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荣捏了捏发酸的额角,他知道卓然说得都对。
但是理智和感情并不是那么好区分的,若他还是孤身一人,就去与皇上和齐衡这狼崽子斗一斗又如何。
可他有了妻子,还有女儿,怎么也得顾好她们。
“他真的是混账东西!我真恨不得毁了这门亲事,不要瑾瑜嫁给他这狼子野心的东西!”
萧荣咬紧了牙齿,恶狠狠地道。
萧瑾瑜挑了那么久的男人,挑来挑去,挑了个下下签。
这男人心狠、手段毒辣,还满腹鬼主意,手上更是鲜血淋漓,怕只怕日后会杀妻求荣。
他一闭眼,就是瑾瑜婚后要遭受的悲惨折磨,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性子娇蛮看起来好像厉害的不行,可是萧荣最清楚她几斤几两,就是个窝里横的。
若是没了权势,没了燕北王府做后盾,她能死的比谁都快。
深宅大院,哪怕是嫡夫人,如果没有娘家,想要磋磨死,那也是非常容易的,无数的手段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王爷,此时还不到那个时候,您不必多想。只要您还在,谁都不敢动郡主。”
卓然还想再劝,萧荣已然疲惫地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咕噜噜“轮椅擦着地面的声音慢慢响起,又逐渐走远。
卓然看了一眼灯光大亮的书房,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又要起波澜了。
他回到房间里,心情依然不能平静,索性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锁盒玩弄起来,这锁盒是他找人做的,都是得一步步操作才能打开。
他玩儿这些只是锻炼手指的灵活度,“咔“的一声,很快盒子便被打开了。
里面原本放着的一个铜板不见了,反而有一张折好的字条。
瞬间,卓然的身后就生出了一层冷汗,谁能进他的房间来,打开这个锁盒?
脑子一转,答案几乎在胸口呼之欲出,燕北王府收养过不少小少年,但是唯有两个聪明绝顶,还耐得住性子,跟他学了解锁盒的方法,而且几乎只教一遍便回了。
一个是陆少渊,不过他早去了边疆打仗,根本不会有机会放进来。
另一个便是刚刚跑掉的齐家四郎,卓然苦笑了一声,这臭小子是想收买他?
纸上是燕北的一个地址,显然是让他过去。
还有一幅画,那是一个金锁,只不过这个金锁与寻常看到的吉祥形状不太一样,是一个锁盒,是他十二年前亲手做的,挂在他儿子的脖子上。
可是他儿子明明被仇人给摔死了,那金锁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齐衡为何会知道?
“啪“的一声脆响,锁盒直接摔到了地上,他的双手在发抖,几乎拿不住手里这幅画,眼眶通红,情绪激动得浑身痉挛。
多年前的旧恨再次涌上心头,被尘封这么多年的记忆,以这种没预料到的状况下,被狠狠地撕开,让他这个自以为早已是一口枯井的人,都落了泪。
“老卓,老卓,你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呢!赶紧开啊,你快出来想想法子,瑾瑜她疯了!”
门外传来曾跃急切的敲门声,卓然这才从那股执拗的恨意中清醒过来,立刻将眼泪擦干,快速把纸条和锁盒重新收拾好,这才慢吞吞地推着轮椅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一身郡主朝服,头戴凤冠,整个人都显得富丽堂皇的萧瑾瑜,徒手提着一把劈柴的斧头过来,那斧头的刀刃上还带着半干的血迹,不知道之前砍过什么,时不时地还落下一滴在地上,阴森森的渗人得很。
再一瞧萧瑾瑜,脸上带着极其娇艳的笑容,以她这辈子最标准的姿势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起人间富贵花。
但是配上她手里这血腥的斧头,怎么看都像是夺命的白骨精,左右无人敢靠近。
“瑾瑜姐、姐,你要干什么?”往日嘴皮子极其利索的陆少亭,此刻都被吓得结巴了。
完了,瑾瑜姐真的被逼疯了,她终于扒开平日里穿的画皮,要化成白骨精来砍人了吗?
