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洪氏集团的股东们，也就是洪氏家族成员们，回到洪氏大宅里吃晚饭。
明天就是对方公司要求他们付钱的最后期限。
如果不付钱，庭外和解破裂，双方继续去法庭打官司。
而且只要一开庭，洪氏集团就会被法庭监管，为了防止他们转移资产，对方公司甚至请了最厉害的会计师事务所来监督洪氏集团的账目。
洪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餐厅里五个大圆桌都坐满了人。
可是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一个月前，他们还踌躇满志，认为公司一上市，他们的资产就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到时候国内首富榜单他们都能到此一游的。
讽刺的是，一个月后，他们却聚在一起吃散伙饭了。
洪子奇缩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吭。
都是因为他，郭惠宁才这么胆大妄为，闯下这么大的祸。
“大家吃饭吧。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洪老夫人笑着说道，“就算洪氏集团垮了，你们还是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生活，比我和你们曾祖父那个时候好多了。”
“我们那时候，没有自己的房子，租了别人的地下室住，每天起早贪黑在外面摆摊做生意。日晒雨淋，风吹雨打，那种苦啊，你们不用再吃了。”
她笑吟吟地说，屋里的洪家人却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过了一会儿，洪子奇的一个叔父悄声说：“祖母，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洪老夫人淡淡地说，“你说说看？”
这个人站了起来，大着胆子说：“其实我们洪氏集团一直是优质产业。这一次电动车业务出问题，并没有影响我们别的生产线，看好我们的人也很多。”
洪老夫人抬眸看了过去，“嗯，继续说。”
这人见老祖宗没有一口回绝，胆子大了一些，说：“既然祖母也没有反对，我就说了。——我们手里都有洪氏的股份，不如我们把手头的股份卖掉一些，得到的现金不就可以救急了吗？”
“那不行！我们手头的股份就算卖了，钱也归我们自己。怎么还能往这个窟窿里填？”
很多洪氏家人不同意地叫嚷起来。
他们手里的股份不多，而且大部分是干股，不能参与决策。
目前没有上市，这些股份只有年底分红的时候才管用。
现在洪氏集团亏损严重，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分红了。
又一个洪氏家族的成员站起来，喝了一杯酒，大着胆子说：“老祖宗，我听说有人对洪氏集团感兴趣，不如趁着洪氏的牌子还有用，咱们赶紧把公司卖了吧！”
“是啊，既然不能上市，现在又成了负资产，还是卖了算了！”
这样一说，洪氏家族里有不少人都跟着附和。
洪老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公司的股权绝大部分都在她手里，她一个人拥有百分之九十五的股份，其他百分之五分散在洪氏家人和一些私募基金手里，都不算大头。
只要她掌得住，不卖手里的股份，就没有人能夺走洪氏集团的决策权和管理权。
可是现在，她手里的股份也不管用了，这些人在外界压力下，已经开始“窝里反”了。
洪老夫人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吆喝，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洪老夫人这个样子，洪氏家族里大部分人还是挺怵她的。
少数几个刺儿头闹事，却没有得到大家的响应。
叫了一会儿之后，这些人只好悻悻地坐下了，暗骂洪老夫人“老而不死是为贼”。
一顿晚饭吃得索然无味，大家脸上都挂着怨气。
……
与此同时，顾念之和路近也坐在自己公寓的餐厅里，一边吃晚饭，一边看新闻。
最近一个月，洪氏集团算是风尖浪口的热门新闻。
不知道有了多少曝光率，可惜都是负面效应，对公司的生意一点帮助都没有。
顾念之有些遗憾地说：“真可惜了，郭惠宁被从洪氏踢出去，她现在估计在偷着乐呢……”
路近笑眯眯地给她舀了一碗汤，说：“别急，好戏在后头呢。”
“还能怎么样啊？”顾念之撇了撇嘴，“其实洪老夫人对郭惠宁还是网开一面的。她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把她送上法庭，只是从洪家赶走了事。——我是不服的。”
“现在洪氏集团在和‘筏’讨论庭外和解，听说明天就要出数额了。可能一时来不及追究郭惠宁的法律责任。”路远不动声色也给宋锦宁舀了一碗汤。
