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这边也坐回原告席上,她的亲友团则回到旁听席上。
法官刚才查了一下秦瑶光和她实验室的资料,对顾念之说:“秦瑶光和她的实验室跟军方合作密切,安保级别很高。光是我们法院的级别,还不能直接给他们发传票,得通过军部最高委员会审核之后,才能给他们发传票。”
顾念之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想起秦瑶光那个“记忆剔除手术”,那就是跟军方合作的,忙说:“好,我们就循正当途径申请,给他们发传票。”
“好的,但是你就得等了。”法官有些遗憾地摊了摊手,宣判说:“目前这个案子,温守忆女士暂时排除嫌疑,可以保释回家。温大有和梁美丽转去帝都监狱看守所关押,等候正式宣判。”
顾念之看了温守忆一眼,温守忆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同时笑了一下,但一个眼神冰冷,一个视线粹毒,都知道她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
何家大宅的书房里,何承坚和何之初坐在一起,开始看法院派专人送来的庭审视频录像。
法庭里外人虽然不能录像,但是法庭自己有监控视频。
随着顾念之一步步揭露出来这个案子背后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何之初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也气得整张脸都黑了。
“好好好!这就是我们何家的好佣人!”他狠狠一拳砸在书桌上,“爸,这些人狼子野心,您对他们太放任了!”
何承坚却有些恍惚。
他看着视频上那个娇俏灵动的少女舌绽莲花,挥洒自如,庭辩滔滔,举手投足之间,居然有几分秦素问的气韵,不由看得发呆。
多少年了?
秦素问已经成为他心底最深处那个不能碰触的地方,很多女人曾经学着秦素问的样子,想要接近他。
可是不管是谁,都没有秦素问的独特气质,那是凌驾于容貌和身材这些表面现象的内在底蕴。
没有人能学得会。
可是他却在顾念之身上看见了这种气韵。
“……念之庭审的样子,真是很像你妈妈……你们明明是天作之合……”何承坚幽幽地说,“阿初,你真的不要娶她吗?我真希望你能跟她结婚,再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小女儿,我马上退休,亲自帮你们带孩子……”
何之初眼角抽搐着,只觉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被他爹又拿刀扎了几个窟窿。
他揉了揉额角,“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说了已经解除婚约了。”
顾念之的性子太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不想,也不敢强迫她……
何承坚长长地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行了,我确实是老了,家里这么多魑魅魍魉,居然都没收拾过。我会马上让人在家里重新做一遍政审,凡是有问题的,立刻交给有关部门调查,一个都不姑息!”
何之初应了一声,又问:“还有,秦瑶光和她实验室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跟军方合作了?”
他记得他还在这边的时候,秦瑶光和她的实验室跟军方可没丁点关系。
何承坚皱着眉头说:“就是她的记忆剔除手术。因为这个手术事关重大,每次军部磁场实验之后,都要由她来进行手术。因此军部赋予了她很高的安保级别,再加上做手术的时候,是她的实验室提供技术支援,因此她的实验室也在军部合作名单上。”
第1599章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何之初恍然,“但是这个手术不是要收归国有了吗?她的培训做得怎么样了?”
“这个手术之前只有她能做,现在伤了手,培训下面的人,总是不放心。”何承坚叹了口气,“别说她不放心,我们也不放心。这样精密的手术,没有个三年五载的练习,谁都不放心让他们在我们的战士脑袋里动刀。”
何之初沉默了一会儿,潋滟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他淡淡地说:“要不放弃这个手术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再也不能派人去对面了。”
顿了一下,他清冽冷漠的嗓音有些沙哑,“……也不需要再派人去对面了。”
何承坚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对他很是愧疚。
他本来以为将顾念之带过来,将她跟那边的霍绍恒物理隔开,时间长了,她自然会回心转意。
毕竟在何承坚心里,自己的儿子举世无双,只有他不要的女人,没有敢甩他的女人。
但是顾念之就成了一个例外。
何承坚至今记得那天晚上,他惊讶地看见一个少女义无反顾地挡在重狙子弹前面……
那种决绝和激烈极大的震撼了他。
真的有女子,宁愿死也不跟他儿子在一起啊……
“可以暂停。”何承坚点了点头,“那秦瑶光和她的实验室,就去接受法庭传唤吧。”
何之初敛眉思索,眸光轻闪,说:“不知道后面的审讯会牵扯到什么内容,不如让军事法庭接手吧。”
“军事法庭?”何承坚有些不明白,“不就是念之八年前的失踪案吗?至于要用军事法庭吗?”