“没干什么呀,我就是忽然觉得吃饱了撑的,想要消遣消遣。”她红唇轻启,冲他粲然一笑,就把陆少亭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我宁愿你别笑,按着我抽一顿也比这个强。
作者有话要说:
萧瑾瑜:啪,死狗,你已经死了。
齐衡:还好我活着,我是癞蛤-蟆,哇——哇——
第024章 香囊事件
萧瑾瑜一挥手,立刻就有一群体格健壮的小厮过来,直接冲进了齐衡之前住的屋子里。
当那群人经过陆少亭的时候,他还以为要对他干什么,吓得立刻双手抱头,一副缩头乌龟任打任骂的架势。
看他怂成这样,萧瑾瑜倒是被他逗笑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出息,我又不动你。”
陆少亭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放松了下来,但是眼睛一瞧萧瑾瑜手里还拿着那斧子呢,顿时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就算不动他,那也得离得远一些,否则瑾瑜姐这火气一下子上头了,可能就要冲着他挥舞两下。
那五六个小厮动作很快,竟是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脸盆架子、桌椅,甚至连床板都拆了拿出来,直接将一个屋子都搬空了。
萧瑾瑜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了,她举起斧头就是一阵乱劈。
“哐哐哐“几下,那脸盆架子就散了,成了一堆废木头和满地的木屑。
她还觉得不够舒坦,就这么举着斧头劈了一路,将地上摆的东西只要能劈的全都劈个遍。
一个身穿红色锦衣,头戴金冠的娇俏姑娘,两只手臂死死地握着斧头,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劈砍,这场景落在众人的眼里,实在是有够惊悚的。
直到她手都被磨红了,胳膊也提不起来,地上更是一片狼藉,她才一把丢开斧头,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
周遭陷入了一片静悄悄之中,一个个连呼吸都放缓了,实在是被郡主这一连串的行动给震住了。
曾跃也不敢大喊了,只是站在卓然身后,一直戳他示意他想法子。
卓然的心思一直还在那张字条上,对于郡主这一番发泄的劈砍,他不认为是坏事儿。
心里有怨,发泄出来就好。
就冲着郡主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她想劈得是齐衡的脑袋,而不是这一堆木头。
“把这些木头都拖去柴房里烧了吧。”她长舒了一口气,才低声吩咐道。
实际上她拿着圣旨回到自己屋子之后,思绪就混乱成一团,原本忽略的细节逐渐变得清晰。
为什么他偶尔会变成了另一幅陌生的样子,甚至跟她玩儿什么角色扮演,甚至亲自上阵演她最讨厌的人,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齐家四爷,包括他对她六到八岁那三年的长相和神态了如指掌,都是因为他就是齐衡。
他本来就是阴险狡诈的样子,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才是他伪装出来的。
至于要角色扮演,也不过是要装给她爹看的。
甚至对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画的活灵活现,也是因为她生气撒泼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对面,阴测测地看着她。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从他从桃树上跳到她面前,笑意吟吟地喊她桃花仙子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越想越气,不仅小时候自己被耍了,如今她依然被当个傻子一般耍。
哪怕知道那人此刻躲得远远的,并不能把他如何,但是心中这口恶气还是要出的。
思来想去,就只有他住过的屋子还留着,所以立刻去厨房要了把劈柴的斧子,还让大厨子用斧子杀了只鸡,试试刀刃快不快,才提着斧子过来。
因此那斧子上还带着新鲜的鸡血,才有了方才的一番发泄。
“卓爷,我有件事儿想向你讨教。”
萧瑾瑜让人打了盆水,将手洗干净,才稍微恢复了冷静。
“郡主请问。”卓然点点头。
萧瑾瑜如今已然十六岁了,两人有私密的话要说,也不好单独进卓然的屋子,恰好旁边那间屋子正好被搬空了,她便眼神示意了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齐衡住过的房间,里面基本上被搬空了,不过笔墨纸砚等杂物倒是洒了一地,想来是方才匆忙搬桌子,直接扫落在地。
萧瑾瑜拧了拧秀气的眉头,极其不满地嘀咕道:“真是晦气,这屋子真该放把火烧了,都是他的气味。”
她边说边皱了皱鼻子,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锦帕捂住口鼻,嫌弃得很。
卓然被她这架势弄得哭笑不得,这人去楼空,况且东西都搬走了,开窗通风这么久,哪有什么味道,也就是郡主心中依然不满罢了。
“郡主的鼻子可真够灵敏的。”他半真半假地接了一句话。
萧瑾瑜竟是直接点头认下了:“当然,我的嗅觉一向很好。说起来卓爷知道有什么香料,会让人第一次见面就心生爱意到以身相许的吗?”
