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与义蓦地回过神来:“夫人!”
瑟瑟回头看他,面露疑惑。
魏与义单膝点地:“求夫人成全。”
瑟瑟注目他片刻,微微一笑:“能成全你的,只有你自己。”
*
瑟瑟收到萧思睿回京的消息时,正是魏与义向燕晴晴下聘的同一日。
从燕府回到安国公府时已近黄昏,瑟瑟一进府门便看到藏弓指挥着兵丁归置行李,见到她回来,众人都恭敬地行礼。
瑟瑟四处看去,却没看到萧思睿的身影。
藏弓忙道:“太后与陛下要为大人及诸位有功之臣举行庆功宴。大人回家换了身衣裳,没有见到夫人,去了宫里。”
瑟瑟微微皱了皱眉:萧太后和陈括也太迫不及待了。
萧思睿不在的日子里,萧太后一直对她,对燕家极为关照礼遇;便是前世的记忆中,萧太后也始终对她很好。可不知怎的,瑟瑟就是没来由地不喜欢她。
她失望地回了内院。院子中,香蓝正带着几个小丫头整理外院送来的箱笼。瑟瑟正要进内室,目光无意识地落到打开的箱子中,忽然一愣,走过去,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
匣子的锁扣已经坏了,没有上锁,瑟瑟心头跳得厉害,打开匣盖,瞳孔蓦地一缩。
匣子中一页页信纸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娟秀的字迹熟悉无比,是她亲手写的,却没有勇气寄出的那些信。
萧思睿将她从寿王那里救回后,她就再没看到过这个匣子,怎么会在萧思睿这里?
她看向抱月,抱月心虚地低下头去。
瑟瑟心里有了数,淡淡道:“跟我进屋来。”
一进屋,抱月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夫人,不是我不说,是大人吩咐过,您又一直没有问起。”
瑟瑟眉头微皱:“这匣子怎么会到他那里?”
抱月老老实实地道:“您被寿王带走的那天,大人赶过来,发了好大的脾气,一不小心将匣子震落在地,发现了这些信。”
瑟瑟不解:“这些信本就是写给他的,他想要也就罢了,何必藏藏掖掖的?”
抱月也不明白,想了想:“也许是怕您再烧掉?”
瑟瑟失笑:“我怎么会烧掉这些信?”她忽地愣住,隐约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曾想烧毁这些信。
可她为什么要烧信?脑中嗡嗡作响,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却一片混乱疼痛,什么都抓不住。
抱月担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你怎么了?”
瑟瑟一下子抽离出来,出了身冷汗:“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等到抱月退下,她迟疑了下,拿起信来,一封封翻看。她还记得当初写信时的羞涩欢喜,忐忑不安,想到曾经的少女心事明白无误地袒露在他眼前,她不由羞红了脸。
翻到最下面却和其它信不同,这是唯一一封带有封皮的信。瑟瑟拿起它,却想不起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瑟瑟心里嘟囔了句,好奇地抽出信来,看到一行端正娟秀的字:
“九哥见信如晤:余有一事当坦白于你……”
信中内容一字字跳入她眼中,她捏着信纸的手开始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错误,要交代的事有些多,有点担心明天也写不完,不好意思让大家等太久,就先把写好的发上来了。
下一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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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她杀了他,上一世,她被陈括蛊惑,亲手毒杀了他!
瑟瑟脸色发白,手抖得厉害: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杀他?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娶她?
她竟全然不记得!
脑海中,有无数影像在晃动,层层叠叠,一片混乱,无数线头绞在一起,她却无法理清。
她想到了什么,在匣子底部某处用力一按,打开了里面的暗格。暗格中,是另一叠裁得小小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她当初害怕遗忘前世的事,特意记下来的。
她飞快地翻找着纸片,终于找到其中一张,拿起来看。
“靖元三年,因燕家满门之仇,毒杀萧,陈括复辟,太后出手,吾遭其溺毙。”
“轰”一下,仿佛有巨浪卷过,脑海里有什么松动开来,无数熟悉的片段纷涌而至。一团乱麻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终于抓住线头,将它扯出,一点点理顺。
混乱的一切渐次清晰分明,她终于全都想起来了。想起了他们成亲前的那一场伤心的争吵,也想起了最血腥的那段过去。
前世,陈括告诉她,燕家满门死在守城之战后,将满腔仇恨的她献给了萧思睿。毒药是藏在送点心的食盒中给她的,萧思睿对她全无防备,被她顺利得手。临终前,他明明可以当场报仇,最终却放过了她。
她死在了陈括和萧太后手里。
最后一刻,萧太后终于不再掩饰对她的厌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她亲自处置了自己,并亲口承认,所有的一切,包括燕家满门的死,将自己献给萧思睿,都是她一手谋划。
萧太后,从来都不是如表面般温善可亲!
