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西瓜尼姑
时间:2019-04-07 09:15:52

  沈清月点一点头,趁着厅里笑声正大,便去了暖阁里。
  大厅里,永南郡主叫他们去水榭里等一等,刚才有人说顾状元郎来了,她要将人请进来瞧一瞧,顺便叫他们几个切磋切磋,另设了彩头,谁有本事谁拿去。
  年轻气盛的爷们儿,考试考不过顾淮,倒是很想在别处赢他一头。
  这边世子爷才领着人走,暖阁里便有姑娘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说一会子状元郎要来了。
  谢君娴原是在下棋,眉头抬了一下,没有显出太多表情,余光往沈清月那边瞟了一眼。她倒是不将沈清月放在眼里,毕竟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只不过听说沈家与顾淮交好,顾沈二人又被人传过定亲的事,她担心顾淮因此与沈清月生出什么瓜葛来。
  沈清月此时正直直地看着沈清妍,并未顾及到谢君娴的余光。
  沈清妍眉眼低垂,似害怕,又似心虚,主动同沈清月解释道:“姐姐,我只是去方便了一下。”
  沈清月淡声道:“我没问你。”出恭难道就不能跟她打招呼了再走?沈清妍这谎话说的太没个样子了。
  沈清妍抿紧唇,没说话。
  厅里来人说,郡主给郎君们设了大彩头,要给姑娘们也设,叫姑娘们照着厅里搬进来的兰花,或画或写,由永南郡主评定。
  “除了写写画画,旁的可也行?”
  沈清月本无心参与,随手捡了一颗棋子,捏在掌心里把玩,听见这一句话,猛然转过头去,便看到了张轩德的妹妹张宝莹。
  沈清月手里的棋子落在地上,她下意识摸着左手的手腕处,并紧紧地扼住手腕……前世她嫁去张家后,张宝莹十分不喜欢她,每每针对她不说,当着钱氏的面,脾气上来了还会冲她摔碗摔筷子,她从前手腕上的旧伤,就是与张宝莹顶了一句嘴之后,在钱氏记恨之下,被钱氏刻意打破汤碗烫的。
  张宝莹正亲昵地站在谢君娴身旁,仿佛一片心甘情愿的绿叶。
  沈清月眸光冰冷,张家兄妹,都很喜欢谢君娴,难怪张宝莹总是挑剔她,可张宝莹从未想过,永恩伯府哪里是张家攀附得起的?
  伯府的姑娘,怎么可能嫁去张家。
  沈清月渐渐收回目光,沈清慧便于沈清妍小声议论起来:“这张宝莹怎么也混进来了……”
  沈清妍低声道:“许是借着伯府的光。”
  沈清慧轻哼一声,很是不屑,从前张轩德在张家读书的时候,她们几个与张宝莹结交过,但是张宝莹太眼高于顶,瞧不起人,两家姑娘就没了来往。
  虽没来往,可旧仇还在,沈清慧也许四书五经记不清楚,记仇却是记得很清楚,张宝莹用什么眼神什么言语蔑视沈家,她到现在还记得呢!
  沈清月弯腰捡起了棋子,没有说话,她还不知道永南郡主叫她来的目的,更不想在此生事。
  暖阁里姑娘们都准备好了要写要画,独独谢君同侯府下人道:“劳烦姑娘替我准备一段白缎和松烟墨以及一些次刺绣用的细丝线。”
  丫鬟不解,并未多问,笑着应下就出去禀了永南郡主。
  永南郡主好奇,特地着人来问,怎么要缎子和丝线又要松烟墨,是要画还是要绣呢?
  谢君娴浅笑道:“又画又绣。”
  大家丫鬟见多识广,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姑娘可是要绣顾绣?”
  谢君娴点点头。
  有人道:“胡小娘子要绣苏绣,岂不是有两个绣的了!”
  胡小娘子温声道:“顾绣与苏绣相去甚远,且顾绣高雅,我苏绣马马虎虎,未必能与谢姑娘相比。”
  她这话说的倒像是实心实意,可她身边的丫鬟,不知道为何悄悄抬头示意了她一眼,她却装作没瞧见,完全没有要与谢君娴争风头的意思。
  谢君娴则笑着回了一句:“顾绣与苏绣各有千秋,你与我各有所长,取乐的事儿,可别放在心上。”
  胡小娘子柔和地笑了笑,点了一下头。
  很快暖阁里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小娘子们各有准备,但粗粗一算,画画作诗的有十几人,刺绣的只有三个人,顾绣的更是只有谢君娴一人。
  沈家的姑娘,一个都没参加。
  沈清慧不参加是有自知之明,她明知道沈清月顾绣好,又见不惯张宝莹在谢君娴面前狐假虎威的样子,便悄声凑到沈清月身边道:“二姐,你怎么不参与!压她们一头啊!”