“这不是为了念之的失踪案。”何之初轻笑说道,“而是因为秦瑶光和她的实验室,可能会涉及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还是让军事法庭接手更妥当。”
“哦,也对。”何承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她的记忆剔除手术就是她的实验室主导的。如果传唤到法庭,万一牵扯到这方面内容……”
“秦瑶光没有违规给别人做这种手术吧?”何之初手指在书桌上淡淡敲打,神情淡漠,但是眼底的凌厉却如一柄暗藏锋刃的长刀,“她的实验室,要不要派人盯着?”
何承坚眯了眯眼,“军方有人盯着她的实验室。但是……这些年好像没有什么违规的事情出现,至少,从来没有传来过什么不妥的消息。”
何之初点了点头,“她最好循规蹈矩。如果不然,那一定不是小打小闹的小过错。”
“这几年应该没有。”何承坚眯起一双犀利的眸子,眼角深深的鱼尾纹显露出来,“你走了之后,我答应跟她结婚。”
“这几年里,她一心都在我们家,很少再去实验室做实验了。”
“她很想跟我生个孩子,我看她年纪大了,一时心软,就答应让她用我当年冷藏的精子做了人工授精,后来受孕了。”
“可惜,这个孩子没能待住,没多久就流产了。”
何承坚移开视线,看着窗外寂寥的冬日景色,回忆说:“后来她只好放弃,那时候,温守忆正好被你赶回来了,她就陪在秦瑶光身边,照顾她,陪伴她,秦瑶光将她带在身边聊以解闷。”
何之初嗤笑一声,“难怪秦瑶光会在念之失踪之后,突然对温守忆那么好。”
明明之前一个是花匠的女儿,一个是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和脑外科一把手,根本没有交集。
“可是,如果八年前真正想绑架顾念之的人是秦瑶光,她到底在想什么呢?”何承坚对这一点很是不解,“如果她想见念之,天天可以来我们家见她,我们并没有隔离念之,她能随时随地见任何她想见的人。”
今天的庭审录像他看过之后,虽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但是他直觉八年前绑架顾念之的人,其实是秦瑶光主使的。
“而且我记得念之在我们家的时候,其实很不喜欢秦瑶光,她也很少来看她,或者说,六年里,她来看她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能亲自来看她却不看,还要指使我们家的花匠设了这样一个局绑架她,再把一切都推在那个疯子头上。”何承坚更加迷惑了,“秦瑶光难道想瞒着我们做什么事吗?”
何之初对秦瑶光没什么好印象,冷笑一声扭过头,不屑地说:“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看她比顾祥文还要疯!”
说起顾祥文,何承坚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别在我面前提那个疯子的名字!”
何之初眼神黯了黯,顺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支圆珠笔转着把玩,突然说:“爸,念之当年的绑架案,已经证明另有玄机,顾祥文虽然涉案,但有非常大的可能跟我们之前以为的不一样。”
“所以呢?”何承坚沉着眉看着他,捶着桌子吼道:“你想说什么?念之当年的绑架案,我看就是那个疯子和秦瑶光两个人在斗法!秦瑶光斗输了而已,但并不证明那个疯子就是无辜的!”
何之初看何承坚反应这么激烈,没有继续往下说,话锋一转,淡淡地说:“您觉得念之在法律上的造诣上如何?特别是做庭审律师的能力?”
