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她生日，原本早上郎主还说晚上过来看她的，他还说挑了件礼物保证自己看到就会喜欢的，却不想……想到今日遭受的一切，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都是骗人了的！！！！
那香料明明是郎主身边的妈妈送过来的，是郎主自己说喜欢这香味，她才用的，为什么他不说话，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是说最喜欢自己吗，为什么不拦着那些人！
明明是别人陷害自己，他为什么不肯查，想到郎主出口拦住了她口中的话，那一刻叶氏的心如坠冰窟，就连被人按到地上，她都觉察不出痛来。
这些年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他是不是有苦衷呢？
但想到杨家康将她带走时，郎主看自己的眼神，叶氏忍不住打了冷战。
白阿婆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回来时，就看到叶氏脸上哀伤欲绝的神情，心中一惊，马上走了过来，拉着她起来吃面。
看到露在外头雪白的臂膀，才反应过来，叶氏里头的衣物都让她给脱了。
“我给你拿衣服去”说着从放在墙边的木柜中翻出以前叶氏留在这里的衣物，给她套上。
叶氏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但眼中的泪水如同流不尽似的，很快就将衣襟都打湿了。
“莫哭了，莫哭了，哭坏了眼睛不值当啊……以后”她停住嘴，以后……想到将来叶氏的前程，她的心中一片茫然，眼中的眼泪也跟着一同落了下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第二日，凌红纱将孩子送去学堂后，回来时，就看到叶氏站在白阿婆的门口，整个人倚在门上，面色苍白，连唇色都不见任何血色，她的视线直直的看向巷子外边。
对上凌红纱的视线，她恍惚了一下，哦，原来不是啊。
她重新转过视线，望向外面。
见叶氏这般神魂不属的模样，早没有了当初见时的艳丽张扬，凌红纱顺着她的目光往转头望去，见街上不时有人经过。
是在等人吗，凌红纱猜想。
接下来的几天，她只要出门必能看见叶氏倚在门口，目光痴痴的看向巷子外头。
杨家康终于备好了聘礼，挑了日子，特意到水东村下聘。
进村的时候，不少人都刚吃了饭出来，一看杨家康身后跟着几人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上盖着红布，都十分好奇。
还是李霞因着之前特意注意过杨家康，见他眼熟，此时又见他带着人往凌大牛家去，马上想起这人，不就是上次送凌大牛他们回来的那亲戚吗。
只是这担子上盖着红布，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有什么好事来了。
她马上跟在后面进了屋，就见这些人将担子都放到院中，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掀开身旁的红布一角，只见里面整齐叠放着鲮鱼，她还想再看，就听到凌大牛叫她的声音，只得讪讪的停住了动作。
“今日我们有客人上门，还劳烦你先出去。”虽不喜这妇人，但今日杨家康来下聘，毕竟是喜事，凌大牛不想多生事端，就客客气气的请她离开。
“好，好”李霞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睛在杨家康和凌大牛夫妻间来回扫视，心中思忖，这鲮鱼往常是聘礼之一，现在上面又盖了红布，想到凌家除了凌红纱两姐妹再没有其他女儿了，唯一的孙女又不过才五岁。
紫纱定是没有关系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现在都还怀着孕。红菱这般小，再说红菱爹娘又出了这些事，想来也不会有人现在要过来定她。那这剩下的就是红纱了，想到这里，她那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想着找人分享一番自己的发现。
第78章 大雨
杨家康此次过来不仅下聘，还将挑选好的三个好日子交给凌大牛夫妇过目,请他们定下成亲的日子来。
听着杨家康一本正经的报完三个日期,凌大牛直接冷哼了一声，这最近的日期就是下个月,离现在都不到一个月了，最远的一个日期则是年前,离现在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用的着这么急吗！
对于凌大牛的冷哼，杨家康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知大叔觉得那个日子合适？我好做准备。”
哪个日子他都嫌早了，凌大牛哼哼了两声,半天不回话。视线落到这满院子摆着的聘礼上，知道这杨家康重视自家闺女,他这心中才好受些。