  沈清月淡扫沈清慧一眼,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沈清慧才不管这个,但她又不敢和沈清月顶嘴,便闷闷不乐地坐在旁边,琢磨又琢磨,便打算撺掇沈清舟去。
  沈清舟都定亲了,婚事还没退,她更不会在这些夫人面前出风头,否则将来一退婚,事情便闹得满城风雨,能不招眼就不招眼最好,她摇摇头,靠沈清月更近了一些。
  沈清慧只好消停下来。
  沈清月正以为没事儿的时候,侯府的丫鬟打了帘子进来,笑吟吟问她:“郡主使我问姑娘,怎么没参与进去?”
  沈清月微愣,永南郡主怎么这般在意她?她起身笑答道:“一时没有好主意,棋局又没完,便没有凑这个热闹。”
  丫鬟大方道:“姑娘拘束了,郡主说让姑娘随意作个什么玩意,图个意头便是,有没有好主意有什么要紧的!”
  沈清月有些盛情难却,张宝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高声道:“不是听说沈二姑娘素有才名,且精于顾绣么?怎么藏拙起来?郡主也请不动你吗?”
  沈清月会顾绣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张宝莹是从张轩德嘴里知道的,她不光知道这个,她还知道沈清月除了会些刺绣之外,琴棋书画,每一样都很差劲,顾绣又要画又要绣,沈清月肯定比不上谢君娴!
  这些都是张轩德离开沈家族学之前告诉张宝莹的,全是人尽皆知的事,准确无误!
  谢君娴眼尾轻微地挑了一下,嘴角略扬,虽有些嗔怪张宝莹胡乱言语的意思,却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她原先学了多年苏绣,后来闻得顾绣,苦心学了一年多,小有所成,连她的师傅都因技不如她,辞别回家,前些时听张宝莹说沈清月会顾绣,她着实意外,却又惊喜。
  简直是老天爷赏机会让她找回脸面。
  但愿从此以后,和沈清月彻底撇开关系。
  沈清月脸色微冷,往张宝莹和谢君娴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同郡主的丫鬟笑道:“原先是没有好主意,现如今倒有了。劳烦姑娘给我也准备绫布、墨条和丝线。”
  丫鬟连忙去了。
  张宝莹朝着沈清月这边挑衅地扬了扬眉,沈清慧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暖阁里原先热闹的氛围忽然就变了,多了些窃窃私语,顾绣既是画与绣的结合,这儿谁不知道谢君娴琴棋书画京城一绝!便是不知道谢君娴绣的如何,她的画谁能比得了!沈清月即便是有些才名,到底是小门户里养出来的姑娘,父亲又平平无奇,哪里有这个能力去请了好绣娘学顾绣?
  好一会儿过去,屋子里的人才泰然自若起来。
  丫鬟很快送来了东西,铺陈在沈清月跟前。
  沈清舟替沈清月研墨,沈清慧十分高兴,挤过去抢了沈清舟的活儿,还拳着手问沈清月道:“二姐,你画画能行吗?从前之看你绣得好,画好像……”很一般呐。
  沈清月点了点头,道:“我的画是画得不太好。”
  但那仅仅限于作全幅的山水、人物画而已,若单挑个花样子出来,描画加上刺绣,沈清月的作品可谓精巧绝世,这京城里还没有比得过她的人,否则前世她绣铺里的绣作也不会千金难买,张家也没有那么容易脱困。
  沈清慧在旁忧心忡忡,沈清月以前跟她一起学刺绣的时候,绣技出众,花样子描得马马虎虎啊,虽说沈清月去年替周家姑姑补了一副很难的顾绣作品,可那到底是请了顾状元郎补画在先的,现在沈清月要与谢君娴单打独斗,能行吗!
  忠勇侯府二门上,顾淮已经跟着人走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平无奇沈清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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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宝莹是开文就隐形提过的小姑子,这一章才正式登场,当然也不是啥主要角色。之前侧面提过的郎君,这几章也都会正面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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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顾绣以前刚出来的时候是非常非常昂贵的,因为太精妙了。
 
 
第119章 
  顾绣如今在京城还未盛行开,虽有人听说过,或偶尔一两人有幸看过成品,却并未亲眼见过刺绣的过程。
  谢君娴和沈清月要绣顾绣,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今日来忠勇侯府的人,与谢君娴相熟居多,许多小娘子都围在她身边,沈清月身旁之人寥寥无几,不过沈家几个姑娘而已。
  倒是胡小娘子也要绣苏绣,瞧着那边人多,躲到沈清月这边来临窗刺绣,顺便寻个清净。
  沈清月与胡小娘子相见,微笑示意,对方也还以一笑。
  沈清月很快便低下头,纤纤素手亲自盘丝劈线,她手法很娴熟,搓捻劈捋,原本一根丝线,硬生生劈成五根,胡小娘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小声问她:“这么细,能绣吗?”
  沈清月点一点头,道:“就要这么细的。”
  她劈了几根颜色深浅不同的黑、灰丝线,挑了最细的针,穿进去。
  胡小娘子索性放下手里的针线,仔细去瞧沈清月。
  沈清月笑问她:“你不绣了?郡主一会儿问起来,你怎么说?”