何承坚立刻赞不绝口:“非常厉害!当年你妈妈在她这个年龄都没她这么犀利,没她这么老道。她才刚刚满二十吧?我记得你妈妈第一次上法庭一战成名是二十四岁。”
何之初:“……”
他怎么忘了,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母亲最大的崇拜者。
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何之初笑着说:“我看她也很不错,您知道的,在那边世界,我是她的导师,我教她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从我母亲那里学到的。她的庭审风格跟母亲相近,也是因为跟我一样,都是学的我母亲的风格。”
“是这样啊?”何承坚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
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脑子里总想着当年跟秦素问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在爱得最深的时候结婚,在爱得最浓的时候生下儿子何之初。
又在一起相濡以沫地生活了那么多年。
过往每一天的记忆都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会拿出来仔细回味,以此渡过漫长的余生。
何之初垂下眼眸,清冽冷漠的嗓音像是一滴冰泉,将何承坚散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爸,我看,要不要等念之的案子结束之后,让她看看母亲当年去世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我们没有觉察到的线索?”
何承坚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何之初:“你说什么?!”
第1600章 我还可以对你更好
何之初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继续安静而执着地看着何承坚。
何之初的长相跟何承坚如出一辙,两人都是潋滟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有些凉薄的唇,多情和薄情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有股别样的魅力。
何承坚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时心软,喃喃地说:“……你什么意思?你悠着点儿,你老父亲我的心脏不好……”
他手里颤抖着,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寻找着自己的特效药。
何之初眼尖,一眼看见在抽屉一角躺着一瓶他很熟悉的药瓶。
他躬身过去,从抽屉里拿出那瓶药,倒出一粒托在手掌心,递到何承坚面前。
何承坚拿过药,放到嘴里咽了下去。
何之初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送过去。
何承坚就着何之初的手喝了水,才觉得胸闷气短的情形慢慢改善了。
何之初见他脸上的神色好一些了,才缓缓地说:“我就是这么一说,您考虑一下,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毕竟母亲的直接死因没有疑虑,他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母亲“气死”?!
何之初眼神轻闪,又一次想到了那个给顾念之做手术神乎其神的“医生”。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能够知道他母亲秦素问为什么会被“气死”,顾念之一定会是其中之一。
何承坚点了点头,“嗯,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
顾念之从法庭出来,先送金大状和前台小张去机场。
他们是昨天来的,今天傍晚的飞机回c城。
顾念之这一次庭审几乎用了大半天时间,到庭审结束,他们已经得马上去机场安检了。
她亲自开着何之初的车送他们来到机场。
前台小张抱了抱她,依依不舍地说:“顾律师什么时候回去啊?我们都很想你。”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做完就回去。”顾念之笑眯眯地说,握着她的手告别,“你们好好保重,记得帮我打扫办公室,不许别人占我的位置啊!”
“没问题!我一定会帮你盯着你的位置哒!”前台小张嘻嘻哈哈笑着,先去安检了。
金大状朝顾念之伸出手,笑着说:“小张不懂事,就会乱说。顾律师,你真的会回去我们那个小律所吗?”
顾念之俏皮一笑,说:“我也是股东啊,金大状,你不是要吞掉我的股份吧?!”
金大状开心地哈哈大笑,“不会不会!当然不会!”
送走金大状和前台小张,顾念之才开着车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
她刚从电梯里出来,路近就迫不及待地从自己的套房里跑出来,笑着朝她伸出手:“恭喜恭喜!初战告捷!”
顾念之的离情别绪一看见路近就烟销云外了。
她笑了起来,“多谢多谢!路董事事情忙完了?今天架子可真大!”
路近立刻着急地跟她抱怨:“这都怨路老大!他说走就走,还把我给拉走了,不然我会一直待到庭审结束!”
两人说笑着进了顾念之的套房。
路近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给她热牛奶去了。
顾念之放下公文包,伸了个懒腰,说:“爸,我去洗个澡。”
“快去吧,浴室里有我亲自给你特别调配的玫瑰精油,你在浴缸里滴两滴就好,既护肤美容又养神祛乏。”
路近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琢磨这些女子用的东西,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送给女儿做礼物。
现在心愿得偿,更是变着法儿的献宝。
顾念之高兴极了,走过去抱着路近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恋恋不舍地说:“爸,你对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