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美人香——翘摇
时间:2019-04-08 08:30:43

  “他……他已经够苦了,还望娘娘不要为难于他……”
  齐半灵看了看沈婉诚恳的样子,默然。
  良久,她才问道:“豫嫔,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婉抿抿唇:“娘娘可曾听说过,梁州韩家?”
  齐半灵一惊,梁州韩家可是出了名的言情书网,代代有才子在朝为官。只不过逊帝登基后,大肆铲除异己,梁州韩家从此也在朝堂上销声匿迹了。
  莫非,那韩临舟,是梁州韩家人?
  果然,沈婉接着说道:“他便是梁州韩家本家长子,他的父亲当年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大都与臣妾家仅临一条街……与臣妾也是青梅竹马。”
  齐半灵愣住了:“他是这么个出身,怎么会……”
  怎么竟会进宫成了地位最为低下的洒扫太监?
  要知道,除非实在太过穷困,普通百姓都不会把孩子送进宫做太监,更不要说韩家这样的人家了。
  沈婉眼中泛起雾气:“当年他父亲因言触怒逊帝,逊帝一怒之下,将韩家抄家,女眷全数没入教坊司,男丁则流放北地……可逊帝犹觉得不够,在他们流放途中偷偷遣人将他们捕回宫中……做了太监。”
  齐半灵惊得说不出话来。
  逊帝继位的时候,她已经离开大都到了渭州,没能真正见识到逊帝手段之残忍低劣。
  可如今韩临舟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曾经的一个翩翩少年,如今成了宫中人人皆可践踏的洒扫太监,逊帝实在清楚究竟如何彻底摧毁一个人的骄傲。
  沈婉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拿起帕子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心一横,绕开石凳跪在地上,对齐半灵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想辩解什么。四年前臣妾求着家父送臣妾入宫为妃,也是为了纠缠他。当时他已经在宫中,半点也左右不了臣妾的。”
  “痴心妄想,不知羞耻的人是臣妾,臣妾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娘娘不要怪罪于他。”
  齐半灵低头看了看沈婉。
  她人虽跪着,腰背却挺得笔直,眼里满是迫切担忧。
  齐半灵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并不平静。
  她静静地看了沈婉一会儿,才道:“待本宫细细考虑。”
  沈婉怔了怔,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齐半灵又说道,“你这段时日别再去寻韩临舟了。今儿所幸是本宫察觉,若是旁人……怕是你们两个都保不住了。”
  沈婉细细品着齐半灵话里的深意,却听齐半灵已经唤了倚绿过来,推着她离开了。
  见齐半灵离开,韩临舟追了两步,不想沈婉朝他走来,忙停下脚步,低头行礼。
  沈婉想起齐半灵临走前的告诫,不敢上前,离了他两步远,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这半年来,她时常去凤栖宫给皇后请安,也算是了解皇后的为人品性。
  今儿被逼到这份上,她便对着皇后坦白了一切。
  这是她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她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赌的就是皇后对他们的处置。
  可面对韩临舟,她却忍不住愧疚起来。
  韩临舟垂眸跪下,躲闪着沈婉追来的眼神,声音酸涩:“娘娘不必自责,是奴才无能。”
  沈婉眼里又蓄满了泪,想反驳他,可她抿了抿唇,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澄心亭。
  韩临舟在澄心亭内跪了许久,直到日暮西斜,他才慢慢起身朝西边宫苑走去。
  若再不去洒扫,估计那掌事太监又要罚他连跪三天不准吃饭睡觉了。
  倚绿推着齐半灵回到寝殿,遣退了侍立在寝殿的宫人们,才低声问齐半灵:“姑娘,方才在澄心亭,豫嫔娘娘私底下和您说了什么?”
  齐半灵犹豫了一下,把豫嫔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倚绿。
  倚绿听了,嘴巴大得几乎能装下一个茶盏了:“那……那韩临舟,竟是这么个出身!”
  联系起豫嫔在宫里的表现,她又若有所思,“难怪豫嫔娘娘向来不争不抢,似乎半点也没争宠的心思,原来她入宫……”
  她偷偷看了眼齐半灵的脸色:“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齐半灵静静做了一会,才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想帮豫嫔,你觉得如何?”
  倚绿怔了下,脑袋回过弯来:“娘娘是说,把韩临舟调到豫嫔宫里?”
