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再甩我一次——言祁
时间:2019-04-09 08:57:24

  展叙愣了愣,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空茫,良久,他倏地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苦涩。
  “他啊,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只在乎,是不是有人抢他的东西……”
 
 
第80章 chapter 79
  展叙此人, 从小是个不怕事的主儿。
  偏他又不像一些叛逆青少年,譬如施樾之流。他总是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在长辈面前,一张嘴更是甜得没边。
  这样的人, 段位太高, 心思也深。
  虽他见着谁都是一副笑脸, 可要细数起来, 能得他真心相待的人,少之又少。
  江峥衡却是其中一个。
  展叙后来常常在想, 江峥衡这个人,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能打, 谁想和他当朋友啊?
  可是,不得不承认, 缘分到了, 挡也挡不住。
  那是高三即将来临前的一个暑假,开学前几天, 他在学校后巷的一家网吧打游戏, 没带人。
  偏就这么巧,被三中那帮孙子给堵了。
  那帮人和他一向互看不惯,平日里大大小小摩擦不少,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怕是讨不了什么便宜。
  当时, 施樾的人也在,可他们却是冷眼旁观。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展叙若倒了,那他们樾哥就是芜一当之无愧的头了。
  三中的人不少,怎么着也得有七八个,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招架不住,深知这样下去自己铁定要挂彩。
  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跑,以后总有机会收拾他们。
  他寻了个空子,撒腿就朝学校的方向跑,那附近应该有学校里的人在,好歹也能替他挡一挡。
  几乎跑掉了他半条命,终于瞅着前方一个人影,实在是跑不动了,抓着那人就不撒手,只知道大口喘气。
  那人垂眸,冷冷清清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手上还夹了根烟,燃到一半。
  展叙与他对视,心下一惊。
  好家伙,不是我们学校的啊?!学校里没这号人物啊?
  可见他穿着气场,也不像是三中那群流氓混混啊。
  眼见着那群人快追上来,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腆着脸问:“哥们儿,是芜一的吗?帮个忙成不成?”
  对方又看了他一眼,却是轻轻甩开他的手,理也没理他,便要往外走。
  展叙有些急,慌不择言:“你要是帮我拦住后面那帮人,以后在学校里,我罩着你!”
  那人停了步子,倏地笑了,眼底有嘲讽的意味,淡声问:“你拿什么罩我?”
  展叙被他这抹笑震住,看清他眸中神色,突然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我拿什么罩他?
  思考间,那帮人已经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加之言语攻击。
  “我他妈还以为芜一的老大多牛逼呢?结果还不是跟只落汤流水的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笑着。
  展叙面上倒没什么反应,微微扯着嘴角,起笑一声,心下却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众人见他不语,更为嚣张:“你们芜一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男的孬,女的荡,没一个好货色……”
  展叙闻言,用舌尖顶了顶上槽牙,正欲开口回骂,身旁一道声音比他先一步。
  那道声音轻轻的,没有丝毫咬牙切齿的意味,只平淡的,缓慢的,甚至好笑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展叙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老子说,你们芜一的人……”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已经被人一脚踢翻在地。随即,未燃完的烟头在他手背上绽放开,一声撕心裂肺的□□回响在每个人耳畔。
  其余乌合之众见状,纷纷冲上去。
  接下来十分钟,展叙看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想过,原来长得高打架是真有优势。
  待那人轻轻松松地解决完一堆渣滓,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鼓着掌迎上去:“哥们儿,练过啊?”
  高个儿帅哥理也没理他,拨了拨因打架而稍显凌乱的发,眉骨挺立,微微渗汗,分外诱人。
  展叙并不放弃,又道:“你是哪个学校的?改天请你吃饭啊。”
  帅哥看了他一眼,忽然问:“有烟吗?”
  展叙连忙双手奉上。
  他接过,轻轻抖出一支,叼在嘴边,将烟盒扔回给他。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展叙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生一阵感慨,真他妈酷啊……
  开学那天,他睡过了,一进教室,谭铭就挤眉弄眼地跟他说班上转来了一个牛逼的人物,是从英国回来的高富帅。
  他嗤笑一声,高富帅?他还是高富帅呢。
  至于牛逼嘛……
  他不以为然。
  谭铭不死心,指着窗边最后一排的位置,道:“叙哥,你看,就是他。”
  他踢了一脚谭铭,暗骂一声没见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顿时,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叫什么?”
  江峥衡。
  那是展叙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却认为,那不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
  他觉得,这个高富帅他必须结交。
  无论用什么方法。
  展叙跟阮悠讲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只是在介绍他们的相识过程,却始终没有提到江峥衡的手,阮悠有些疑惑。
  展叙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
  他和江峥衡认识这么多年了,常常以为他是座“冰菩萨”,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遇着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不来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去动别人。可是,有一个人能让他破戒,令他疯狂,为之堕入地狱也心甘情愿。
  “你当初离开,峥衡找了你很久……可是找不到啊,他整日都昏昏沉沉的,没个人样。”
  “你让他别抽烟了,好,他就不抽了,改喝酒了,经常泡在酒吧,喝得烂醉。”
  阮悠握紧了手,双唇紧闭着。
  “那天他从酒吧出来,被一群混混盯上了。”展叙顿了顿,突然问,“他左手上那只表,是你送的吧?”
  阮悠心下一颤,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眸看他。
  从展叙眼中,她得知了真相。
  “那群混混是以前三中的,和我们结过梁子。按理说,他们不是峥衡的对手。”
  展叙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不悦的事,眉深深蹙着:“可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不还手?就那样任由那群人打,打完了还不够,他们看上了他的手表,峥衡不肯给,他们就硬抢。”
  “你知道他有多拼命护着那块手表吗?”
