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蒂丝听见了重物入水的声音,她睁开眼,微风拂动她金色的长发,发丝掠过里德尔的面颊,里德尔微微蹙眉躲开,发丝是躲开了,但那微痒的感觉已经造成,有些无法消退。
“黑湖……它非常危险。尤其是在晚上。”里德尔仰躺在草地上低声说着,“湖里有巨型乌贼——就是你刚才见到的触角的主人。以及人鱼和格林迪洛……一种凶猛的小水鬼。”
坎蒂丝压在他身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底下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
“巨型乌贼心情好的时候,会浮出水面晒太阳,那时它允许学生挠挠它的触角。”里德尔的手臂撑在草地上,时刻准备着起身,“但看起来它今天心情不太好。”他半开玩笑地说。
坎蒂丝有些入迷地听着他的解释,等两人的脸离得非常近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此刻他们的姿势多么不妥,立刻爬了起来。
她低着头拍了拍校袍上的草灰,脸颊烫得快烧起来了。
相较于她起身的速度,里德尔的速度要慢得多。他几乎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用了一个清理一新,然后他就又是那个风度翩翩儒雅绅士的霍格沃茨校草了。
坎蒂丝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看他没介意自己的“无礼”,才稍稍松了口气,谈起了正事:“你今天约我到这儿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到现在还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不顾他的处境,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里约她出来。
他曾经为了防止她对别人说出他的出身甚至装作不认识她,为什么现在又愿意无视两个学院之间的纠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约她呢?
他完全可以写封信,悄悄地联络她。
那样光明正大的邀请,虽然她感受到了那份重视,但那对他很不安全不是吗?
他可是最看重那份“安全”的。
里德尔只看坎蒂丝的表情就能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这个姑娘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或者她是不在他面前掩饰。
她的经历让她觉得那些情绪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什么事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干净坦荡得无可救药。
而她本人,也像一张白纸一样,上面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黑。
真得好想随意涂抹这张白纸啊。
里德尔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过了一会才说:“我约你到这儿来,只是想带你看看风景而已。”
坎蒂丝惊讶地望向他,似乎不太相信。
里德尔单手抄兜,闲适地站在那说:“这里很美——不是吗?”
坎蒂丝点头:“是,但……”
“美就足够了。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坎蒂丝。”
他又叫她的名字了,他已经十三岁了,大约到了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并富有特别的磁性,怎么说呢……比起那些变声期公鸭嗓的男生来说,实在是太好听了。
好听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太好。”坎蒂丝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刚刚和你们学院的女生发生过冲突,导致斯莱特林被扣了五百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约我,他们会怪你的——你不担心吗?”
里德尔侧目望过来:“你觉得我会怕吗?”
……他看起来真的是没有在怕的。
坎蒂丝抓了抓金色的长发,有些焦躁地说:“你不怕,可是我很怕。如果你因此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里德尔眼前莫名飘过了她刚才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画面。
他眼眸晦暗不明道:“我不会有事。”
坎蒂丝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他又开口了。
“我会处理好斯莱特林内部的问题,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烦你。”他堪称温柔地低语道,“你不相信我能做到吗?”
不相信吗?当然不会。
汤姆·里德尔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是轮不到坎蒂丝这种低年级的小姑娘去质疑的。
她专注地看了他一会,感受到了他的坚定之后,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丝笑意。
看得出来,免去忧愁之后,她开始因为不会再受到斯莱特林学院的排挤而感到高兴了。
里德尔空荡荡的心因为她那个笑容而渐渐变得满足起来,他喟叹一声,用魔杖看了看时间,轻声对她说:“今天是情人节。”
坎蒂丝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知道。”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他这样说道。
坎蒂丝愣了愣,好半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他给她准备了礼物。
这应该是她第二次收到他的礼物了吧?
还是情人节礼物!
