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是最基础的学科，也被称为人类智慧皇冠上最灿烂的明珠。
而高等数学，那就是明珠上最亮的那个点。
路近不是数学家，他是更偏理论应用方面的高能物理学家和生物医学专家，数学当然也是很棒的，可是要用最专业最高深的高等数学理论研究计算机源代码的逻辑问题，他还是需要更新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
好在高数方面的东西他都有过涉猎，有种雄厚的数理基础。
而且他非常聪明，那些对普通人来说跟天书一样的高等数学研究资料，他只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回事。
继而就能列方程求解了。
可是他算了这些天，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在电脑前面坐了一下午，他腿都麻了，站起来想走动走动。
正好听见门铃响了，路近踱到门口，看了看门边的显示屏。
那里出现的是路远的身影。
路近打开门，耙了耙头发，略烦躁地问：“路老大，你又来做什么？”
路远拎起食盒，笑着说：“我来给你送饭，绍恒跟我说过，让我最好每天给你送一次饭，免得你做研究做得废寝忘食，把身体熬坏了。”
“啊？这么好！”看见是食盒，路近顿时眉开眼笑，“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吃！”
他真的不记得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现在路远亲自带来好饭好菜，他当仁不让地接过来，拿到餐厅开吃。
路远坐在餐厅里，捧着一杯茶陪着他，一边问他的进展：“你研究得怎么样了？锦宁每天都催我来看看，想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暂时不需要。”路近突然觉得食不知味了，开始向路远吐槽：“路老大，你说那个宋海川怎么想的？！弄出这样一套无懈可击的源代码，又不留给他女儿，偏要留给别人？！”
路远也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他叹了口气，说：“我跟宋老合作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在那之前，他做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我确实不了解，也不敢说自己了解。”
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
而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必须相处过，用时间来证明。
因为真正的人是立体的，多样化的，不是二元论里的纸片人。
“那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路近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我是不是应该跟宋女士好好谈谈？”
他无法直接攻破这二十五行源代码，就只有另辟蹊径，攻破写源代码的人。
路远看出他的意思，挑眉笑道：“你这是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嘿嘿，虽然不中，亦不远矣。”路近狡黠笑道，“源代码跟别的东西不一样，它会带有代码写作人的逻辑习惯。所以了解写源代码的人有些什么逻辑习惯，可以帮助我理解背后深层次的东西。”
“……说不过你。”路远摇头放弃，“我晚上带锦宁过来，你们一起探讨。”
“干嘛要等晚上，现在要她过来不行吗？”路近十分不满，指了指对面霍绍恒的官邸，“念之还跟个植物人一样躺在那里，多磨蹭一秒钟，她的生命就少一秒钟！路老大，你就这样对我姑娘？！”
路远扯了扯嘴角，“现在就现在，你扯那些糟心的话是几个意思？”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宋锦宁打电话，往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如果没有，他过去接她。
宋锦宁知道是路近想跟她再谈谈宋海川，马上说：“我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我现在就过来，你不用来接我了，免得浪费时间。”
一来一去，确实挺耽搁时间的。
“那你小心点。”路远想了一下，点点头，“你身边有绍恒的人，他们会保护你的。”
霍绍恒出外勤之前，做的第一件准备工作，就是给路近、路远和宋锦宁这三人的安保级别升级，这样他们能得到更多的国家保护。
在这个时候，霍绍恒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宋锦宁来的很快，路远开门的时候看了看手表，才二十分钟不到。