所以自己一直不喜欢她,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一直深深刻着对她的厌恶和恐惧。
正如寿王所说,萧太后表面伪装得再好,骨子里就是个野心勃勃,不甘人下的女人。前世陈氏丢了皇位,她和陈括一起,隐忍三年,使尽手段夺回皇位,全不念与萧思睿的姐弟之情;今世,她怎么会甘心让萧思睿独掌大权,自己成为傀儡?
可她丝毫表现出没有不甘心的模样,反而对自己比喝冷热茶的那次温善了不知多少倍,好得就如前世一般,要人命的好。
瑟瑟不寒而栗。
她蓦地想到进宫赴宴的萧思睿,脸色大变:萧思睿一向和这个姐姐亲近。他还不知道,他们最后其实都是死于萧太后的算计!如果自己是萧太后,要对萧思睿下手,这次进宫是最好的机会,外患已除,正是鸟尽弓藏之际。
而且,如今负责京城守卫的人是韩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韩奔也参与了陈括复辟,正是向陈括请命杀她的人之一。
瑟瑟霍地站起,冲出了内室,差点和掀帘而入的陶姑撞个正着。
陶姑“唉呀”一声,忙道:“夫人,你怎么了?”
瑟瑟勉强镇定下来:“陪我去找卓先生。”
陶姑怔了怔。
瑟瑟诧异:“怎么了?”
陶姑道:“真是巧了,卓先生让我来请夫人。”
瑟瑟一愣:“还当真巧了。”
卓先生在萧思睿平时和他们议事的外书房等瑟瑟,一见到她,便长揖道:“夫人,老朽特来请罪。”
瑟瑟忙叫陶姑扶起他:“先生为何行此大礼,岂不折了我的福?”
卓先生道:“宫里刚刚来人,请夫人前去赴宴,老朽擅作主张,说夫人累了,把人打发走了。”
瑟瑟惊讶地看向他。在她掩护萧思睿的这些幕僚逃过大皇子抓捕一事之后,以卓先生为首的幕僚们便都对她极为尊敬和感激,像这种擅作主张的事是从来没有过的。
卓先生道:“大人走前有言,今日宫中风大浪急,夫人身子弱,还是休要趟这浑水。”
瑟瑟顿时明了:“他知道今日会出事?”
卓先生含蓄地道:“大人只是以防万一。”
瑟瑟问:“那他知不知道韩奔有异心?”
卓先生讶异:“我等只是怀疑,夫人如何肯定的?”
瑟瑟道:“先生不必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先生,大人可有准备?”
卓先生点头:“夫人放心。”又道:“寿王爷求见夫人,说有一桩要紧买卖要和夫人谈。”
*
皇宫,大庆殿。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气氛热闹起来。宫中御藏的美酒流水般送上,军中这些武人多半好酒,不少人已喝得半酣。
陈括坐在上首,和韩奔交换了个眼色,借口更衣退出了殿外。不一会儿,韩奔一副醉态,也被小内侍扶了出来。
陈括低声问道:“可有把握?”
韩奔笑了,目光湛湛,哪有丝毫醉态:“陛下放心,殿中这些人都醉得差不多了,也就萧贼没有沾酒。可他一个人又济得了什么事?这事,臣保证为陛下和娘娘办得妥妥当当。”
陈括皱眉露出忧色:“可惜萧夫人没有被诳来。萧贼对这个夫人着紧得很,若有她在手,何愁萧贼不束手就擒?”
