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震江湖——山海十八
时间:2019-04-08 08:23:39

  林朝英伸手接住雪花截断了林然的话,“世上没有一处会比活死人墓会冷,我都能在这里活上十几年,还有哪里去不得。前十五年,我困守于想过消无声息地死,但此后余生只愿放肆不羁地活。小然你不懂,有的人终其一生实则从来不甘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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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尽全力并不足够形容为期三日的驱毒治病。
  重阳宫后殿的山洞整整封闭了三十六个时辰,其中除了准备好的饮用水与干粮,则仅有一张寒玉床。
  楼京墨在洞里解开了楼恪身上的几处穴道,就开始了一场破而后立的运功治疗。借以乾坤大挪移中激发最大潜力与转化阴阳二气的原理,佐之她所学所练的内功试将楼恪经脉里的毒素全部逼出,在此同时温和的内力蕴润脏腑带去所有恶气。
  在这个过程之中,不宜过快则会冲伤楼恪的经脉,但又不宜过慢使得毒素流窜转移,其中适宜得当的尺度需精准把握。
  更凶险的是楼京墨在连续三十六个时辰的治疗中,她自身绝不能有半点纰漏运功有差,否则不仅功亏一篑,更是会造成两人命丧当场。
  “给,这么晚了,你该吃些东西。”王重阳将食盒放在了黄药师跟前,这人应该回房里休息调息,却在山洞边的草庐中一住三天。“补药都已经熬好了,我喝过了,你用过饭也该来一碗。”
  黄药师道了一声谢打开食盒,在山洞门没有打开前是着实没胃口,但想到门开后还要接着手后续调养之事,他还是尽力一日三餐,外加平心静气打坐休息。而不论今夜子时的结果如何,此次所受王重阳之恩,他往后都会想办法还回去。
  “教中药库有几味药的数量不足,过几天我便下山去补足。眼看元宵将至,王真人可要捎带什么上山?”
  “回头我问问教中管事。”王重阳很怀疑他就是说了什么,黄药师又能不能记得清楚。
  当下,王重阳也没有聊天的兴致,半是因为山洞里情况不明,半是因为想到林朝英就要离开终南山,再也不能近在比邻了。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人生过半,他做了那么多事却居然对心底最珍视的人最为残忍。有的时不能多想,好比他若想要放下,又为何十多年来让一座古墓困住了林朝英的心。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以前不信命,今后应该也不会信命,却不得不承认有的事逃不出天意弄人。一些事任凭武功再高也是无能为力,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王重阳沉默了很久不由说了这一句感叹,他才发现黄药师已经用完了饭,就连一旁的补药也都喝完了。“黄兄,你有没有想过……”
  王重阳的话到一半,他已经稳住心神没有继续。有的事情,不适合外人来说个明白,而他更不该因为个人感情而再放任情绪失控。
  黄药师无视了王重阳的欲言又止,他不需要什么以己度人,因为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也想不到有什么人与事,能让他改变初心。
  两人没有再说话,这时候说些什么都不太合适,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而沉默的等待最为煎熬,让人会想要忍不住冲破山洞石门,看一看其中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临近午夜,时间显得格外缓慢,直到石门从内侧被缓缓打开。
  楼京墨刚要跨过门槛就脚下一软,就被飞奔到身侧的黄药师揽住了腰。“我没事,有点脱力而已。黄兄,这次我们成功了。”
  黄药师半扶着楼京墨让她先坐下,而看到楼恪半靠在石椅上对他笑了笑。“醒了就好。楼大哥觉得还有什么不适吗?”
  “二十几年了,我从未如此轻松。只是脑袋还有些不清楚,你看这上面还扎着针。”
  楼恪伸出手让黄药师把脉,他在神智恢复时便觉体内气息涌动,而最后脑中竟是断断续续冒出了好些片段,犹如走马灯一样闪现起遗忘多年的片段。“小妹说这次治毒之后,恢复的不仅是脸上的伤,过几日我就会恢复全部的记忆。”
  三人说话间,王重阳也走了进来,也给楼恪把了脉。
  正如楼京墨的诊断结论,楼恪挺过此难则是宛如枯木逢春,只要调理保养得是比一般人要长寿。他的头疼也是暂时的,以金针刺穴是为了不以思虑伤神,缓上个三五天便能彻底恢复。
  “如此便好,上元节能一起吃元宵了。”王重阳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这就看向楼京墨与黄药师,“你们别和我客气了,马上去好好休息。接下来为楼兄取针熬药之事交给我即可。”
  楼京墨道了一声好,她真没力气继续撑下去。这连走路都有些发飘,被黄药师半搀半扶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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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砚,要不要吃些粥再休息?”黄药师正要从外关上房门,又想起楼京墨在石洞里就没吃过一口热的,空着肠胃也不太好。这再度推门去问,只见楼京墨没有点灯是靠在椅子上点起脑袋睡着了,而她困乏得未因问话而醒来。
  黄药师迟疑了一瞬走进房里,将楼京墨抱到了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正月十一,深夜月圆了大半。
  月光穿过窗杦,将屋内笼上一层朦胧薄纱。
  黄药师迟迟没能转身离开,他看着平稳呼吸入睡的楼京墨,却没法忘记三天在石洞外等待的煎熬,唯恐一门之隔便是生死之隔。
  ‘死生无常,今后你能不让我如此等待吗?’