虽然身为普通朋友过情人节时他们也会互送巧克力,但……但……
她对他怀有的心是不同的,所以哪怕他只是出于礼貌准备了礼物,她也感到万分开心。
“是什么礼物?”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惊喜,跳到了他面前,“快给我看看。”
里德尔神神秘秘地后撤了一步,他比她高一个头,微抬下巴往后退,夜风吹起他的校袍,他稍稍提高音量,带着些玩味道:“你能抓到我,我就给你看。”
坎蒂丝盯着他说:“这是个挑战吗?”
里德尔侧目笑着:“算是。”
坎蒂丝撸胳膊挽袖子,张开双臂朝他追过去:“那我接受这个挑战!”
于是,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女孩就这样跟穿着斯莱特林校袍的男孩在草地上追逐起来。
里德尔对付坎蒂丝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张开手臂朝他走,他就笑着往后倒退,那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气人模样,激得坎蒂丝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加快脚步,咬牙冲上去,重重地撞进了他怀里,险些把他撞倒。
少年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抱着埋在他怀里无比羞愧的女孩,笑得周围的风都染上了这一刻的甜蜜与暧昧。
而坎蒂丝……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感觉着他胸腔的震动,心又开始不要命地加速跳动了。
“这就是你的礼物。”
里德尔从校袍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在坎蒂丝离开他的怀抱之后递给了她。
坎蒂丝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是……
“那是我的课表。”他站在夜幕之下,轻声细语地说,“你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不用顾忌学院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我会辅导你功课,保证你可以……拿到全校第一。”
坎蒂丝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拿全校第一?”
里德尔黑色的眸子里萦绕着点点笑意:“你不是曾经夸下海口,等你到了霍格沃茨,一定可以赶上我吗?”
坎蒂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里德尔意味深长道:“那你就得从拿到全校第一开始了。”他微凉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轻柔地问她,“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坎蒂丝的脸依旧很红,但还是努力皱着眉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乎乎的。
她故作平静道:“还可以。”
里德尔一点点靠近她,在她耳边问:“那我的礼物呢。”
……
坎蒂丝很想说,我才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但现实是,她准备了。
她磨磨唧唧地从口袋取出巧克力,塞给他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那颗糖,它一、一点都不好吃。你试试这个,它会让你知道最好吃的巧克力夹心糖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找着借口让这份巧克力看起来不那么暧昧,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跑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里德尔立在风中,手中拿着她送他的巧克力,随意地翻转了一下,扬起的嘴角一点点沉下来。
他将巧克力粗鲁地塞进口袋——单单从表情上看,他可是一点都不在意她送的礼物。
但他心里到底是不是也那样想就不得而知了。
情人节过后,整个霍格沃茨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因为在暑假之前,学生们即将迎来他们的期末考试。
这是坎蒂丝参加的第一场考试,她非常在意自己的成绩,不管是出于对父亲和邓布利多教授的负责,还是跟里德尔的较劲,她都拿到一个好名次。
她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虽然她拿到了里德尔的课表,但也没真的去斯莱特林那边找过他。他们偶尔见面,还是在图书馆里偶遇。
他看上去也不着急,她不去找他,他也不来找她,两人在情人节的“约会”之后反而变得有点疏离了,外人看得云里雾里,身为当事人的坎蒂丝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好在她的期末考试成果不错,从最后一门考场走出来时她就彻底放松下来——每个学科的考试都不难,比她想象中简单多了,她觉得自己哪怕拿不到全校第一,至少也可以拿个全院第一吧?扫了扫其他垂头丧气的同学,坎蒂丝笑得很开心。
考完试,意味着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学生们心里都长草了,恨不得立马飞回家去,他们有好几个月没回家了,都有点想家想爸妈了。
坎蒂丝也不例外。
她圣诞节就没回家,算起来和贝尔先生都超过半年没见了,虽然他们常常通信,但她还是很想他。想起自己把父亲一个人丢在家里过圣诞节,还出了那样的意外,她就超级内疚。
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想家。
上霍格沃茨特快的时候,坎蒂丝碰见了级长,她朝对方点点头,想和弗利蒙他们一起找个包厢坐下,级长却多说了一句——
“坎蒂丝,上次邓布利多教授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你后来去了吗?”
坎蒂丝愣了愣:“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级长说:“情人节那天。邓肯小姐没告诉你吗?”