宋锦宁和顾念之对视一眼，埋头喝汤，就听路远和路近讨论生意上的事。
霍绍恒晚上被季上将叫走了，不能跟他们一起吃晚餐。
路近见顾念之总看着门口的方向，知道她在盼霍绍恒回来，酸溜溜地说：“看什么看？好好吃饭，一心二用小心消化不良。”
顾念之回过神，忙给路近也舀了一碗汤，笑着双手捧上，甜甜地说：“爸，您喝汤！”
路近这才开心了，笑着说：“庭外和解的数目，恰好掏空洪氏集团的流动资金，还有他们刚谈好的一笔贷款。”
“念之，明天跟着爸爸去看热闹，看爸爸给你变戏法。”
第1973章 彻头彻尾的圈套
顾念之惊讶得不得了，忙问道：“爸，您怎么知道对方公司要的赔偿数额？”
“我一直在跟踪这件事啊。”路近笑得很开心，“食得咸鱼抵得渴，他们敢造假，就要承担后果。”
路远也摇了摇头，“洪氏集团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就这个状况还想上市……真以为股票金融市场那些无孔不入的大鳄是傻子？”
“这样冒冒失失闯入海外股票市场，就是把自己当成一头肥猪任人宰割。”
顾念之无语半晌，说：“……也对。放着这么大一个漏洞在这里，就是颗定时炸弹，迟早会被引爆的。”
路近无意中发现了，只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
对洪氏集团到底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了。
“可惜我没钱，如果洪氏集团是上市公司，我现在就去股市干它一票了。”路近很是惋惜。
顾念之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们就继续围观吧。爸，明天您要变什么戏法？能提前剧透一下吗？”
“不能。”路近一口拒绝，朝她眨了眨眼，“因为这要看别人怎么表演。”
顾念之：“……”。
……
第二天早上，洪氏家族的核心成员还聚集在洪家大宅，跟洪老夫人一起吃早餐。
今天是庭外和解的最后一天，他们必须做出决定，要不要接受对方提出的赔偿金额。
一顿早饭吃得鸦雀无声，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
吃完早饭，他们一起来到和对方公司约定的法庭地点，进行最后一次庭外和解谈判。
对方公司这一年来被洪氏集团打得节节败退，早就恨死了他们。
现在发现洪氏集团原来是在占他们便宜，用他们高价买下的专利造自己的车，肯定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打。
洪氏集团自知理亏，才选择庭外和解。
坐在洪老夫人旁边的一个老人感慨地说：“以前以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对方要的钱不多而已……”
洪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解决办法。
她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不过像这样规模的确实是第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新闻记者以外，进来旁观的人也不少。
虽然法庭限制了人数，最后整个房间里还是坐满了人。
不过“筏”那个公司的高管和大股东们都还没有来。
顾念之和路近早上出门的时候，被霍绍恒和路远拉着在脸上动了点手脚，改变了样貌。
此时才能轻轻松松坐在旁听席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不远处左前方洪氏家族那些核心成员们。
中间那个满头银发，但是神情刚毅，挺直了背的老太太引起了她的注意。
“……爸，那就是洪老夫人？”
路近点了点头，“老太太身体不错，精神头也很好，就是年纪大了，没有选好继承人。”
顾念之：“……”
她撇了撇嘴，低声说：“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挺心软，居然放了郭惠宁一马。”
路近笑了一下，摸了摸顾念之的头，“别急，接着看吧。”
没过多久，法庭大门再次打开，郭惠宁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女装，拎着lv的公文包，笑容满面走到洪家人面前。
“各位早上好，我是郭惠宁，大家都认识我，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一见她，洪子奇的母亲就怒了，站起来指着她说：“郭惠宁！你还有脸进来？！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都是你！才把我们拖到如此境地！”
“怎么能怪我呢？”郭惠宁不以为然地将自己刚花大钱打理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你们要怪，就要怪那个写公开信的人。如果不是他把这件事捅出来，对方公司怎么会知道？”