卓然微微一怔,他还以为萧瑾瑜要问齐衡在前院的表现,没想到竟是牵扯到香料上去了。
“我不是调香师,对香料这方面并不太清楚。不过依我之见,就算是再奇妙的香料,也不能让人初次见面,就产生那么浓烈的情感。”
要真是有这种香,估计早就闹开了,况且比传说中的苗疆蛊毒还好用。
萧瑾瑜蹙眉,她也觉得没这种香料,但是她总觉得不踏实。
因为齐衡的身份暴露,这让以前她没在意到的细枝末节,也都让她产生怀疑。
在见到那个臭男人的第一眼,她分明觉得哪怕是媲美他爹的小白脸,也不会让她心动。
毕竟她当时的想法的确如此,可是后面等他离得自己近了,又多说了好听话,她忽然感到自己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一种欢喜心动的情绪。
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当真让她心折,让她一见钟情。
直到后面把他带上马车,中途她的确好几次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而且她开始浑身发热冒汗,她当时以为是与他单独相处,又心悦与他,才会如此害羞紧张。
可是现在想想当真如此吗?
她萧瑾瑜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哪怕齐衡长得再好,再怎么会说话,再怎么气质不凡,也不可能让她那般欲罢不能,而且还头回见面就认定了要嫁给他。
除了那陌生的香气之外,萧瑾瑜回想不起来,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那不控制情感,控制身体反应的香料有吗?会让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面红耳赤,误以为是喜欢上了对面的人。”萧瑾瑜斟酌了一番,才试探地问道。
她也不太确定,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再加上当时她也不肯定究竟是不是香料出问题了,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初次见面真的有问题,那必定是香料。
她只是不甘心,而且她又有些自我怀疑,毕竟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多想。
但是怀疑一个人的时候,那米粒大的事情,都会琢磨许久,或许只是想多了,并不是真出问题。
卓然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怪异,轻咳了一声道:“这种香料有倒是有,只是我想齐衡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初次见面就用在郡主的身上吧?”
“怎么不至于?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是多年后的死敌重逢。除了杀父之仇之外,其他该结的仇,我们都有。卓爷,你别以为只是小孩子打闹,那层次是不一样的,见了血的小孩子打闹,就不属于淘气的范围了。”
萧瑾瑜预期强烈的反驳道,实际上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之间,后来会发展成那样严重的敌对关系。
但是争斗升级,孩子童真的执拗,有时候会发展到非常可怕的地步。
卓然低下头,手指摸着衣袍边,避开她的眼神道:“那请郡主恕罪了。据我所知,郡主方才描述的香料,这世上的确有,而且还不算罕见,一般用作房事助兴。上到九五之尊,下到平民百姓,都可以用,只不过香料的高低贵贱不同罢了。”
他快速地说了一遍,话音落下,房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瑾瑜的脸色又青又白,明明是难堪得快要爆炸了,但是她的耳朵根又泛着粉,整张脸都开始发烫,羞窘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什么玩意儿?
房事助兴?
齐衡竟敢用这东西在她身上?面红耳赤,浑身发热,脑子发懵,额头冒汗,心跳加速,这一切的确符合她与齐衡在马车上独处时候的症状。
可是卓然说完之后,这些表现的确也像是男女行房的特征,难怪她当时觉得自己非常喜欢他呢,都恨不得脱了衣裳搂一块儿,她当时还以为自己体内的好男色本性,终于被激发了。
原来根本不是,就是齐衡那厮用了香。
“郡主,你也别多想,或许你猜错了。毕竟没有当时那个香料,并不好鉴定。齐公子再混账也会吧。”卓然还在劝,说实话他完全想象不出除了流氓之外,谁会用这手段,未免太下作了。
不过齐衡连色-相都出卖了,还谎报身份留在王府,促成了他与凤阳郡主的亲事。
无论一开始他来燕北,是被逼无奈,还是主动筹谋,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他连蒙带骗将萧瑾瑜骗到手了,现在才来评判他是否光明磊落,似乎已经太晚了。
“卓爷你不用替他说话,齐衡那厮阴毒的很。赐婚圣旨都下了,我知道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您甭管,到时候瞧好了,我是如何让他后悔的。我有一百零八种法子,让他有苦说不出,我要让他比窦娥还苦,六月飞雪都描述不出他的婚后苦难日……”
萧瑾瑜一挥手,脸上的表情气势汹汹,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反正她不管齐衡究竟用没用所谓助兴的香料,但是第一次见面,她的确表现得很不对劲儿,就算不是用在房事儿的那种香料,也有别的,那厮肯定是耍诈了,否则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范。
她发誓要把这辈子的聪明才智,都发挥在如何折腾他上。
卓然充分感受到她的怨念,心里替齐衡默哀了几秒,谁让这臭小子小时候结仇,长大后重逢搞得更糟糕,活该这娶了冤家回去,可是要斗一辈子的。
萧瑾瑜气哼哼地离开了外院,留下一地碎木头,都被小厮们抬去厨房。
当天大厨房送来的饭菜,萧瑾瑜吃着一个劲儿说比往日香。
“这用齐衡腿骨当木柴烧出来的饭就是与众不同,口口香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