凌大牛沉思了一下，说道“这都快要十一月了，你说的这几个日子虽好，但都太近了，我们怕是准备不及,不若过完年,我们好腾出手来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你看怎么样？”虽知道这杨家康是有心了，但这闺女能多留一天还是多留一天的好。
“这”杨家康无奈的笑了一下,起身对着凌大牛夫妻行了一礼说道“叔和婶也知道我家现在就剩叔侄二人了,就想着将红纱早日娶进门来，好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
民间常说娶个媳妇好过年,所以杨家康这话说的也是有理的，只是凌大牛听的就是不高兴啊。
“我去封信问问红纱的意思”他想着再拖拖时间，但转念一想，女生外向，早前红纱就多次偏向这杨家康，万一她听了杨家康的话，挑了近的日子，到时候自己是应还是不应？
凌大牛心道还不如自己决定好了。
“罢了，你即心诚，又这般说了，我也不另外看日子了，就挑十二月十八吧。”
见凌大牛挑了最晚的一个日子，杨家康倒也不失望。他本就属意这个日子，前面两个不过是来充数的。
待几人吃过李秋兰煮的点心后，杨家康就带着他们一同离去。
而经过李霞的大力宣传后，不少人都知道凌家有喜事了。和凌家相熟的人家见杨家康离去，就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来了。
李霞也夹杂在其中，进来的人目光多被这还未抬进去的聘礼吸引，难免多看上几眼，猜测着里面有些什么。
凌大牛见过来的都是妇人，嘱咐了李秋兰几句就出去了。
待众人坐下后，自然有人开口问起院子里摆着的聘礼。
“这一担担的都盖着红布，可是有喜事了啊？”有妇人好奇问道。
“确实有喜事，我们红纱十二月就要成亲了，这院子中的便就是她的聘礼，到时候还请各位过来吃酒。”李秋兰难得脸上带了笑意。
还真是，听李秋兰这么一说，过来的几个妇人相互看了看，本来以为这李霞又胡说呢。
“这是大喜事啊，恭喜你们了。”看这满院子的聘礼，可见红纱这未来夫家对她还是很重视的，能抬这么多聘礼过来，这家中肯定不差。
“不知红纱嫁的是何人啊？”
“刚才离去那人可就是定亲之人啊？”那身形看着高大，就是面相看着凶了点。
李秋兰点点头“他是南陵人，不是我们县的，现在在经略府当差。”
这经略府一出，在座的妇人都觉得是不是听错了，原看那院中的聘礼，只以为是家境不错的小富之家，想不到这红纱要嫁的人还是在官府里当差的，这……怎么，听着有些玄乎啊。
“这……红纱，真是好福气啊！”有人叹了一句。
但也有人直接质疑“大牛家，这不是哄你的吧。”
他们这十里八村的结亲一般都在附近的几个村，能嫁到镇上的都是少的，更何况还是府城啊。
看这人脸上的表情明摆着不信，想到凌大牛之前的嘱咐，让她将红纱不是的寡妇的事给解释清楚。李秋兰就叹了一声，将凌红纱怎么捡到小孩，然后杨家康怎么找上门来的事说了一遍。
“这怎么跟说书一样”李霞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坐在李霞身边的妇人白了她一眼，然后看着李秋兰说道“这是好人有好报，菩萨保佑，给了我们红纱一桩好姻缘。”
现在这喜事都在眼前了，更何况红纱嫁的还这么好，其他人自然都顺着这妇人的话音夸了一遍凌红纱，又是一阵恭喜。
见这情景，李秋兰心中也高兴。
凌大牛虽知杨家康会将日期定下来的事告诉凌红纱，但还是找人写了封给凌红纱送去，让她早些回家来待嫁。
凌红纱收到他的信时，在心中算了下日子，赶在过年前，这日子确实有些紧。
她回身看着坐在凳子上写字的小孩，有些发愁，若是将孩子带回去，怕会耽误学业，但若是不带回去，这又没个人让她放心将孩子交过去的。
杨家康应当是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的。
等小孩写完最后一张字时，一抬头，就看到凌红纱正眉头微蹙似在为什么事烦心，他放下手中的笔，跳下凳子，跑到凌红纱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凌红纱低下头看着他笑问“字都写好了？”
嗯，小孩点点头，拉住凌红纱的手，问道你在烦什么？
凌红纱蹲下身，想了想，觉得还是问问小孩的意见“成亲前，有一段时间大约……十天左右，娘要回到水东村，一直等到嫁人才能回到府城，娘在想你要怎么办？是跟我一起回去呢，还是呆着这边？”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啊”凌红纱看着他贴过来抱住自己的手臂撒娇问道，见小孩点头。
“但是你上学就要耽误了，三两天到还无妨，多花点时间就能赶上去，十多天就有些久了。”说道这里，凌红纱到下了决定“走吧，我们去一趟锦祥楼。”
年前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比较忙，还是早些将假请了，好让郑娘子有时间来安排活计。
郑娘子听到凌红纱的来意楞了一下，接着马上笑着恭喜她“妹妹也真是，定亲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过去道喜。”
