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侧美人——北途川
时间:2019-04-11 09:48:53

  自作多情了一会儿,猛地又想起李偃前世里在她病床外说的那句,“罢了,终究是咎由自取。”
  顿时心冷得发寒。
  可不就是自作多情了。
  蓦地从梦魇里挣了出来,天已经大亮了。
  她仍在帐子里,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除了喉咙有些干疼,烧已经退下了。
  涟儿守在帐子里,看见她醒了,十分惊喜,“小夫人你可醒了。”
  谨姝挣扎了坐了起来,想起昨夜迷迷糊糊里李偃盛怒而来又拂袖而去的画面,不禁抿了抿了唇。
  他既来了,刘郅的事他自是会看着处理,她也不需再操心了。
  只是呼吸的时候,心口依旧发疼。
  他……
  她又抿了抿唇,微微出着神问涟儿,“主公呢?”
  “一大早就领兵走了。”
  谨姝点点头,喃喃道:“那很好。”
  说完又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昨晚梦到他的妻了,不是我,他的妻很不好,但事事都顺着他,很会讨他欢心。或许我不适合当他的妻。”
  涟儿只当她做了噩梦,还没醒过神来,她又不是很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憋了句,“不过是梦。”
  她笑了笑,挣扎着起了身,掏出鱼符来,想了想,又从自己的衣物堆里扯了一条丝绢出来,铺展来,抹平了,拿笔蘸墨,还未落笔,眼泪却先出来了,明明一路奔波劳累都没哭过,这时却不知为什么难过的想落泪。
  她拿起笔,终是下定了决心,手却仍是抖的,不过写了“和离”两个字,已笔画乱得看不清楚什么。
  她失神片刻,决定先不写了,把鱼符丢给涟儿,“若主公回来,便把这个还给他吧!告他我对不住他,我不该乱用的他东西的。”
  涟儿是个老实的,脑子不若稚栎灵光,呆呆地问了句,“那小夫人呢?”
  “我……我回玉沧去。”
  说着披了披风便出了帐子,今日还下着雨,并不很大,地皮甚至也未湿多少,只是黏糊糊的,叫人难受。
  谨姝去牵马,营地留守的人很少,为了照看谨姝才留下的,这会儿见小夫人去牵马,立马迎了上去,问道:“小夫人去哪里?”
  “我……我回玉沧去。”
  其余人听闻此言有些犹豫,但亦不敢违逆,忙也放了马鞍,跟着上了马。
  涟儿反应慢半拍的追出来的时候,小夫人已走了。她张了张嘴,呆呆地说:“药……药还没喝呢!主公好容易闯了云县城门从里头揪出来的大夫呢……”
  谨姝大约是想逃,她不想再面对李偃的怒气。明明上一辈子都习惯了刘郅的冷言冷语,便是指着她脑袋骂她,她都能低眉顺眼地应着是,这会儿却一点都看不得李偃的怒气了。
  她一路上将马鞭得飞快,那匹马还是李偃养在繁阳的宝马,平日里好几个人仔细侍候的马,听说是从大宛运来的马,可日行千里,她出门的时候也给牵了,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更生气。
  谨姝一面自怜自艾,一面又胡思乱想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看见玉沧的城门的时候,她忽然恨恨地想:“我若不是为了你,我何故来受这罪,你不领情便罢了,还说要捆我。你若气不过,大可休了我。往后你就是死了残了,也同我没关系了。我再也不需操那闲心了。”
  她头又开始疼了。
  待她被迎入府邸的时候,方一下马,眼睛一黑就直直倒了下去,口中甚至吐了一口腥甜的血出来,把她母亲都吓坏了。
  府里一通忙活,一府里人都眼见着李偃那几日是如何忧心如焚的,那副暴虐的样子,与传言真真是分毫不差,若不是他需坐镇这里走不开,他大约要亲自去寻谨姝了。朱婴那样得倚重的大将军,还挨了好一顿骂。
  想来,那江东王对咱们四小娘子,是真真的在意。
  如果小娘子在府上出了事,怕是阖府都要遭殃了。
  是以下人们也显得格外殷勤,一个个细心地照料着。
  李偃想得比谨姝要仔细许多,也要更深入,刘郅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不仅想做那在后的黄雀,既然做了,定然是要一石三鸟,不仅要收了玉沧和山南,林州定然也是纳入手的。刘郅还未与汉中彻底决裂,前次攻打山南不攻玉沧,除了怕玉沧易攻不易守之外,恐怕也有一丝觉得,还不是和汉中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如果攻打玉沧,林州大概率会出兵,他若打,便是公然和汉中做对。
  这样对他往后的计划不利。
