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长啸，灵剑忽现，脑中万般思绪全数化作手中剑法，在夜色下宣泄而出。
悲风飒飒天茫茫，碎声寒，夜寂静。
山高地阔芳魂远，暗淡孤影孑立。
问情何物？年年岁岁，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刀冷剑孤曲和难，谙尽相思滋味。
此后何计？夜夜心心，天涯孤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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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夙离开后，不久，一女子凭空出现。
“这人类小鬼有点门道，竟然差点被他追上了。幸亏他此刻真气空虚，否则我这须弥芥子说不定叫他看破。”
女子一身红衣似火，看似如同一位芳龄少女，然而那一头火红长发，以及眉尾处的三根红色翎羽，和那双赤眸，都说明了一点——她并非人类。
看向怀里的木清晚，女子赤眸里涌现出几丝慈爱和怜悯。
“明知情苦，偏去沾染，痴儿，痴儿！”
“不过这一点，却是随了我。也罢，总算不似她爹那般薄情。”
说到此处，女子长叹几声，似乎回忆起往事。
沉默片刻，女子伸手将木清晚的穴道解开。
木清晚受了诛魂之苦，早已失去意识，依旧瘫睡不醒。女子见状便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一颗火红丹药喂入木清晚口中，这才展开身形，御风而去。
第33章 身份之迷
木清晚以为自己会死, 可当她醒过来以后, 她知道自己没有死。
难不成, 她还在苍玄山上么？
想到要继续面对墨夙，木清晚心中一万个不适, 挣扎着想下床离开。
然而, 当她跌倒在地上, 看到自己那双像翅膀一样的“手”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了。
接着, 顺着手臂, 木清晚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身子, 看到了分明是爪子的一双“腿”, 甚至张嘴想说话的时候，听到了自己发出尖锐的鸟鸣声。
如果说以前的修炼和功法, 还在她能够接受的范畴以内, 现在的情形根本就不是她能够理解得了的了。
木清晚直接就华丽丽地再次晕过去了。
但这一次，木清晚醒得很快。晚上的时候, 她见到了红发赤眸的炽鸢，并且得知，炽鸢竟是自己的母亲！
“我是你的女儿？”
“不错。”
“可我……我为何是这等模样？”
木清晚对着铜镜里那只灰不溜秋、毛发稀疏的小鸡，强忍着才没再次晕厥过去。
“傻孩子。”炽鸢摸了摸她的头顶, “因为, 我们是凤凰啊。”
“凤凰？”
在木清晚的疑惑目光中，炽鸢直接向她展现了自己的真身。当那只巨大的五彩神鸟出现在自己面前，木清晚终于不得不相信, 炽鸢说的是真的。
而真正接受这一点，则是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当木清晚习惯性地用喙啄理羽毛的时候。
在此期间，炽鸢一直陪伴在木清晚身边，向她解释了很多疑惑。
“你的父亲彦南歌就是那三本奇书最初的主人。五百年前，我去人间游离，恰逢他探寻天道，我们便这般相识。我助他封印九幽魔君，原以为这样就能与他长相厮守。谁曾想他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孩子，好将三本奇书传承下去，自己却飞升去了仙界。”
因为三本奇书对天离的影响实在太大，彦南歌怕自己飞升后，女儿遭遇不测，便动用神通，将木清晚的神魂送到了异界，也就是木清晚前世生活的世界。
而炽鸢痛失爱女，却无法到异世找回女儿，只能保存好女儿的身躯，并留在人间，时不时暗中潜入各大门派，苦苦等待女儿的出现。
这么一等，就是五百年。
炽鸢身为神鸟，有万年寿命，容颜依旧是当年的芳华模样。可她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赤眸中的沧桑却像是恨了千年。
“晚儿，你一定要记住，世间的人最是薄情，尤其是男子。我们身为灵兽，拥有万年寿命，人世间的情爱不过是昙花一现，何须为它神伤。”
最后，炽鸢这般告诫木清晚。
人间的灵气不适合凰族居住，等木清晚的身体好了一些，炽鸢带她回了凰域。