韩奔道:“我倒担心诳了他夫人来,反而让人诟病,有损陛下英名。”
陈括微微露出笑容,点头:“韩将军顾虑的是,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韩奔抱拳道:“末将定不辱命。”
两人分开,陈括回福宁殿等消息,韩奔依旧回了宴席。
陈括不在,这帮武人越发放浪形骸。有喝高的,脱了鞋履在殿中舞蹈;有拿筷子敲着杯子放声高歌的;有安静些的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萧思睿端坐如松,端凝如山的姿态在一堆东倒西歪的醉汉间格外显眼。
韩奔见差不多了,站起身,遥遥向萧思睿举起酒杯道:“今儿庆功,大伙儿高兴,末将先干为敬,还请大人赏脸。”
萧思睿伸指弹了下倒扣在案几上的酒杯,丝毫没给韩奔面子:“抱歉。”
韩奔脸色一变:“萧大人这是不肯赏脸了?”猛地将酒杯往地上一掷。
酒杯碎裂的清脆声音响起,无数刀斧手从四周涌入。大殿中,还留有几分清醒的将领都变了色。
韩奔高声道:“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韩奔奉陛下旨意,处置大逆不道者萧思睿。陛下宽仁,萧贼党羽,愿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
“呸!”孟中原性子最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怒道,“韩奔,你小子有没有良心?没有大人的一手提拔,哪有你的今天。你居然要害大人?”
诸鼎第二个跳出来,敲杯子的筷子重重砸到桌上:“好你个韩奔,为了荣华富贵,脸都不要了是吧?老子只知道没有大人,大陈早就完了。怎么,现在北虏退了,嫌我们这些大老粗碍眼了?今天老子话放这儿了,谁敢对大人不利,先踩着老子的尸体过去!”
其余几个还保留着几分清醒的将领纷纷应和。
韩奔面沉如水。
萧思睿神色平静冷漠如故:“韩将军,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莫要后悔。”
韩奔冷笑:“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我韩奔又不是被吓大的。”下令道,“动手。”
哐啷啷兵刃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韩奔忽然觉得不对,这声音怎么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心中一个咯噔,回头看去,顿时变了脸色。在他埋伏的刀斧手外围,不知何时,冒出了无数甲士。林立的刀兵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只待只要一声号令,便能将人剁成肉泥。
萧思睿竟是早有准备!
福宁殿中,陈括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踱了几圈,忽然想起什么,走到描金雕龙楠木柜前,从中取出一个卷轴,缓缓展开。
那是一幅美人图。画中美人梳着双髻,柳眉如画,杏眼流波,似喜还嗔,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赫然是第一次进宫时的瑟瑟。
陈括痴痴地看着画中美人,手沿着美人粉润的颊、修长的颈、优美的曲线轻轻抚弄,一点点露出阴郁而古怪的笑容:今日事成之后,属于他的一切他都将夺回,再不需要望梅止渴。
“陛下。”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陈括抬头,看到萧以娴款款而入,目光掠过他面前的美人图,眼神微变,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
陈括温言道:“原来是皇后。”
萧以娴柔声道:“臣妾恭喜陛下将得偿所愿。”
闻言,陈括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皇后此言,不反对朕接她入宫?”
萧以娴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只要陛下喜欢,有何不可?”
陈括微笑:“皇后当真贤惠。若换了于晚,只怕会大闹一场。”
萧以娴道:“臣妾只愿陛下能开心欢喜。”
“是吗?”陈括笑了笑,幽幽道,“皇后不介意,是因为喜欢的只是皇后这个位置,而不是朕这个人吧?你们萧家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怪物。”说到“怪物”两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掩藏不住话中的憎恨。
萧以娴脸色发白,目中露出受伤之色:她嫁给他时,他连太子都不是,若她真的一心只想做皇后,有的是别的选择,何必孤注一掷在他身上?
陈括道:“你放心,只要你尽到本分,皇后之位,朕永远为你留着。”
萧以娴涩然道:“多谢陛下。”
话音刚落,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陛下,不好了!萧大人埋伏了人手,韩将军被绑了起来。现在谈大人正带着人往这边来。”谈大人指的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谈大用,也是萧思睿的铁杆。
陈括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他和萧太后处处谨慎,不敢露出破绽,韩奔更是隐藏得极深,萧思睿到底是怎么猜到今天的事的?竟然早有准备!
还是萧以娴先反应过来:“陛下,大事不好,你赶快从密道中离开。”福宁殿中修有密道,可以直通殿外,这个秘密还是萧太后告诉他们夫妇的。
陈括问:“皇后打算怎么办?”
萧以娴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他这么问话,是不打算带她走了?她掐住掌心,好不容易止住泪意,乞求地道:“我跟陛下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