坎蒂丝立刻望向走在前面的露易丝,露易丝冷笑着说:“我可没义务给你传话,是你自己出去约会错过了院长的召唤,那可不关我的事。”
级长皱着眉说:“我不是说了,等坎蒂丝回寝室后把这件事告诉她吗,邓肯小姐?”
露易丝对级长叫她的姓却叫坎蒂丝教名这件事感到很不高兴。
她抿着嘴角说:“那我也没义务那么做——就算我说了又能怎么样,她已经错过了召唤,再过去还有什么用呢?”她哼了一声说,“邓布利多教授肯定是不想让她去跟斯莱特林的学生约会,她都去了,回来之后还要不要去见院长又有什么关系。”
坎蒂丝僵硬地站在火车车厢里,有点想冲下火车回霍格沃茨的冲动。
“别搭理她,坎蒂丝。”弗利蒙抓住她的手腕说,“你可以暑假的时候到我家来作客,我们一起去见邓布利多教授。”
波特家就在戈德里克山谷,离邓布利多教授家不远,但坎蒂丝仍然有点犹豫。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她也不能一直堵在这里,最后还是被弗利蒙和尤菲米娅拉走了。
露易丝·邓肯走在她们后面,瞪了一眼被朋友维护的坎蒂丝,再看看她自己身边,连个人都没有,级长还时不时不悦地看她一眼——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让他们都这样对她?从小到大受尽宠爱的露易丝狠狠地咬着唇,随便找了个包厢坐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坎蒂丝一直因为邓布利多教授找她,而她没有过去这件事感到自责。
她忽然很讨厌此刻的自己,为了那种虚无缥缈、难以分辨的感情而耽误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召唤,这真不像她该做出来的事。
等暑假终于有机会拜访波特家,和弗利蒙一起去看望邓布利多教授的时候,坎蒂丝带上了十二万分的愧疚。
她站在邓布利多教授家门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犯那样的错误了,邓布利多教授对她那么好,她甚至后来都没去找他——他一定很伤心吧。
这次露易丝·邓肯说的话也不完全是错的。
她真坏!她是个格兰芬多,她没有在和里德尔来往的过程中考虑过会给邓布利多教授带来什么困扰,她真是个笨蛋!
邓布利多打开门,迎接坎蒂丝和弗利蒙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他温和可亲的笑容。
坎蒂丝却心虚地不敢看他,同手同脚地跟在弗利蒙背后走进了屋。
弗利蒙回头发现她同手同脚,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知道你刚才看起来有多傻吗坎蒂丝?”弗利蒙捂着肚子道,“真的太傻了,只是到邓布利多教授家来拜访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啊?”他说完又哈哈哈笑了一通。
坎蒂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放下怀里抱着的礼物,压低声音威胁道:“弗利蒙,你再笑的话,我就把你暑假作业仍然打算抄袭别人的事告诉邓布利多教授。”
弗利蒙的笑容戛然而止,嘴角抽了一下说:“你真狠。”
“彼此彼此。”坎蒂丝翻了个白眼,转身面向正在亲手为他们倒饮料的邓布利多,鼓起勇气道,“邓布利多教授,这个暑假您过得好吗?”
邓布利多回过身,在家里,他穿着很居家的浅紫色巫师袍,非常靓丽的颜色,有点夸张,但穿在他身上却觉得异常和谐,让坎蒂丝想起了他在情人节时穿的那件亮银色的长袍。
哦谢特,又想到情人节了,又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了,坎蒂丝羞愧地低下了头。
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转头对弗利蒙道:“弗利蒙,你不是一直想跟福克斯玩吗?”
弗利蒙瞪大眼睛:“啊?什么?——不,我是说,我可以吗?”
邓布利多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挥动魔杖,福克斯从二楼飞下来,绕着弗利蒙转了一圈,在弗利蒙的欢呼声中朝窗外飞去。
“你可以用飞天扫帚和它一起玩。”邓布利多取出一把儿童扫帚递给他,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很坚固的样子。
弗利蒙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接过扫帚兴奋地谢过邓布利多,转眼就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