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用性命换来这点愧疚又有什么意思呢？皇后低头轻抚穆宝璋的发髻，活着比什么都好，别说这宫里的生活永远都是那么精彩纷呈呢，只要不去想着霸占天子的心。
午门那里小黄门请示过皇上，很快就回来禀告：“皇上说，既然娘娘想看，便带公主王妃们去望月楼好了。”
穆宝璋高兴坏了，急忙就道：“母后，那我们走吧！”
“你这急躁孩子，毛毛糙糙的！”皇后嘴里说着，却还是惯着她，让宫女先去望月楼安置桌椅，摆放吃食。
这件事林蕙起先并不知，因为书里是女主视角，只写了林菡随顾氏去观龙舟，很快就见到皇上与一干皇族，还有文武百官也来了河边，并没有提到什么射柳，原来去观舟之前还有这么一段娱乐活动。
从来没亲眼见识过，林蕙也颇好奇。
郑心兰与她道：“去年的射柳你猜是谁拔得头筹的？”
可能是萧时远。
果然郑心兰道：“是武定侯，但今年父皇要出游，武定侯任兵马司总指挥使，恐怕这会儿应接不暇呢，定不会参与了。”
“那今年会是谁第一呢？”
“可能会落于五弟之手。”郑心兰心里希望不会如此，因穆骁是穆翊的亲弟弟，她希望最好是六皇子穆沛，她与自家夫君走得近。
这小九九林蕙当然清楚，笑一笑道：“是吗，五弟有这么厉害？我看六弟，七弟英姿勃发，似乎也不弱啊。”
听着就是不太了解这几个兄弟的，郑心兰道：“你等会看了就知。”
一行人行到明月楼，正巧碰到皇帝他们也过来。
皇帝指指穆宝璋：“定是你求着你母后的，是吗？小调皮蛋，还看什么射柳，你看得懂吗？”
“我看得懂，父皇，不就是比谁射柳条射的多吗？”穆宝璋哼道，“这么简单的，傻子都会看。”
皇帝哈哈笑起来。
穆琏走到林蕙身边问：“刚才周院判可给你把脉了？”
他怎么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呀，就这么想看她现出原形？林蕙差点又忍不住笑了。
“到底如何？”他追问。
“我说过，我的伤好不了了，所以你不用管。”林蕙怕别人听见，当然离穆琏很近。
女子身上的香味淡淡，他瞧着她灵动的眉眼，略微低下头问：“你难道不想治好？”
“这又不是我想治就能治的。”虽说是谎话，可她是穿越的不假，她永远回不去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的魂灵，“我不可能再好了。”
她语气里透出一股悲伤。
穆琏怔了怔，心莫名的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使得他想要去安慰她，想要去碰触她。
念头闪过，他下意识挪远一步。
避之如蛇蝎一般，穆骁看在眼里，拧起了眉，觉得穆琏真是不知怜香惜玉，突然开口道：“父皇，今日射柳不如让四哥也一道参与吧，儿臣听说四哥的骑术也不错。父皇不是送给四哥一匹玉狮子吗，正好骑出来溜溜。”
穆琏会骑射？
林蕙闻所未闻，打量身侧的男子一眼，心道他看起来这样斯文，哪里像是会骑马射箭的。
然而穆琏却是面色平静，还低声吩咐徐平：“把玉狮子牵来。”
林蕙吃了一惊，忙道：“你别理会五弟。”
穆骁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一心想匡扶他哥哥做太子，为此，他可以牺牲任何人，而前方的障碍，他也愿意为他哥哥清除。今天突然提出此处建议，很明显是要穆琏丢脸。
“你不参与，父皇肯定不会勉强你的。”穆琏的左耳失聪，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因此性子内向，怎么可能喜欢舞刀弄剑。
她的目光有几分关切，穆琏垂眸看着林蕙：“没事。”
怎么会没事呀？这人真是傻子，林蕙道：“你可是雍王，假使你一根柳枝都射不到，会让人笑话。”
一根都射不到？她就是这么想自己的？穆琏眉梢微扬。
皇帝此时说道：“琏儿，你想来比比吗？”
“是，儿臣愿意，”穆琏走上前去，“儿臣已经命人去把玉狮子牵来了。”
皇帝惊讶。
他以为这儿子会拒绝，毕竟从来都没有参加过。
不过射不到也没事儿，他七个儿子也就那三个在武艺上出众些，像穆冶连搭弓都不会，那又如何？他有别的长处嘛！就当玩玩了，皇帝含笑道：“你再去换一身骑射服，”又高声道，“都去准备下，朕就等着你们一决高下了！”
郑心兰拉着林蕙上楼：“四弟妹，你就不要担心了，只是射柳，四弟不会伤到的。”