 
 
第36章 月有阴晴圆缺
  月凉如水,屋内炭盆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黄药师乍闻声响很快就直起身体没敢继续逗留,他快步出屋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生怕温柔月光更进一步迷惑了他。
  床上楼京墨听到关门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恰如林朝英不会把手腕命门轻易暴露给旁人,她也不可能因为身体疲惫至极就真的困到不知是谁进门。
  “傻瓜。”楼京墨笑着低语了两个字,伸手摸了摸额上若有似无多出的一抹温热,枕着朦胧月色又沉沉睡去。
  其后几日,全真教也多了几分迎接上元节的气氛。
  特别当周伯通遛弯回到终南山,那将王重阳的几个徒弟逗弄得够呛,以训练他们的武功为名,将偷袭扔雪球的游戏玩到了极致。
  一团团白乎乎的雪球,可以从屋顶上飞来、从树上飞来,在开门时正中门面、或是刚离开茅厕就被灌了一脖子雪,最怕再发展下去是不给他们穿好裤子的机会,让臀部瞬间冰冷一冬了。
  以马钰为首,王重阳的七个徒弟组成了抗雪球同盟,他们都知道师父这些日子在修养,绝不可能因为此等小事而管束师叔周伯通。
  在不确定周伯通的玩性何时消除前,七人决定绝不一人单独出行,势要在全真教山顶范围内开始一场攻防战。
  周伯通打了几个喷嚏毫不在意是否被暗中咒骂,这是翻窗来到楼恪的房内。“阿恪,你说的打雪仗果然好玩。哎呀,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群小牛鼻子也挺有意思的。你病好之后真的要离开终南山吗?这就没人支招教我那么有意思的游戏了。”
  楼恪伸出食指在嘴唇前比出一个禁声的动作,周伯通立即就捂住了嘴巴表示他不说了,此等乐趣不必让更多的人知道,特别是不想让王重阳知道。
  “你刚才望着天空在发呆。”周伯通凑近看了看楼恪的脑袋,上面的金针都已经拔除了,“不是说最多三五天,等你脑袋里的气息理顺之后就能记得过去,这会还没弄明白吗?”
  楼恪并未正面回答,他指了指桌上小火温着的元宵。“刚才大家在大殿里一起吃元宵,王真人寻你不得,这就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天色已暗,圆月升空,你不饿吗?”
  周伯通摸了摸叫过好几声的肚子,他就怕王重阳不停叨叨叨,说什么新年展望之类的祝词才逃开。这会他不顾元宵有些烫嘴就吃了起来,又是口齿不清地说着,“师兄虽然话痨了一些,但就知道他总能记得我,这馅料肯定是特意给我做的,里面有蜂蜜的味道。”
  王重阳话痨吗?
  楼恪看着没心没肺吃着元宵的周伯通,只有周伯通如此不问世情的性格才不明白寂寞的滋味,所以周伯通不会看着月亮发呆。
  ‘恪儿,为父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这许是痴人说梦,但我愿意去搏一把,否则昔日金兵入侵汴京之祸早晚会成为蒙古吞噬大宋之难。’
  楼恪看着天际明亮的圆月,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想起来身世为何,想起来为何在六岁那年遭遇了大火与追杀。恰如从前所料,他与襁褓里的妹妹是受了家族之累,如非要概括,归根到底只因为四个字——权力之争。
  “说真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周伯通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再看了一看碗里的元宵,都是圆的,还是元宵看着欢实。“你们都喜欢看月亮,师兄也是这样,难道还真幻想从上面飘下嫦娥吗?”
