。”
沈清月抿唇一笑,还真叫沈正章说对了,他前世就是这样,她道:“迟三年也好,在家多陪陪嫂子和孩子。”
沈正章点了点头,很快又举起手里的靴子和护膝,道:“二妹妹放心,我倒用得上。”
沈清月一笑,道:“用得上就好。”
沈正章又嘱咐她:“反正我也不考会试了,你没事多来我这儿找你嫂子玩。听三叔说你喜欢看书,我这里也有很多书,你想借随时都能来。”
他眼里蕴着身为兄长的关爱,沈清月笑着点了点头,她大概知道了,沈正章怕是因为顾淮的婉拒,和吴氏的事,上次才跟她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送完东西,沈清月心情很好地走了,她带着罗妈妈和春叶,去了柳氏的院子。
柳氏正和王妈妈还有两个丫鬟在房里核对沈清月母亲的嫁妆,一听说她来了,吓得抖了一下手,册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吩咐王妈妈在内室里守着,她领着两个丫鬟去了次间。
沈清月朝柳氏福一福身子,请了安,罗妈妈和春叶站在旁边。
柳氏坐在罗汉床上,叫她过去坐着。
沈清月走了过去,坐在炕桌的另一边,道:“是父亲叫我来,同大伯母学着管家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柳氏的面孔,柳氏一直保养的很好,除了头发不丰厚,从前的容色看着就像三十多岁的人,但这几天显而易见地憔悴了很多,今天好像没来得及上妆,面色微白,眼睛下面也有乌青。
想是这几夜根本没有睡着!
柳氏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嘴边扯了个笑容,道:“我知道,这是我和你父亲都商议过了。管家是很难的一件事,你先从简单的学起。”
沈清月唇边扬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道:“管家当然要由浅入深,不过我很好奇我的母亲留下了多少嫁妆,大伯母可否让我看一眼?”
女子想要立足,除了依靠家族势力,最要紧的便是嫁妆,有钱万事容易。拿回嫁妆,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一等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剧情方面,有的读者评论的有理有据,所以我认真看了比较有道理的评论。
现打算做如下调整:女主拿假画打脸吴鸿飞②赶走吴鸿飞相关章节略修,将女主放在主导地位。(过几天再调整,暂时没有时间)
后面的剧情也尽量维持在积极昂扬的状态。
言情线上不做修改,男主依旧是恋手癖,理解不了这个和不萌这个的,劝退。男主和女主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依旧不变,不喜欢这条感情线的读者,建议弃文,有缘再见。
以下是一些和正文关系不大的废话:
古言宅斗早就开始凉了,起点的宅斗长文比晋江先凉,有的起点大神也写不下去烂尾了,现在晋江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宅斗文。
开文之前我就知道写宅斗文吃力不讨好,但是没想到这么全方位不讨好,肯定会有人说“你写的不好肯定不讨好啊”,好,真的写的不好我也认了,我的基友也都做了客观的评价,而且我也正在分频金榜上挂着,说明在整个古言分频里,也不算太差劲。我和基友一起对整个频道做了简单的评估,所以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水平。
的的确确是大部分读者已经不买宅斗文的账了。
宅斗不讨喜还很伤神,我准备大纲一个半月,看资料,扫文,总结,开头章章都让基友给我看,看完我不厌其烦一字一句的改,改稿N遍,改到满意为止,所以这文比我预计发文时间晚了半个月。后来依旧是常常卡文,好不容易v了,后期成绩还不错,编辑也很公正,但是收益也还是那样。然后被读者喷,我就怼回去,劝弃文,读者也是厉害,把我往论坛一挂,diss我人品有问题,然后我就任网友嘲,还好网友都眼睛雪亮,说话都比较客观公正,没有神经病过来组团刷负。