她是担心穆琏被穆骁耍弄，那穆骁不是个好东西，她实在不想被他得逞！但穆琏非得要往坑里跳，谁拦得住？
林蕙叹口气，走去楼上坐下。
没有多久，就见众位来比试的皇子将军们陆续现身了，穆宝璋指着其中一人叫道：“母后，快看，四哥出来了！”
那人一身白衣，骑在匹如雪般的骏马上，宛如天上纤尘不染的月光，林蕙心想，倒真是惊艳极了，只可惜，这仍是个傻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穆琏：谁傻子？你……你给本王等着。
林蕙：哼，我就等着。
第014章
不怪她会这么想，因为就她看过的剧情，从来没有提过穆琏的个人技能，那些围绕女主的男主男配们的十八般武艺，穆琏是没有的，加之他还相信自己是妖，那让林蕙更怀疑他的能力，故而比赛开始之后，根本不抱希望。
眼见穆骁纵马上来，几乎将前方插在地上的柳枝全部射倒，她就觉得等会穆琏出手，不定会让那些官员暗地里如何嘲笑。
人比人，气死人嘛。
穆宝璋在旁边也道：“母后，五哥好厉害，他是不是要得第一了？”
“难说，还有别的武将呢。”皇后道，“你认真看，别急着就说谁第一第二了，世事难料。”
参加射柳的一般都是军中的年轻武将，亦或是勋贵家族的少年，若是表现出色，常会得到皇帝嘉奖，更荣幸些便是将来被提拔授官了，故而都是拿出十二分的本事。穆骁也是，他比去年更为进步，只漏掉一根柳枝。
对于没有行军作战经验的皇子来说，这已经非常了得，皇帝暗自点点头。
余下的穆沛穆睿则漏掉不少，后者多达十根，但他年纪小，才十四岁，腕力有所不足。
观看的官员小声议论，武将们也很关注皇子们之间的比试，等到穆琏上场，兴味更浓，毕竟穆琏从未在射柳比赛上露过面，许多人都猜测他可能会很狼狈，到时他们应该做出何等表情呢？那是雍王，肯定不能哄笑，就算看在皇上的面子，也得多加鼓励。
望月楼上的许玉琳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四弟啊真是愚蠢，居然会去射柳，没那个本事就该安安静静得看着，她的夫君就算会射箭，可不擅长也一样藏拙呢。
她就等着看笑话。
黄门将柳枝依次再插上，林蕙盯着穆琏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结果没想到，这男人忽然一夹马腹驱马前行，同时间取弓搭箭，竟是一口气射了三支。
刷刷刷，柳枝全都被射倒了。
场中一片惊讶声，望月楼上也是，郑心兰道：“哎呀，四弟还真会射箭呀，他何时学的，我一点不知。”
林蕙也一样，眼见穆琏射完三支又陆续射出了十来只箭后，她都怀疑这男人也被穿越了，他的皮囊之下可能根本就不是本来的穆琏。
最后，穆琏只漏掉了四根柳枝。
兵部尚书陈大人松了口气，笑着道：“皇上，恭喜恭喜，您这四个儿子个个都有大将之风啊！”
穆骁的本事他知道，但没想到这四儿子竟也不错，只比穆骁差上那么一点点。
故而皇帝嘉奖兄弟二人时，提到穆琏更为的欣慰欢喜，这让得到第一的穆骁非常不悦，本来他是想让穆琏丢脸，结果后者竟然会射箭，而且这功夫不比寻常的武将差。
也是怪了，他是何时学的？既有这本事，为何此前从不参加，今日他若不提出，是不是穆琏也会一直藏而不露？穆骁疑惑极了。
皇帝赏了穆琏彩帛不说，还专门把他叫过来：“琏儿，你应该早些来射柳嘛！”
“父皇没有提到儿臣。”
皇帝愣了下，忽然又笑了，这儿子不合群，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与那些兄弟也不亲密，所以他们出去狩猎从来不叫穆琏，他就以为这儿子不会了。
原来穆琏私底下也练过的。
“你这孩子，朕不点名，你自己不能主动点吗？”皇帝哭笑不得，“你就不想要朕的赏赐？”
穆琏道：“父皇平时赏得够多了，再说，儿臣对射柳兴趣不大。”
“那为何今日又参加？”皇帝奇怪。
他也不清楚，不知为何，穆骁一提出这个建议，他心里就跃跃欲试，好像非得要答应不可。
穆琏眉头拧了拧。
这样子好像自己都想不明白，倒是皇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哈哈的。
穆骁看见，脸色有些阴沉，与穆翊低声道：“哥哥，看来四哥也不是个简单的。”
不就是会射箭吗，能有什么？他们皇子又不上场杀敌，有，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毫无影响，所以他对这射柳比赛并无争夺之心。