凰域是所有凰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种种景致与人间大为不同。木清晚蜷缩在炽鸢怀里，看到遍地金黄的梧桐树，以及辽远天空中那些五彩斑斓的凤凰，顿时生出无比的亲切。
那种亲切是镌刻在神魂之中，不管历经多少变迁都无法消磨的本能。
见到两人，凤凰们围拢过来，纷纷幻化人形，对炽鸢单膝下跪：“炽鸢长老，您终于回来了！”
炽鸢抱着木清晚，对凤凰们说道：“我回来了，这是我的女儿，炽晚。”
没有一只凤凰对木清晚的来历表示疑惑，而是齐齐说道：“恭喜炽鸢长老！”
木清晚想，自家娘亲在凰域的地位是非同一般的。
凤凰一族，雄为凤，雌为凰。凤凰择木而栖，因此屋舍皆建在梧桐树上。炽鸢与木清晚住的地方却有所不同，那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梧桐树，上面建了无数金色屋宇，恍若仙境天宫，叫人移不开眼。
只有凤凰之中的掌权者，才住在这里。
炽鸢地位非同凡响，木清晚的身份也不低。她的样子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只幼鸟，凤凰们见了她却没有一个不恭敬的。
一名叫烨瑛的凤随侍在木清晚身侧，在炽鸢处理族中事务的时候，带着木清晚熟悉凰域。
烨瑛是一只很俊美的凤，木清晚见过他的真身，体态修长，尾羽更是绮丽无比。当烨瑛的真身栖在梧桐枝上的时候，长长的尾羽几乎可以触到地上，每每看得木清晚移不开眼。
“烨瑛，你真漂亮！”
被木清晚这么夸，烨瑛总是很羞涩。
“炽晚大人，等您长大了，会比烨瑛漂亮许多。”
木清晚看看自己身上虽然茂密了些，却依旧灰秃秃的羽毛，完全不信。
“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呵呵，炽晚大人，您别心急，幼期都是这样的。等您褪去绒毛，长出神羽，自然会变得跟炽鸢长老一样美丽。”
“娘亲啊，”木清晚回想起那天见到的炽鸢的真身，不住点头，“娘亲的确是很美。”
“炽鸢大人不仅容貌绝佳，她的灵力也很强。在整个凰域，几乎没有人能打败炽鸢长老。在炽鸢长老去人间游历之前，她是凰域的守护神。”
关于娘亲的事，木清晚总是很爱听，烨瑛对炽鸢也无比崇敬，两人一聊就是一整天。
不过对于炽鸢和彦南歌的事，烨瑛一次也未曾提过。也许炽鸢对这段经历十分后悔，因此并未和同族们提过。
“烨瑛，你去人间游历过吗？”
“炽晚大人，烨瑛自然去过。”
“我早说过，不要叫我炽晚大人，跟娘亲一样叫我小晚就可以。”
“好吧，小晚。凰域中的每一只凤凰，修习有成后，都要去人间游历一番。我三百年前曾去过人间一次，足足一百年后才回到凰域。”
“那你可曾……结交一些人类的朋友。”
说道这个问题，烨瑛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自然是有的。”
“那如今，他们是不是……”
“已经两百多年过去了，他们自然早就不在世上。”
“那你还会想起他们么？”
“小晚，凤凰有万年寿命，但并非无情无义。我与他们虽只有短短百年之交，所历经的一切却刻骨铭心。人族寿命短，但也许正是因为短暂的生命，他们比我们凤凰更为珍惜活着的时时刻刻，比我们活的更加精彩。我想，之所以每个凤凰必须在成年之后游历人间，就是为了借人族的感情，来体尝生命的意义吧。”
烨瑛的话，木清晚有些懂，却似乎又有些不懂。
第34章 金瞳凤凰
很快, 褪毛的日子来临了。木清晚只觉得浑身奇痒难忍,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中钻出来。
炽鸢和烨瑛在一旁不住地替她打气, 捱了整整一天，体内的力量终于冲破了阻碍, 一层无比绚烂夺目的羽毛几乎是瞬间覆上她的身躯。
斑斓的尾羽盘旋曳地, 即使是最华丽的绸缎也及不上它的万分之一美丽。
炽鸢缓缓抚过她的羽毛, 喜极而泣：“晚儿！我的晚儿长大了！”
烨瑛则赞叹道：“小晚竟比炽鸢大人还要更为美丽。”
木清晚则是在褪毛后，才真正明白身为一只凤凰的感觉。
仿佛整个天地都是她玩乐的游场。
木清晚展翅飞向天空, 身上灿烂的羽毛比落日还要夺目。烨瑛看了一会儿木清晚飞翔的姿态, 忽然咦了一声。
“炽鸢大人, 您看！小晚的眸子！”
炽鸢顺着烨瑛的目光望过去, 也微微变色——木清晚的那双凤眸，竟然隐约有金光闪过！
“那是……金瞳！”
整个凰域之中, 千年才出一次的金瞳凤凰！
烨瑛的神情已经开始变得敬畏：“炽晚大人将来一定会跟您一样, 成为凰域的战神！”
炽鸢的眼中，却闪过泪光。
“阿鸢, 你是凤凰中的天才，我是人族中的天才，我们的女儿将来必定也是天才！”