“如果不是他，你们洪氏集团现在已经上市，你们都在家里躺着数钱呢。”
顾念之一直关注着洪氏家族成员这边的动静，见郭惠宁走了过来，听她笑嘻嘻地跟洪氏家族的人说话，把责任都甩锅给写公开信的人，顾念之气不打一处来。
她离洪氏家族那些坐得不远，因此大声说：“啧，真是有意思。自己做了贼，不反省自己，反而怪举报的人。是不是如果没人举报，你就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做贼啊？！”
路近为了给顾念之争脸，无非是写了一封举报信而已。
之后被对方公司抓住漏洞，穷追猛打，关他们什么事？
顾念之不想原谅的是郭惠宁，跟洪氏集团也没关系。
可洪家这些人如果不反省自己，不找真正的罪魁祸首，而是埋怨举报的人，只能说他们落到这个境地，是咎由自取。
顾念之最后一丝同情都烟消云散了。
她的话尖刻无比，又犀利无比。
洪家确实有人抱怨写公开信举报的人，不过顾念之这么一说，那些人脸都红了，怒气全都转移到郭惠宁身上。
如果不是她造假，他们怎么会被人举报！
郭惠宁脸色微沉，循声看去，见是一个样貌普通的女人，也没在意。
说闲话的人到处都是，没必要注意这些小角色。
所以郭惠宁只是瞪了她一眼，看看自己手里的材料，不想节外生枝。
她低头打开公文包，把一份文件放到洪老夫人面前，笑容满面地说：“老夫人，我敬您是洪氏的创始人。这是一份股份收购协议，您看一下。”
“只要在这里签字，你们就不用担心今天庭外和解的数额，和最后期限问题。”
她胸有成竹地说，洪家人脸色阴郁，如丧考妣。
郭惠宁朝这些人脸上看过去，心底升起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
洪老夫人垂眸，看着那份股份收购协议上的甲方：环太平洋地区私募基金，顿时如坠冰窖。
她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抬起头，看着对方公司“筏”所在的地方，那里还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洪老夫人脑海里激烈地思考着，这件事，到底跟“筏”那个公司有没有关系？
还是跟……那个为他们承担上市业务的公司有关系？
郭惠宁耐心等着，也不着急，心里想着昨天晚上窦爱言跟她说的话。
……
昨天晚上，就在凯雷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华夏分公司总部一间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窦爱言端着一杯咖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微笑着说：“……洪氏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郭惠宁不自在地摇了摇头，“没有。”
“嗯，太可惜了。我们本来是打算等洪氏集团海外上市之后再爆出电池的问题。这样才能做空再赚一笔，然后顺便收购洪氏，再转手卖高价。”
“只是被人提前捅出来，所得有限啊！”窦爱言很是遗憾地笑了起来。
郭惠宁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窦爱言，跟不认识她一样，张大的嘴几乎合不拢了。
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不是你的主意，是易馨妍的主意，是不是？”
“哈哈！你管是谁的主意？！关你什么事！”
窦爱言朝她眨眨眼，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郭惠宁垂下眼眸，想起那个知性漂亮，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首席股票分析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果然是不如人家啊……
这份狠辣迅捷，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了。
窦爱言当时笑着说：“惠宁啊，是这样的。洪氏集团现在都快成过街老鼠了，不仅销售一落千丈，而且被对方公司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笔天价赔偿。”
“他们要么等着清盘，要么等着被法院接管，处境很不好啊。”
郭惠宁想到洪老夫人对她的绝情，心里升起一股快意，淡定地说：“关我什么事？我已经跟洪家没有关系了。”
“好！拿得起放得下，真是我辈楷模！”窦爱言大赞一声，“那你愿不愿意做我们的法律代表，明天去法庭谈收购洪氏集团的事？”
“收购？！”郭惠宁大惊失色，“你们要收购洪氏集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