以前从她的高能物理所到特别行动司总部，一般也要三十到四十分钟。
宋锦宁进来之后，简单地说：“今天路上人不多，我找别人开的车。”
这个“别人”，当然就是霍绍恒给她派的安保人员，都是特别行动司的精锐，不是一般安保可比的。
第2236章 道高一尺
“宋女士快来，我们要好好谈谈你父亲宋老的问题。”路近看见宋锦宁，立刻毫不客气地叫她去他的书房说话。
连路远都不让进去。
路远没办法，看了宋锦宁一眼。
宋锦宁笑着安抚他：“没关系，你在门外等一会儿。”
“好。”路远略微放心，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跟进去了。
路近关上书房的门，和宋锦宁在书桌前面对面坐下。
宋锦宁很少见路近这么严肃的样子，很紧张地问：“路上将，你想聊什么？”
路近将自己量子计算机跟书房墙上的挂壁大电视联通，让宋锦宁也能看见他显示屏上的东西，一边说：“宋女士，我想给你父亲宋海川建个模。”
“建模？给我父亲？”宋锦宁皱起眉头，“路上将，你想做什么？”
路近笑了一下，“这你别管，只跟我说说你父亲的情况。”
“这跟救醒念之有关系吗？”宋锦宁默然了半晌，“我以为你应该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相信我，这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路近竖起手指头，做了个“1”的手势。
“好吧，你想为什么？”宋锦宁看着书房墙壁上的挂壁电视，也有点好奇。
现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立体解析几何坐标内的人体形象，看得出来是年轻时候的宋海川。
路近打了几个字，那人体形象上出现了一个名字：宋海川。
宋锦宁：“……”
“你父亲的生日，求学经历，从小学到大学本科、硕士、博士和博士后。”
“工作经历，从第一份工作，到最后一份工作。”
“成年后的身高，成年后的性格，平时喜欢做什么事，穿什么衣服，喜欢的颜色，喜欢的书，喜欢做的事，喜欢的女人，欣赏的男人。”
路近没有打字了，完全用语音输入。
宋锦宁想了想，一一回答路近的问题，也直接被输入到电脑里面了。
路近又问：“你父亲讨厌的颜色，讨厌的书，不喜欢做的事，不喜欢的女人，不喜欢的男人。”
“你父亲得意的成就，失败的实验，上学时候的竞争对手，导师，和特别的兴趣爱好。”
……
随着路近问得越来越深入，宋锦宁也对自己记忆中的父亲做了一个详尽又彻底的回顾。
而就在她的叙述中，这些叙述被语音输入到电脑里，被路近设定的程序各种分解编码，然后输入到那个人体模型里。
很快，这个人物就从黑白色的铅笔素描，开始有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而人物形象也渐渐丰满起来。
作为一个人，他是怎么长大的，走过哪些路，见过哪些风景，经历过哪些事，这样，他才是一个立体的人，更真实的人。
当屏幕上宋海川的形象完全变得跟真人一样，坐在他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叼着琥珀烟斗，微笑着看向屏幕，宋锦宁突然热泪盈眶。
这是她父亲，跟她记忆里一模一样真实的父亲！
“爸……”宋锦宁喃喃出声，忙拿纸巾印了印眼角。
路近微微一笑，点了一个选项。
屏幕上的宋海川居然从嘴里拿出烟斗，看着宋锦宁，温和的说：“是锦宁吗？你还好吗？很多年没见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绍恒多大了？他应该已经结婚了吧？生小孩了吗？你已经做祖母了吗？”
“真遗憾，爸爸不能陪你到老。”
宋锦宁倏然站了起来，两手捂在唇边，激动地看着屏幕上的宋海川，虽然知道这是电子建模出来的人物形象，可是看他说话的节奏和声调，还有他的眼神，都跟她记忆中的父亲毫无差别。
路近在旁边静静地观察宋锦宁的反应，一边给电脑里的宋海川形象进行调整。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有种科学家认真治学的严谨和肃穆。
宋锦宁好像把屏幕上的宋海川当成自己的父亲了，开始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父女俩以前相处的事，然后又说了这十九年来发生的事，最后激动地说：“爸，我们的实验没有失败！您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屏幕上的宋海川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扶着座椅的扶手站起来，颤颤巍巍地问：“……成……成功了？你什么意思？哪里成功了？！”
“不是现在成功，是早就成功了。十九年前，根本就没有失败！”路近突然在旁边斩钉截铁地说，一边又输入了几行代码。
宋锦宁连连点头，声音比屏幕上的宋海川还颤抖：“爸，是真的！您不记得了吗？就是……”