曾经炽鸢也满怀期待，可谁知女儿刚生下来, 就被彦南歌连夜带走。等她好不容易拖着虚弱的身子找到男人的时候, 那只小小的凰鸟已经只剩一副驱壳。
这段往事，炽鸢从前一直不敢回忆，她怕自己只要一想起那时的感觉, 就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而如今，五百年了，她终于能够见到女儿长大。五百年的守候，总算没有白费。
木清晚落到炽鸢身旁，光华一闪，化作了人形。
赤色长发和炽鸢如出一辙，只是那双眸子是金色的。
“娘亲！我会飞了！”
炽鸢赶紧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她：“傻孩子，化人前怎么能不准备衣服？”
木清晚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光溜溜的，而烨瑛已经很自觉地背过身去。
化人的第一天，木清晚学会了身为凤凰的第一件事——一定要替自己准备好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木清晚要学的东西就多了。凤凰一族的术法从上古传承至今，源远流长，加上木清晚是千年一遇的金瞳，几个导师根本就是饥渴难耐，天天恨不得围着她转悠。
每日课修满满，木清晚倒也不讨厌。起码这样一来，她就很少有时间去回忆以前的事了。
木清晚修习的进度很快，甚至比从前出现过的几位金瞳凤凰要更具天资。几个凤凰导师对她赞不绝口，而炽鸢却有些不满意。
她将木清晚叫到梧桐树顶，对着漫天星光，问道：“晚儿，你曾修习三大奇书，是也不是？”
木清晚点头：“没错。”
“那为何从不见你用起奇书的功法？”
木清晚有些不解：“那三本奇书已经不在我体内，我自然也就用不出那些功法。再说了，凤凰一族的术法跟那三本奇书比起来，也并不逊色。”
炽鸢却摇摇头：“不，晚儿，你错了。三大奇书，之所以称之为奇书，是因为书中蕴含的三个关于世间万物的道理，而不是那三本书本身。你既然曾经领悟过那三本奇书的真谛，只要你愿意，依旧可以使出奇书的功法。你之所以不愿用，是因为你没有放下。”
说完，炽鸢就离开了，留下木清晚一人站在树顶。
没有放下呢。
木清晚盘坐下来。
夜风微凉，拂过她那头赤色长发，发间的璎珞叮铃作响，在夜色里格外清脆。
此时，她的脚下是凤凰一族延绵不绝的金色屋宇，灯火辉煌。而头顶，天幕上星子疏朗，仿若一挂银河垂地。
有月，高悬中央，皎胜银盘。
又是月中。
举头望月，总是叫人会想起故人。
苍玄山上那段不过数月的时光，又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一幕幕，在木清晚眼前闪现。
真奇怪，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半丝痕迹也未曾留下，就像前世的燕王。
有些人却仅仅交汇了一小段时光，似乎就能记上一辈子。
对墨夙，木清晚的感情很奇怪。她总以为自己会恨那个男子，然而回忆起的时候，画面里尽是他的好。
倒没有恨，只是有些心痛。
烨瑛说过，凤凰一族游历人间，是为了借人族的感情来体尝生命的意义。那么这份心痛，也是生命意义的一部分么？
“星子啊星子，你们这般挂在天上，寿命该有亿万年了吧。你们是我的老前辈，能不能告诉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漫天星子自然不会回答木清晚的话，依旧遵循亘古不变的规律，微微闪烁着。
木清晚闭上眼，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木清晚发现自己飘到了天幕上，与星空比肩。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是看了一小会儿，竟做了这梦。”
木清晚抬手碰了碰眼前那颗小小的星子，那星子忽然散作无数光点，钻到了她的身体内。
“咦，这倒有趣。”
玩心大起，木清晚索性双手并用，将周围的星子一个接一个的，全都点散，收入体内。
这般不知玩闹了多久，木清晚心神一动，抬手将那些星光招了出来，竟在身前造出了一个虚影。
虚影浑身光芒闪烁，与木清晚几乎一模一样。木清晚抬左手，那虚影就抬右手，木清晚动左脚，那虚影就动右脚。
就好像一面镜子似的，和木清晚唱反调。
难不成，它竟是活的？
木清晚试着用右手戳了戳那虚影：“喂，你是谁？”
虚影没有回答，只是用左手依样学样，也戳了戳木清晚。
“唔……似乎只是一个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