“就五天功夫可来得及，不若提早半个月回去，多的绣活我先安排给别的绣娘，正好，刘掌柜前两天又找回了两位绣娘，到时候忙起来也不怕的。妹妹只管安心待嫁。”郑管事笑着说道。
“多谢姐姐体贴了，五天就够了，到时候还请姐姐过来喝酒。”凌红纱笑道。
“你就算不给我请帖，我到时候都要厚着脸皮过去蹭酒喝。”郑娘子爽朗的笑道。
又聊了几句，见外面天色开始沉下来，凌红纱告辞离去。
凌红纱带着孩子快到巷子时，就看到巷口围了不少人伸着脑袋往巷子里面看，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等她牵着孩子走近几步，隐约听到时高时低的叫骂声，听清这骂的内容，她一下子捂住小孩的耳朵，往后退了几步。
透过人群的缝隙，隐约可见背对着她站着的中年妇人插着腰毫不留情的奚落坐到在地上的叶氏，这妇人身边跟着一青衣婢女，那婢女身上的衣裳正是之前凌红纱在陈府里见过的样式。
这陈府的人特意过来骂叶氏吗？
又听了几句，她才明白过来这叶氏今日竟偷摸着跑去陈府了找那陈公子了，这还真是……想到叶氏这几日时常痴痴的望着巷子外头，怕就是在等这陈公子了。
没过多久，这头顶就开始飘落细雨，但这前面围着看热闹的人实在有些多，堵住了巷口，凌红纱只得拉住小孩躲到旁边的面馆屋檐下。
巷子中那奚落叶氏的妈妈冷冷的警告道“你若是再敢上我们门来，脏了我们眼，定叫你不好过！”说完就带着青衣婢女扬长而去。
随着雨落，又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围堵在巷口的人也开始散去。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凌红纱这才带着小孩快步进了巷子，路过叶氏时脚步一顿，随后带着孩子快步进了屋内，合上门前，瞥了一眼对门紧闭的大门。
等她进屋将孩子安排妥当出来时，屋外的雨已越下越大，她盯着院中积聚成一滩的雨水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取了两把伞出来，撑开伞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只见叶氏还是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颓然的坐在泥水之中，任由瓢泼大雨冰冷的砸落到她身上。
凌红纱走上前去，撑着伞替她挡住倾泻而下的雨水，弯下腰将手中另一把伞放到她怀中。
视线扫到叶氏雪白的脸上，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低垂的睫毛被雨水粘在一起，雨水不是从脸上滚落。
凌红纱将伞放下后，抬脚就往白阿婆门口过去，用力的拍打着大门，不过一会儿，屋里就出来了白阿婆的媳妇和儿子，两人看了凌红纱一眼，接着视线心虚的飘到不远处的叶氏身上。
“凌娘子可有事？”白阿婆的媳妇问道。
“再这么淋雨下去怕是会出事，药费可不便宜。”凌红纱冷笑一声，说完转身就走。
她合上门前，叶氏依旧低垂着头，维持着一个姿势，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见凌红纱关上门，这夫妻两相互看了一眼，白阿婆的儿子推了推媳妇说道“赶紧把表妹拉进屋，不然晚间娘回来了不好交代。”
“雨这么大，你怎么不去？”这妇人不情愿的嘟囔，到底迈出步子，不想就见叶氏缓缓的爬起身“哎，她自己起来了。”
“过去扶一把”男人推了一把自己的媳妇。
往日里这叶氏时常过来给他们带东带西的，补贴他们家，妇人自然乐意叶氏来家中。只是现在叶氏这境况，还招惹了陈府的人过来骂了一顿，她心中自然不太高兴了，这几日里见面时，自然也将这情绪带了出来。不过这叶氏就跟丢了魂似的，每日就盯着巷子外看，连饭都不怎么吃。自然也没有多在意这家里人高兴不高兴的。
妇人看了看这雨水十分不情愿的撑着伞过去了，刚伸手想要去扶叶氏，不想被一把挥开了手。
“我自己走”雨声混合着她低哑的声音，带着挠人的尾音。
叶如心一只收撑在腿上，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雨伞，然后又慢慢的直起身，打开伞，挡住这倾盆而下的大雨。
她透过前面的雨帘烟幕，目光迷离的看向巷子外面，这一切在雨幕之中看起来显得既朦胧又模糊，那往来躲雨的人，都仿佛水墨画中的人一般，带着几分虚，几分假，就好似她过去的人生，如同一场虚假的梦啊。
是梦，终有醒的一天。
她也该醒了。
叶如心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紧贴的腹部，伸手轻轻抚了上去，勾起嘴角，抬起头，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巷口走去。
“哎”妇人惊讶的看着她往外走，叫了一声，见叶氏不理自己，连忙回身找丈夫“表妹她要走了，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