她正要说话，路近却断开了语音输入，关掉了蓝牙耳麦。
宋锦宁后面说的话，就只有路近听见了，“……就是我们的高能磁场实验啊！”
屏幕上的宋海川脸色更急切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再大声一点！锦宁？锦宁？锦宁？”
他连声呼唤，宋锦宁却脸色遽变，瞳孔猛地一缩，她看着屏幕，握紧了拳头，“你是谁？你不是我父亲！”
路近埋头在电脑前飞快地打字编码，将一行行指令输入进去。
“你不说是吗？我能让你们失败一次，就能失败第二次！哈哈哈哈！想成功？！做梦吧！”
屏幕上的宋海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跟刚才温和敦厚的形象大相径庭。
宋锦宁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宋海川，又扭头看了看路近。
路近非常专注，手指更是飞快地在键盘上游移，好像士兵拿着枪，在守卫自己的国土。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十九年前已经失败了！没有成功！没有成功！没有成功！”
“骗子！都是骗子！都在骗我！”
“我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你们别想骗我！”
屏幕上的宋海川开始歇斯底里，手舞足蹈，可是他被困在那个实验室里，想打开门出去都不行。
路近这时从电脑显示屏后直起身，打开了语音输入，看着挂壁电视上的宋海川，认真地说：“你被我困住了，想出去，拿出你的诚意跟我交换。”
宋锦宁这时才明白过来。
她又惊又喜，看着路近说：“……这是一个圈套？！”
“我还以为你真的在建模做ai！”
路近点点头，平静地说：“哪有那么容易建模做ai？做个幌子忽悠而已。嗯，这是一个圈套。我把这个软件联网了，你知道的，现在那个ai无所不在，只要联网，哪怕在天涯海角，它都能探知危险的出现。”
“这个宋海川，就是我给它挖的坑。它不是那么想做宋海川？我让它永远在这里做宋海川。”
打开互联网，然后用宋海川的形象建模。
而他们躲在暗处的对手，一直在密切关注特别行动司的网络系统。
“我给它打开了一个后门，让它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攻进来了。”路近的声调变得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蓝牙鼠标在手中抛舞。
“然后你就trap它了？”宋锦宁高兴极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命令它放出念之？！”
路近哈哈大笑，不是一般的笑，而是经过电子变声之后的笑，这种笑声的频率最能干扰电脑cpu功能，对依赖cpu输送能量的ai来说，这种笑声就是魔音穿脑，给它最大的刺激。
它果然有些错乱了。
屏幕上宋海川抱着脑袋在实验室里拼命撞墙，叫得歇斯底里。
可就在这时，路近仿佛点错了一个选项。
屏幕上的宋海川突然停止了，他抬头看了看，然后往门边飞快地跑过去。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在眼前几乎留下一道快速移动的残影。
不到眨眼的功夫，屏幕上的宋海川平静下来，目光甚至有些呆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宋锦宁也愣住了，“……它这是跑了？”
“不会就这么容易让它跑吧？”
路近这时才松懈下来，关闭唯一一个让外部可以联进来的端口，擦了把汗，说：“要追踪它可真不容易。”
“追踪？！”宋锦宁又一次大开眼界，“你在那个ai身上放了追踪程序？！”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不给它点甜头，它怎么会贸贸然掉进来呢？”路近笑得很得意，“我看它能不能发现我已经把它‘感染’了……”
第2237章 一个人的战场
宋锦宁叹为观止，对路近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崇拜：“路上将！这是不是说你已经控制这个ai了？！”
“当然不是。”路近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作为生物医学家，我能让细胞感染病毒，但不能说我控制了感染病毒的细胞。这是两码事。”
“哦。”宋锦宁的声音略微失望，但很快振作起来，说：“那没关系。现在你已经‘感染’了这个ai，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吧？”
“嘿嘿，收获肯定还是有的。”路近说着，点开了自己量子计算机里的另外一个小程序，感叹地说：“其实我还是更佩服你父亲宋老。几十年前又没有量子计算机，他是怎么用简单的二十五行源代码包容万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