“你不要草木皆兵了。”穆翊拍拍他肩膀，“今儿得了第一，等会我给你好好庆贺庆贺。”
“没什么好庆贺的。”穆骁意兴阑珊，早知道，他就不提穆琏了，无端端给他一个露面的机会，反倒自己像是被穆琏利用了一般。
他拂袖走了。
穆翊摇摇头，这弟弟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得多多磨炼才行。
望月楼上的女眷们此时也都下来了。
郑心兰拉着林蕙的小手，笑眯眯道：“四弟这个人不声不响的，原来还有这等功夫，下回啊，我得让相公请四弟指点指点，他是一点儿都不会的。”
许玉琳听着嘴角抿了抿，暗道这下郑心兰拉拢的更卖力了！
林蕙还在惊讶中，笑一笑道：“什么指点，我看他多半是运气好。”
“这种都是凭得真本事，怎么会是运气呢？”
好吧，可能是她的偏见吧，林蕙心想，她是得好好重新审视下穆琏这个人了。
他简直做什么都出乎她意料，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坐在马车上，她还在想这个问题。
忽然间，车帘被掀开，穆琏坐了进来。
他已经换掉了刚才的骑射服，穿了一件浅白色绣有白鹿花卉的春袍。
没有刚才骑在马上搭弓射箭那么英气，又恢复了斯文俊秀，林蕙瞅他一眼道：“现在是要去看龙舟了吧？”
“嗯，人都到齐了。”
只听外面一声高喝，就听见鼓乐队奏响了。
以前看书对皇帝出游总觉得好奇，如今听听这乐队就晓得这仗势，简直是震耳欲聋，比那春节家家户户放的鞭炮声还要响亮。
两人一时没说话。
马车行到官道上，因为开阔了，本来聚成一团的队伍也渐渐拉长，声音也变小了。
林蕙看着车窗外远处的风景沉思。
穆琏目光落在她侧面，眉心拧了拧，暗道她怎么不提射柳的事情呢？她难道在望月楼上根本就没有看吗？
“我刚才……”他道。
林蕙转过头。
“本王刚才射中了二十六根柳枝。”
语气仍是淡淡的，但分明她听出了炫耀的意思，林蕙道：“要是我没有失去法力，别说射箭，吹口气那柳枝都能飞了。”
穆琏：……
作者有话要说： 穆琏：气人的小妖精，都不知道夸人！！
林蕙：( ^___^ )y
第015章
对面的男人神色发僵，林蕙差点没忍住笑，用力绷住嘴角，然后就见穆琏撇过头去。
可能是伤自尊了。
林蕙心想，谁让他在妖精面前显摆呢？既然他以为自己是妖，那就应该做好觉悟嘛，寻常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会法术的妖精？她淡淡道：“殿下也不用气馁，殿下作为人来说，已经很是出众了。”
这话听着就像哄孩子似的。
穆琏沉默会儿，忽然道：“口说无凭，你倒是何时吹一口气给本王看看。”
林蕙兵来将挡：“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要是能恢复法力，别说吹一口气，就是刮个龙卷风都行。”
“龙卷风？”
“……此乃很大的狂风，我们妖界都这般称呼，它可以将整座城池都摧毁。”
穆琏看她一本正经的，目光闪了闪道：“妖界，那你可有家人？”
林蕙有点戒备起来，虽说她很想说自己还有六个姐妹，但面前这个男人可能真的会相信，万一让她把姐妹招来，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沉吟道：“有是有，可是我们从藤上掉落之后就各自修炼了，再也没有碰过面，我也不太清楚算不算家人。”
穆琏无言。
被问了那么多，轮到林蕙试探了：“殿下，你何时学会骑射的？我之前听三嫂说，她一点不知，似乎母后也很惊讶。”
自从他左耳失聪之后，他就不愿意与父皇还有几个兄弟亲近，故而无论学什么都不跟他们说，只一个人琢磨，这骑射也一样，穆琏道：“很早就学了，因没有向谁请教，他们没注意。”
这么一讲，林蕙有点明白了，可能因为他的人设关系，注定他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又是跟女主没有感情关系的配角，无需展示才华，所以书里一点没提。
不过，他还挺聪明啊，居然都是自学，林蕙心想，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偏偏相信她是妖精呢？他哪里来的这么深的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