  齐半灵望了倚绿一眼:“若是这么做,他们俩会露出的破绽就更多了。”
  “那还能如何?”倚绿懵了,转眼惊得瞪大了眼,“难不成,姑娘您想……”
  她话没说完,外头一个小宫女敲了门进了寝殿,倚绿连忙闭上嘴,问那小宫女有何事。
  “娘娘,陛下朝这边来呢。”
  倚绿便推着齐半灵的轮椅去了偏殿,裴亦辞果真坐在一把圈椅旁,手里拿着茶盏,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齐半灵进来的动静让裴亦辞回过神来。
  见齐半灵想要起身请安,他开口说了免礼,又道:“时辰不早了,朕来替你按按腿。”
  齐半灵的脸一下热了起来。
  这么多日,裴亦辞从没一天忘记过过来替她按腿的事情。
  倚绿憋着笑,想去推齐半灵,不想裴亦辞已经率先起身,推着齐半灵朝寝殿走去。
  待到了寝殿床边,裴亦辞拦腰将齐半灵抱起,将她轻轻抱到了床上躺好。
  他轻轻掀开了齐半灵的裙子,却发现他初次替她按腿时,看到她腿上触目惊心的红淤不知为何已消散了不少。
  他回忆着应白芙的指导,找准穴位,轻轻按压下去。
  “嘶——”
  腿上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齐半灵低呼一声,手撑着床朝后蹭了蹭。
  随后,她便愣住了。
  这段时日来,她慢慢察觉,腿上似乎有了些许知觉。
  而就在刚刚,裴亦辞碰上她的腿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
  愣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腿,用力按了按。
  果然,只要用力按在腿上,她就能清楚感觉得到。
  裴亦辞见齐半灵怔愣着按着自己的腿,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捧着药碗进来的应白芙已经快步走到了齐半灵床边,和她一道轻轻按着她的腿。
  裴亦辞被晾在一边,可半点也不觉得不耐,而是紧紧盯着齐半灵的腿,唇角微扬。
  “皇兄!”
  八公主从太妃宫里回来,到齐半灵的寝殿门口探头探脑一阵,就看到了站在齐半灵床边的裴亦辞,蹦蹦跳跳地上前。
  见八公主来了,齐半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下裙子盖住腿,然后朝裴亦辞道:“陛下,您先陪八公主在外头坐一会,臣妾一会儿便出来。”
  裴亦辞一顿,想起齐半灵的腿,知道她应该是不想太多人看到她的腿,便抿抿唇,带着八公主一道出去了。
  八公主和裴亦辞并肩走着,没看见他有些不快的脸色,笑嘻嘻地对自家哥哥说道:“自打皇嫂生病之后,皇兄就天天.朝皇嫂这头跑。一定皇嫂病得厉害,皇兄才发觉自己这么心疼,其实是自己早对皇嫂上了心。”
  她自顾自沉醉地说着,突然发觉裴亦辞停下了脚步。
  她愣了愣,转头看他,只见他拧着眉头,沉默不语。
  八公主是裴亦辞的亲妹妹,虽然裴亦辞平常也冷着脸,可现在他这个表情,八公主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她急忙解释道:“皇兄,话本都是这么演的,你别生气啊。”
  裴亦辞其实并不是对八公主刚才说的那番话生气,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他没什么可动怒的。
  只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便告诉八公主:“你的病已然大好,但也要多活动,强身健体才好。朕这几日替你寻了个剑舞师父,往后下午午憩后,你便随着师父练功吧。”
  “啊!”
  练功?!
  八公主惨叫一声。
  她不过揶揄了皇兄一句,皇兄至于这么对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八:皇兄,你是不是嫌我是电灯泡?
  小裴:不是,哥真的是为了你身体好
   
 
 
  第五十九章 
 
  “这可真是奇了。”
  应白芙看着齐半灵腿上肉眼可见逐渐消减的红淤, 不由地有些惊讶,“姑娘, 想当年你在渭州的时候,我天天来替你按腿, 都没见你好得这么快。”
  这当真是因为大都比渭州更暖和的缘故?
  应白芙却觉得,可能不止这些。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 裴亦辞天天准时来替齐半灵按腿, 而这段时日,正好是齐半灵恢复得最快的时候, 她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可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这话一出口,她忽然想起,跟着齐半灵进宫前,听那个陈嬷嬷说起过, 宫里最忌讳这个“死”字,连忙闭上了嘴。
  幸好现下寝殿只有齐半灵和倚绿在, 都是自己人。
  齐半灵低着头, 轻轻按上自己的腿。
  腿上被手按住的触感虽然还有些模糊, 她还是唇角微弯。
  毕竟她自己也懂些医术,这样逐渐恢复的知觉, 正意味着她极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应白芙看到齐半灵这个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替她高兴:“等再恢复一段时日,你便试试站立复健吧。”
  倚绿本来只知道齐半灵腿上有了知觉是好事, 又听应白芙这么说,终于反应过来,笑得唇角快咧到耳后了:“应姑娘,你的意思是,姑娘她往后还能重新站起来!”