  但现下李偃先动手,那就不一样了,他在其后,还可以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清剿乱賊,然后重兵压过去,汉中忌惮他越来越强大的势力,也得陪他唱这出戏,装出君臣一心的样子来。
  而南面的杨通杨选两兄弟势必无法坐视不理,如果他是刘郅,不若主动出击,仗着玉沧的粮草,他可以直接南下将杨氏的地盘清洗一遍。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仅要窝在云县这里躲着,栎阳此时势必已经整军以待了。
  如果云县这里出事,刘郅冒进的话会和他硬碰硬,如果保守的话,定会边打边退,栎阳有他的大军,他只要回到栎阳就可以反攻李偃了。
  所以李偃叫见空去栎阳城外守着。
  见空是个聪明人,所有来往信件全截了下来,信使亦扣了。
  辰上李偃去骚扰了一番,刘郅果然在里头,先前还不愿暴露,派了人出来震慑,李偃并不和他周旋,直接扛着大旗声称要收了云县,要民众不必抵抗,否则杀无赦。
  刘郅终于憋不住了,先派了一小股兵出来交手,李偃亦陪他们玩了一玩,个中谋略往来不提,刘郅最终摸不清李偃这次兵力的底细,不敢贸然动手,撤兵往栎阳走,亦去信给栎阳,叫整兵以待,并随时打探李偃方面的消息,只是信还未到栎阳,便被见空给收了,他这是第一次独自带兵,先是伪装成刘郅兵的样子。
  城内亦来过问,他叫副将装作很嚣张的样子,过去应答:“奉王令,汝等不需过问。自管守好城门便是。今日无论如何不要开城门,切记。”
  那几日确切刘郅在大肆调兵遣将,军队迁徙十分频繁,但大多是晚间行动,但守将只稍稍疑惑便放过继续盘问。因为刘郅东征西讨,这些年军队扩张尤其厉害,军队的编排还没有很完善,各自和刘郅交接的符令和方式都不一样,很难查验。
  因着见空的军队离城门还有些许距离,却毫不设防,如果是敌军,怎可能如此松散,于是便暂且不管他了。
  见空便一直守着,守了大半日,也无动静,但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他很信任李偃,相信李偃叫他守在这里,必然有守在这里的道理。
  果然,待得晚间,一行军队便极速往这边赶来,人数不小,探子不时来报距离,见空叫人换好旌旗,严阵以待。
  刘郅未料到到了自己的地盘,却瞧见李偃的军队,看着从容不迫,似是恭候多时了一样。
  见空策马领着一小队人马往前靠近了些,遥遥对着刘郅冷笑一声,得意说:“如何?汝南王可心服,我家主公可称算无遗策,料定你必然回栎阳搬救兵,早早便让我等在此守着了。”
  刘郅是个思虑颇多的人,这等情形下,栎阳城里虽这会儿在城楼上望见了这里的情形,但因着得了消息,让他们今日务必不能开城门,离得稍远,刘军和李军的旌旗颇相似,一时也没分辨出来,故而没有任何动静。刘郅不可能不怀疑李偃已将栎阳据为己有了。
  虽理智上认为李偃绝无这么大本事这么短时间悄无声息地占领栎阳,但万事无绝对,只要有一丝怀疑,不确认,刘郅就不可能冒险。
  于是刘郅未与见空交手,掉马去了隔壁福孟,福孟本不是军事重地,但此时因为李偃筹谋南下,亦秘密屯了兵。
  而此时李偃正在福孟等着刘郅。
  刘郅被连番惊吓,必然惊骇李偃竟对他了解至此,更加摸不透李偃底细。
  李偃同刘郅终于在福孟交了手,并未恋战,将刘郅的一个副将斩杀于马下,便领着兵趾高气昂地回山南了。
  刘郅回去没多久就知道被李偃涮了一道,气到险些吐血。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至少暂时刘郅不得不重新考虑他那周全的一石三鸟的计划。
  李偃特意去云县外接谨姝,想着等见了面她应当已好些了,他昨夜夜单枪匹马闯了云县,去药铺揪了一个大夫给他配药,吕安一路追他到城外,吓得都要跪下了,几次劝阻他,说:“末将愿效犬马之劳,这事怎能劳主公涉险?”
  此时那刘郅就在城里头,若一个不察,失了一个校尉事小,主将若出事,那可就是天崩了。
  李偃却撇了他一眼,“孤的妻,孤自己照料。”
  且小小一个云县,便是刘郅在他面前,他想走,谁也留不住他。
  他回来的时候,进了帐子,她已是烧的人事不醒了,吩咐了涟儿去熬药,他亲自拧了巾帕给她冷敷,她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皱得死死的,还叫他名字。
  他很受用,手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探着额头,嘴上却哼了哼回她:“别以为这样孤便原谅你了,待你醒了,照旧要收拾你的。你一个女子,何故胆子这样大?”
  这会儿她若好些了,他便要开始与她算账了。
  他酝酿了些许气势便蹙着眉便进了帐子,掀开看,却未看到人,只涟儿坐在那里昏昏欲睡。
  听见动静,涟儿忙直起了头,拜道:“主公!”
  他眉头锁得更深了,不满道:“小夫人呢!又乱跑什么?”