熬夜加更,也很累,累完还有人说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我明明每一天都拿到了全勤小红花,app上记录的明明白白。每次有事或有意外状况,我也都会在文案交代一声。
再有其他读者随便评论出口伤人也没有什么可说了,只是大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真的不知道一天那么条吐槽你言论是什么感觉,所以我现在也不怎么回评论了,如果不是有读者建议的很真诚,我也不会看评论区了。
前前后后几个月,这么长的过程,舒心的地方真的少,写一本古言真的脱一层皮,写宅斗古言更是难受。
跟我一起写古言的几个基友也处于同样境地,付出和回报真的不成正比,实在伤神,写完不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然而还有更惨的作者,不便多说。)
所以写完这本,几年内我再也不敢写宅斗剧情文了。
这本文我写的相当费神,即使存在缺陷,我也没有打算放弃,后续依旧会努力往我最开始预计的方向好好写。如果读者能给出有理有据的意见(希望能够心平气和的讲出来,这样我说谢谢也说的心甘情愿),我可以在斟酌考虑是否合适之后决定要不要采纳。如果只是按照个人喜好无凭无据的评论,我没法采纳。
这本文本身是宅斗文,初衷不变,主线会改,一定会好好写完。
嫌拖沓的读者弃文,用不着吐槽了,不以感情线为唯一发展目标的文,就是这样,好聚好散,作者坚持下去也很不容易。
第73章
沈清月提出要看一看生母留下了多少嫁妆,这其实早在柳氏的意料之中,她想好了说辞,也已经想法子处理旧册子,便只是镇定地笑着回道:“你母亲的嫁妆我和我院子里的东西锁在一起,放了十几年,都积了灰,还未全部归置整理出来,你去恐怕要脏了衣裳,不如等下人收拾好了,你收回去的时候再看。”
“大伯母,那我能否先看一看册子?”
柳氏又道:“册子也放了十几年,因是你的生母的嫁妆,也没有谁去动过,前儿才拿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些字迹不清了,正在重新誊写,不过你放心,旧的册子也会留着,将来你也有个比对的凭证。”
沈清月挑眉问道:“府里造册的纸不都是用的防蠹纸吗?墨迹百年都不坏,才十几年应该也不会坏?您院子里应有下人专门看管库房,防止受潮或是走水,如何会字迹不清呢?”
柳氏脸色微僵,沉着嘴角道:“是我疏忽了,册子连着东西放了十几年,我都快忘了这事,没料想让册子受了潮——我好心替你管了十几年的东西,你现在这是来质问我?!”
沈清月佯装愣然,道:“侄女自然感激大伯母替我保管东西。但,这不是老夫人让我来同您学管家的吗?我不懂这些,难道不该问吗?”
柳氏脸色有些难看,她端起杯子,抿着嘴角,道:“……不懂就慢慢学。”
沈清月扬唇笑着道:“侄女正是想学,倒是不知道我要学哪些东西,才能自己打理我母亲的嫁妆?”
柳氏道:“你母亲的嫁妆里,首饰、小摆件、字画居多,田产略有一些,其他产业没有,不过首饰和玉石字画的保管也十分不易,你平常接触的少,这里面的学问,还足够你学的,先从容易的学起!”
一直低着头的罗妈妈抬了抬眉,随即又低头不语。
沈清月灿笑道:“这么说来,最容易的应该是分类造册。既然您方才说册上字迹模糊了,不如大伯母让我帮着造册,也正好一并长了学问。”
柳氏拿杯子的不禁收紧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沉默了半晌,才道:“造册不过是誊写之事,这个你先不必学,我一会子带你去我的库房先学别的。”
沈清月道:“管家和做学问一样,理应由浅入深,侄女没有什么管家的经验,倒不敢想着一步登天,还是从简单的学起更好。”
造册的确不难,看柳氏这般推诿的样子,根本就不敢给,必然有鬼,沈清月得拿了证据给沈世兴看才行。
柳氏皱了皱眉,道:“月姐儿,你这样不服管,我没法教你!”
沈清月起身淡淡地道:“侄女没有不服管教,既然大伯母说要去您的库房看一看,那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