  见应白芙笑着点头,倚绿双手合十:“真是老天保佑,我们姑娘可是要苦尽甘来了。”
  齐半灵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从寝殿里出来。
  这时候,守在寝殿门口的小宫女告诉齐半灵,裴亦辞方才收到一封加急密报,已经回建章宫了。
  这时候来了加急密报……
  齐半灵虽没看到密报的内容,可直觉却觉得,一定与南下“祭祖”的越王有关。
  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让倚绿推着她去了凤栖宫的书房。
  齐半灵进宫之后,经常窝在书房里看书习字,倚绿还当她要看书,就问她需要取哪本书过来。
  齐半灵却自己推着轮椅朝书案边走,一边吩咐她:“你先来帮我磨墨吧。”
  倚绿忙跟上去磨墨,就见齐半灵从书案边拿了一张信纸,取笔蘸墨埋头写了起来。
  倚绿并没有凑上去看齐半灵在给谁写信,待齐半灵写完后,才问她:“姑娘,这信是写给谁的?”
  齐半灵沉吟一下:“你找个可靠的小太监,把这信送到礼部郑绥郑大人处。”
  郑大人?
  倚绿自然认识他,他便是去年到来渭州的册封使。
  她稍想了想便明白了:“姑娘您是想让郑大人帮忙,调查当年老爷的事情吗?”
  齐半灵微微颔首:“这段时日来,我一直私下里调查父亲当年的人际,这位郑大人和父亲交好,据说当年父亲亡故后,郑大人不惜触怒逊帝,也带头帮忙操持了父亲的后事。”
  “既然我这边找到了新线索,我又很难出宫,只能写信再麻烦郑大人一趟了。”
  倚绿知道,齐半灵在齐靖元过世后一直都耿耿于怀,进宫之后更是想方设法调查当年的事情。
  只可惜她身处后宫,齐靖元当年的案子又事隔多年,有些事很难着手。
  虽然不知新菊为何进了浣衣局,可她既说出了当年的事情,那调查起来便也更为便利了。
  倚绿想通了这些关节,便笑着应了声,退下去寻人了。
  齐半灵独自坐在书房里,静静沉思起来。
  父亲身涉的当年江南舞弊案并未平反,怎么新菊就会进了浣衣局呢?
  **
  “你胡说什么!大伯他……他怎可能谋反?”
  秦如月看着偷偷潜进她的瑶华宫的裴亦崇,横眉倒竖,可又不敢声张,压低了声音同他辩论,“大伯他一个大都荣养的王爷不做,偏生去冒这风险?如今他不过是带着几位堂兄侄儿南下祭祖,什么图谋造反,你当本宫好糊弄吗?”
  裴亦崇饶有兴致地望着秦如月,把她看得心里更是发毛。
  她愣怔了一下,不由气急:“你是怎么进的本宫的瑶华宫!我要去找人过来把你抓了!”
  她说完这话,就想朝寝殿门外走。
  裴亦崇不急着拦她,反倒嗤笑一声:“你自便,我倒要看看,窝藏了我,你有什么好下场。”
  “我那位好弟弟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皇后,一个同我有牵扯的嫔妃,他会如何处置?”
  “你!”
  秦如月顿住脚步,回身瞪他,“你别欺人太甚了!”
  裴亦崇眯着眼低笑一声,慢慢靠近她,挑起她的下巴:“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待我事成之后,我保证只在床上欺负你。”
  “你?你现在什么不过是个阴沟里的臭虫,少痴心妄想了。”
  秦如月扭开脖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裴亦崇眼中的戾气渐重。
  他比秦如月高出半个头,低头看着秦如月,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耐。
  “你还当你是什么王府出身的宠妃呀?待越王谋反的消息传回大都,你就一文不值了。”
  越王妃和几位少夫人都在大都,好端端的,越王怎么可能去谋反?
  秦如月刚想反驳裴亦崇,却听他冷笑一声,接着道,“你少天真了,你那些娘家学来的腌臜手段,在人家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说到这,裴亦崇倒想起一事,“你可知道,你安插在皇后宫里那个侬儿是怎么死的?”
  秦如月一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