  涟儿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交代谨姝交代的任务,小心翼翼把装鱼符的盒子捧给李偃,又犹豫着,把那个丝绢也捧给李偃,她不识字,但见着那样珍贵的丝绢平整地搁在那里,心想这必然是小夫人落下的东西,便一并交给了李偃。
  李偃看见鱼符已经心生不悦了,看见那张丝绢的时候,那扭曲又鲜明的“和离”二字,一口血就卡在喉咙里,半晌才运着气,怒了句,“孤还说不得她了是不是?”
  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
  他喘着气深呼吸了几下,后槽牙咬得疼了都,这下真想把她捆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章看着会累吗?
  累我以后加更就分章更新。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明天就要入v啦~
  明天三更,入v前三章发红包讨个吉利。
  另外开了个古言预收:《公主和亲记》古代沙雕婚恋小甜文,有兴趣可以去瞅一眼吼~
  么
 
 
第22章 
  谨姝醒过来之后, 就一直呆呆地看着床帐上挂着的流苏, 流苏轻轻晃动着,晃得她眼晕, 她又扭过头去看窗外。
  窗外的树吐了嫩芽, 葱绿一片。
  两只鸟蹲在上头,一只在给另一只啄理羽毛。
  这对谨姝来说, 无异于另一种羞辱。
  她愤愤地闭上眼,什么也不看了。
  可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昨夜里李偃盛怒而来又拂袖而去的画面。
  她眉头便忍不住蹙了又蹙。
  母亲在边儿上劝她, “夫妻哪有隔夜的仇,他回来,你好生哄一哄, 便过去了。”
  谨姝倏忽红了眼, 声音嘶哑地说:“诚然我给他添麻烦了,可他什么事都不叫我知道, 又偏偏给了我权利,如此他便一点错都没有吗?为何要我去哄他, 我命就这样贱吗?”她一回来便知道了, 一切都在李偃的算计中, 她是白担心了。
  如此一口提着的气松下来, 病的便更重了。
  那股委屈和难堪更是席卷而来。
  她好心办了坏事,全是她多余罢了。
  她气鼓鼓地把身子翻到里头去, 虽则有气无力却气势万千地说了句, “我不去!”
  温氏简直大惊失色, 妻子迁就丈夫,那不是天经地义,何况女儿还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闻言难免数落了她一句,“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如此任性。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赔上阖族的性命,你便甘心了,痛快了?”
  上一世,祖母也是这样劝她的。
  乍一听闻,前世种种滚滚翻腾而来,眼泪便顺势也滚了出来。
  “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便是念着我和他那些旧情,赔上阖族的性命真不至于。顶多他气我,顶多我赔上我自个儿的性命。我确切命是贱的,小时便不该活着,他养了我好几年,又送我去庵子,他没有对不住我的,全是我的错,我便是死了也活该。”她碎碎念着,脑子已不大清醒了。
  温氏被她状似疯癫的自言自语给吓着了,忙低头给她掖好被角,叹了口气,“你好好养病,身子要紧,莫说那丧气话,好好的他何故要你命。便是好心办了错事,他要罚便罚,哪至于要你命去。说那些晦气话做什么。”
  她觉得女儿好似变了许多,自小温婉聪慧,性子温吞的很,现下却变成了这样。
  传闻里江东王李偃暴虐荒蛮,莫非私底下折磨了女儿?
  前次她不放心,还私下里打听过,听下头人说江东王对小夫人颇好。
  莫非……是房里?
  温氏心里一惊,她自小也是官贵家里长大的,知道些达官贵人私下里是有些不好的癖好的。
  她不由得更心疼了些,满面愁容地出了门。
  心想改日里等谨姝好了要仔细问一问。
  而谨姝还在那里碎碎念:“我本也不是善人,更不是救世主,我连我自个儿的命都不在乎了,我在乎旁人的命做什么。我不怕,活着若脏的很,那活着做什么。我便要做个恶人,谁的命都同我无关。我就是下地狱,成妖成魔,也是我自个儿选的。这世上好人那么多,谁爱当谁当去,我就要做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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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玉沧也不太平,叶邱平得了吩咐,照李偃说的,派人去和傅弋说,这婚事作废了,也按照李偃的吩咐,有多难听便说多难听,说傅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大把年纪了色心不改,别说他家女儿宝贝金贵,便是家里的丫鬟,也不屑于嫁给他这样的人。
  前面宣扬的人尽皆知,其实叶家没有明确发话,只是傅弋过来提亲,叶家得了李偃的授意,话说的模棱两可,但看着就像是犹豫不决。傅弋手握重兵,虽然忌惮李偃,可这人自大的很,稍稍看见苗头,肯定会想叶家定是因为怕他不敢违逆他才犹豫不决。早就将此当作板上钉钉的事了。
  且他之所以要娶昭慈,不过是前头李偃抢了谨姝,叫他十分没有面子,世人都说他比不过李偃,这才对叶家施压,企图找补回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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