  楼恪缓缓摇头,如果真有神仙下凡,他倒是愿意派来掌兵神将。“我只是觉得明月易冷。”
  周伯通眨巴着眼睛,弄不懂楼恪为什么这样说。“阿恪也别郁闷,你身体刚刚恢复不适合下山上山跑,这才没能去镇上热闹一番。以后每年有的是机会,大不了我陪你去拉兔子灯。”
  “以后每年都有机会。”楼恪说着就笑了,他缓缓摇了摇头,“你别骗我了。我也不想陪你发傻去拉什么兔子灯。”
  此时此刻,终南山脚,清辉镇上为了欢度元宵而热闹非凡。
  楼京墨与黄药师来到山下是为了补充药材,但晚间药房并不开张需等到明日才能提货。两人有了借口在客栈里暂住一晚,这就能蹭一蹭上元节的热闹。
  镇上人欢度佳节都离不开一个灯字。沿街的大小商铺都挂上了彩灯,还有好几处彩灯扎推猜灯谜的地方。比之没有什么难度的猜灯谜,楼京墨选择了楼恪看来有些傻不拉几的拉兔子灯。
  沿街摊位有出售半亲手制作的兔子灯,价格与成品兔子灯相差无几。摊主先用竹枝与白纸糊出了大致轮廓,再给客人准备了一些颜料,让人可以画出自己想要图案。
  “你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黄药师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一起拉兔子灯,他用了寥寥数笔便将一只街边兔灯画出了几许宫灯的味道。谁知身侧的楼京墨不断用笔蘸取桃红色颜料,她的白底兔灯上居然绽开着无数朵小花,而这完全没有一丝美感。
  楼京墨却很满意兔灯上透出的灵魂画意,“这些花有什么不对吗?它们是参照你的桃花林画的。想我在桃花岛的阵法里看桃花,就和你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我特意让你感同身受一下,是不是很美好?你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
  “你!你可真是好画技。”黄药师见楼京墨露出了一副别有乐趣的笑容,这下确定她十成十是故意弄了一只丑兔子出来。“我说呢,你怎么有了拉兔子灯的兴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换个角度看它还是很别致的,方圆十里都找不出第二只如此有个性的兔子灯。”
  楼京墨心说这样丑萌的兔子灯才够独树一帜,坚决不用黄药师画蛇添足改动半分,她仿佛拉了一只黄金兔就先兴致高昂地走上了街。
  黄药师默念着幸而那些鬼画符般的花看不出是桃花,既然丑得辨析不出具体是什么花,也就不会联想到桃花岛上的落英缤纷。
  这样他还能忍受与楼京墨并肩而行,勉勉强强让那盏万花灯与他的玉兔灯一同前行,不去管它们的画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路上两盏灯引起了极高的回头率。
  楼京墨忍笑忍得辛苦。等一圈逛了下来回到客栈,因为考虑到行路不便带走纸灯,两人所幸烧了两只纸兔子,那才让黄药师明显松了一口气。
  黄药师等暖盆里的纸灯化为灰烬,他一路的尴尬不适也随之全都烧尽了,才颇为大肚地说,“你想笑就笑,免得忍岔气了。”
  “你把灯都烧了,我看着什么笑?要是看着你笑,被指认成是在嘲笑你,那还不得再费力灭火。”楼京墨也没有什么遗憾,丑萌的万花兔子灯能烧掉,但刚才一路的记忆是烧不掉的,她不至于想要把什么都留下来。这又取出一块玉佩放到了黄药师手里,“算是给你的精神补偿。”
  粉红润泽的沙子玉被雕琢成了一朵桃花,雕工精细之余尚有几丝生硬。
  黄药师一看便知与曾得到一匣子美玉不同,这朵桃花玉该是新手所刻,而那位新手是近在眼前。“这玉的雕工足见某人学艺不精。我就不计较地收下了,但好心提醒一句,你可别在他处显摆了。”
  谁显摆了!爱要不要!
  楼京墨默念了两遍不生气,黄药师说话一贯如此。她再回想着刚才黄药师拉着兔子灯的表情,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是把怼人的想法都吞了下去。
  黄药师有些遗憾没能等来楼京墨一句保证不送旁人玉佩,而他摩挲着手中桃花玉想到昨夜刻好的玉簪,也正色问到,“你什么时候走?还再要去昆仑吗?”
  “有的事不便如实告之王真人,林前辈真的需要尽快换一个环境,我请她去昆仑长住半是为她身体着想。因此,等询问过哥哥一些事情,如无意外,后天一早就动身。”
  林朝英的意思很明确,她的一切都不必再说与王重阳知晓,而她这次离开终南山,两人怕是真的此生不复再见。
  楼京墨没有对此多言。王重阳与林朝英对她都一份恩情,她化解不了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能做的便是让两人各自安好。
  黄药师闻言独自斟了一杯酒,今夜过后又要许久才能再聚赏月。他看着窗外的夜空沉默了半晌,“此地终究不如江南热闹,姑苏城的元宵夜会放烟花。当年我们只顾着城郊试药没有一睹烟花夜景,听说杭州的最盛大也最美,将来你愿意回江南看一场上元烟花吗?”
  元夕之夜,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楼京墨没有见过那样的盛世美景,当然向往亲眼一见,或是更为寻得一人在灯火阑珊处。“我当然也想回江南,但琐事繁多需要再等等,也许一等则是三五年。”
  “不过三五年而已,那么到时就一起去杭州。”黄药师将桃花玉佩收入怀中又问,“我还没见过昆仑圆月,你就没想过请我去雪山上赏月?”
  楼京墨只是笑着添了一杯酒,雪山月夜冰冷刺骨,想来喜欢桃花明媚的黄药师习惯不了。即便她久居雪山多年,也还会怀念江南的温柔春意。“将来有机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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