  胡小娘子鼓鼓嘴,又低头绣去,她脸上有酒窝,有些不太乐意地绣她的兰花图。
  沈清月准备好了针线,便开始提笔蘸墨。
  那厢,谢君娴也在劈线,一根劈作三根,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生怕弄断了,旁边的丫鬟替她研好了墨,调好了颜料。
  张宝莹时不时还往沈清月这边瞧几眼,沈清慧眼尖儿,登时从椅子上下去,挡在沈清月跟前,不让那边的人瞧。
  沈清月没理会,提笔在吴绫上勾勒了一朵水墨兰花,其叶如剑锋,花高于叶,是《离骚》里所提到的品种,因她下笔十分流畅熟练,沈清慧好奇,俯身瞧了一眼,低声道:“二姐,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画这种兰花?你这水墨颜色也太淡了一点,这怎么比得过人家啊!”
  沈清舟也凑过来看,她眉心微动,掩住嘴,小声道:“二姐,这画法有些眼熟呀?”
  沈清月笑道:“是仿了别人的。”
  仿的是道山真人《石涧兰图》里兰花的画法,因为前世道山真人的画很好卖,大受追捧,沈清月为了赚钱,专门去学过他的兰花,但仅仅学了局部画而已,全幅的顾绣,她一般都请专门的人帮忙画,她只负责绣。
  沈清舟歪头看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她在沈清月耳边悄悄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沈清月莞尔,花了成千上万次的花样子,便是再没有天赋,也会了,何况她当时为了赚钱,一门心思都扑了上去,学得昼夜颠倒,茶饭不思,能画不好么!
  尤其值得提一句的是,她绣的兰花虽然针法不算复杂,只算得上精美,离巧夺天工还有距离,但意境已经逼近道山真人的真迹。
  沈清月勾完了画,便开始绣,顾绣是她长项,她运针如笔,用绫如纸,葱白的手轻轻拉扯丝线的时候,翘着兰花指,慢慢儿地拉开,动作优雅好看。
  沈清月坐在临窗的位置,背后花窗开着,有明媚的光照进来,几条有浮尘的光束打在她衣袖上,手臂摆动之时,光影随动,远远看去,她自己就像一副美人图!
  那边围观谢君娴的人也会忍不住看沈清月,两边一比较,众人心里直犯嘀咕——顾绣光是劈的线都让人看着头疼,人家谢君娴绣得费心费力,不小心扎了手,沈清月竟还能翘兰花指,瞧着像是个花架子!
  闺阁女子哪个不学女红?谁不知道刺绣的时候多么劳心劳力,弯腰驼背少不了,还能端端正正绣花的,多半是故作姿态给人看的。
  沈清月这样也能绣得好看?
  倒是有人想去瞧,却因暖阁里不自然地分成了两派,没人好意思贸然上前。她们犹豫一会儿,到底有人好奇心重,三四个姑娘跑来匆匆瞥了一眼,看完之后纷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回去了,就那两笔水墨兰花,单调无色,凭她们学了七八年女红的经验,除了“形”还算看得过去,再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
  谢君娴听着她们小声议论,立刻分了心,手上针线慢了一些,又听说沈清月绣的水墨兰花,稳稳地将心放回肚子里。
  水墨画颜色与用笔,最是简单,也最难。
  她苦心学了一年有余,才只敢在原本就会苏绣的基础上试一试彩色花卉。水墨兰花,她碰都不敢碰。
  若沈清月能画出什么高深的意境,沈家早该让她的扬名京城了,等不到今天。她便是“形”再好看,对于顾绣这种绘绣合一的作品来说,缺了“意”,仍旧是输了一大截,何况是水墨兰花,没有意境,简直是白白浪费了一段吴绫。
  沈清月简直就是自己上赶着让她踩。
  难怪她们都说沈清月绣得平平无奇,想来是真的平平无奇。
  谢君娴眉眼温和了许多,带着浅浅的笑意。
  香线烧过了一根半,谢君娴大功告成,她收针的时候,有人小小地“哇”了一声,像是从未见过那么精妙的刺绣,淡粉色的兰花,窈窕娉婷,灵动逼真。
  谢君娴将缎面递给丫鬟,着丫鬟拿出去给永南郡主看。
  丫鬟收了谢君娴和其他几个姑娘的东西,走到暖阁门口的时候,沈清月也绣完了兰花,最后剪了线头,一道将东西递了过去。
  其他小娘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写完画完,胡小娘子的苏绣也交了过去。
  暖阁门口早就围了人,谢君娴也没耐住性子,她也坐到门口边儿,不经意间往花厅大门口看去,顾淮就要来了……若他正好在永南郡主评完了魁首再来才好。
  她要让顾淮,主动求娶她。
  厅里,永南郡主将小娘子们的作品一一赏析过后,拿给旁人一道看,最后只留了两幅刺绣放在身边,旁的夫人不懂顾绣,不敢随意评价,只是觉得其中有一副瞧着针法不错,就是太寡淡了些,不如缎面的那一幅看着有华彩。
  胡小娘子的那幅苏绣明显有败笔,被永南郡主悄无声息地给藏了起来。
  永南郡主命人将两幅绣作拎出来放在一起比较,有人道:“顾绣新鲜,鲜少见过,瞧着也是很精妙。这两幅都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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