  阮悠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那年在天台上他对她的承诺。
  他说,他不会再动手打架了。
  再也不会了。
  “那群孙子见他死活不给,什么招都使上了。”展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左手,就是那时候留下病根的。”
  阮悠不敢去想那群混混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在他左手上,那种人常年游离在社会边缘,没有道德观念,不受法律制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紧紧地攥着手,指甲几欲刺破掌心。
  一字一句地问:“那群人……”
  展叙知道她要问什么,冷笑一声:“做过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个都跑不了,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有力气去害人了。”
  阮悠想到江峥衡的手,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脸埋在掌心里,久久抬不起。
  “我知道,你家的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可能都受不了,可是,你能不能看在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份上,也心疼心疼他。”
  展叙站起身,望了望手术室的大门,目光凝重。
  阮悠再也忍不住,无声地落着泪,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展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再抬头时,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西装革履,面容周正,大概四十岁上下,也不知在这儿看了自己多久。
  男人见她情绪稍稍稳定,这才上前几步,温声道:“阮悠小姐,是吗?”
  阮悠揩了揩眼角的泪水,上下打量着他,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江先生的秘书,江先生他……想和你见一面。”
  江先生。
  阮悠眉目微凝,稳坐着不动。
  男人见状,语气有些凝重:“我们少爷还在手术室里,阮小姐,你应该给我们先生一个交代。”
  交代?
  阮悠倏地笑了,那谁来给她一个交代?
  既然他想要见自己,去就是了,正好有些疑惑还未解开。
  她跟着男人离开,却未想到只是坐电梯上了顶层,去了最里面一间病房。
  说是病房,倒更像是一间豪华卧室,处处都装饰得极为温馨。
  男人打开门,邀她进去,随后,悄声退出。
  阮悠一步一步踏入,终于见着了病床上的那个人,她恨之入骨的那个人。
  她只见过他一面,可那人的面容却似乎刻在她心底,这几年都未忘却,只是如今一看,他却像是提前衰老了二十年一般,整个人瘦得都脱了形。
  她甚至有些认不出来了。
  “你来了。”江呈听见脚步声,缓缓转头,视线落到她身上,舒展开一个浅淡的笑,目光有些迷离。
  “阿绯的女儿真是漂亮啊,你比你母亲年轻时还要……”
  “我没有母亲。”阮悠冷冷打断他。
  江呈剩余的话卡在喉咙中,他收了笑,微抬了抬手,指向床边的椅子。
  “你坐。”
  阮悠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坐下,她身子还未彻底恢复好,着实有些疲累。
  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发声。
  “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江呈轻叹了一声,“我并非是想要那样的结果,也没想过逼得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阮悠轻笑了一声,语带嘲讽,“想让我说一声没关系,我原谅你?”
  江呈面色灰败,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是想奢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跟你忏悔。”
  忏悔?
  她曾经问过另一个人,有没有忏悔过?可那人毫无悔意,如今,却是他主动来跟她忏悔,多可笑。
  “你跟我爸爸,究竟有什么仇恨?”
  江呈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哪有什么仇恨,只不过,是不甘罢了。”他双眼放空,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仅仅是因为不甘罢了……”
  不甘他才能出众,却始终低人一等,就因为没有好的家世,便要被低看轻视吗?
  阮悠冷冷地看着他,所有想说的话似乎都无力了起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报复,只是如今见到他这般样子,也知道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报应,还有什么比让一个正是意气风发的人深陷病魔折磨更令人绝望的呢?
  “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她去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江呈眉头紧蹙,似乎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连两个孩子,从小也很少陪他们长大。”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峥衡。”
  “他从小没有体会过什么父爱,长大了,还要因为我犯下的错误,而错失自己的幸福。”江呈闭了闭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也知道,胃癌……没多长时间了,所以,我恳请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拒绝他。”
  “那孩子,我从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执着过。”
  阮悠安静地听着,眉目沉寂。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曾经以为,所有的父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我很幸运,有一个那么爱我的爸爸。”
  她想到什么,眼角微微湿润。
  “我也很庆幸,我爱的人从小没有在你身边长大,没有变成你这个样子,这是他一生最大的幸事。”
  她站起身,看着病床上憔悴不堪的人,面色凛然:“我的选择不是因为你今天的话而动摇,我接受他,只是因为他,无关任何人。”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呈注视着她的背影,心头一阵涩然。
  他曾经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是阿绯,可是他们结婚那天,他竟未感到一丝的喜悦。他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穿着婚纱向他走来的女子,是这世上最温婉动人的、他的妻子。
  阮悠推开病房门,见一米之外,姚绯和方才那位秘书站在一起,正交谈着什么。
  见她出来,姚绯几步上前,语气急切:“你们说了什么?”
  阮悠平静地回视她,良久,唇角勾起一抹笑,无比动人。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81章 chapter 80
  姚绯微张着嘴, 死死盯着她。
  阮悠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她已经累得几欲虚脱,如今也只是勉力撑着而已, 多说一句话都怕呼吸不上。
  她绕过姚绯, 想往电梯的方向去。
  不过走出几步,便被身后追上来的人握住了手腕。
  姚绯到底是不愿放过她。
  “你们究竟说了什么?”
  阮悠停下步子, 突然很想笑, 她缓缓转头, 平静地注视着姚绯, 却道:“你去问他呀。”
  她等待几秒,倏尔恍然大悟:“噢, 原来你不敢问啊?”
  姚绯面色微僵,滑过一丝慌乱。
  阮悠勾了勾嘴角:“我还以为他有多爱你呢……”
  “你懂什么!?”姚绯厉声打断她。
  “我当然不懂。”阮悠收回嘴角, 语气轻描淡写,“你们之间伟大的爱情, 我怎么会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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