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裴想到沈燃的话，心下开始犹豫。
就在此时，唐书秦的电话响了。
那铃声应该是某个人的专属铃声，是一段人声录音，重复说着快接电话，听在耳里十分甜腻，令人难免不适。
至少唐榕听着就有些不适。
唐书秦的表情看上去更不适，直接皱着眉一掐。
可掐断之后三秒不到，手机又再度响了起来。
唐榕和唐裴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他眉头皱得更深，总算接起来，不过语气很不好：“别打了，我正忙着！”
下一刻，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面色骤变，而后气急败坏地拉开病房门冲了出去。
关门之前，唐榕好像听到他对着手机骂了一句脏话。
在她印象里，唐书秦是很少会骂脏话的，哪怕上辈子她死后办葬礼，离婚的夫妻俩再度碰面，互相指责之际，唐书秦也尽量维持了措辞的程度。
而现在，他居然在公共场合爆粗？
唐榕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同时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思索片刻，也跟了出去。
唐裴倒是想阻止，无奈骨折了躺在病床上，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追出去。
他的病房离电梯口很近，拐个弯就是。
不过唐榕跑过去的时候，其中一部电梯正在下行，估计就是给唐书秦用了。
那部电梯最终停在了一楼，她想了想，没有立刻去按另一部一起下去，而是走到走廊靠正门那一侧的窗口，往下看了下去。
沈燃放下盒饭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趴在窗口往外看的画面。
他人高，不用特别靠近，直接站在她后面往下扫一眼，就看到了住院楼前，正在跟一个一脸浮肿中年女人拉扯的唐书秦。
唐榕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啊，是我继母。”她说，“怎么也跑来了？”
沈燃倒是知道为什么，但没有唐裴的同意，自觉不好开口。
他轻咳了一声，说了句废话：“来看你哥吧。”
“我哥跟她又不熟。”唐榕语气笃定，“这么跑过来，只会给我哥添堵吧。”
“……”还真是。
这边沈燃还在想办法劝唐榕别杵在这继续看了，那边楼下，唐书秦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已经吵起来了。
唐书秦说：“你胡闹什么，我就是把小桉的事放在心上，才特地过来的。”
女人却不信：“可你侄子要是不愿意帮忙呢？”
“他不愿意帮忙，你来就有用了？”唐书秦火气更盛，“你能干嘛？”
他们口中的小桉，唐榕其实是知道的，是她继母的儿子。
上辈子她高考结束，得知父母已经离婚后，也分别见过父母离婚后找的新对象。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一眼就认出现在和唐书秦拉扯的女人就是自己的继母。
所以她爸特地跑过来，是因为那个小桉出事了需要唐裴帮忙？
但这跟唐裴的车祸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没想通，楼下女人略显尖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要告诉他，小桉也是他的亲堂弟，他不能见死不救啊！”
唐书秦：“你以为我还没告诉他吗？”
此话一出，站在三楼窗边的沈燃忍不住闭了闭眼，在心里暗叹一声完了。
“小榕。”他尝试着唤了身前的少女一声，“你……”
“我没事。”唐榕答得飞快，同时回过头问他，“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
“那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我哥的公寓？”她居然比刚站到窗前时还冷静，“不过我哥肯定会觉得奇怪，你得回去一趟，跟他说……嗯，就说我刚刚追出来的时候低血糖犯了，差点晕在走廊上，现在被劝服，愿意回去休息了。”
沈燃差点没反应过来。
而她一字一句补充：“我哥知道这事，但不想告诉我，肯定是不希望我为这个伤心。”
沈燃：“嗯。”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垂下眼，“他还在病床上，他要是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大概要担心得根本没心思养身体。”
“他是想保护我，那我也不能让他为我担心。”
沈燃啊了一声，停顿片刻，才道：“看来我得帮你们两边一起保密了。”
“拜托你啦，好不好？”她抬起头，眼里有点湿润。
第67章
在沈燃的配合下， 唐榕最终还是成功骗过了唐裴，提前坐车离开了医院。
回去路上， 她把重生之前为数不多几次与唐书秦新家庭成员见面的经历通通回忆了一遍。
说实话， 印象实在不深， 可能跟她那时为了不打扰父母各自的生活， 每次见面都在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有关。
“你还好吗？”沈燃看她上车后一直沉默，忍不住问了一句。
虽然这句话问出来后， 他又觉得这根本是一句废话。
任谁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个私生子之后，都不可能“还好”的。
“这事……”沈燃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评判别人的家务事， 可今日却破了两次例， “我觉得你没必要逼自己立刻接受，你有不高兴的权利。”
唐榕：“我哥是不是之前就告诉你了？”
沈燃：“……嗯。”
她不再说话，闭上眼靠至椅背上，浑身都透着疲惫。
沈燃见状， 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打开了车内的音响， 给她放了几首纯音乐。
唐榕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恨唐书秦吗？好像也谈不上，毕竟单纯作为一个父亲， 他还不算最糟糕的那种。
可是要她心无芥蒂地接受父亲早就出轨的事实， 她也确实做不到。
最后她想起来， 其实上辈子有好几次见面， 唐书秦都在试图拉近她和那个小桉的关系。
无奈她兴致缺缺， 对方对她这个“继姐”更是十分瞧不上， 每次吃饭必定迟到。
唐书秦对此很是头疼， 她还私下里劝过，让他别再瞎操心了。
“您好好过日子吧，何必非要我和阿姨他们常见面常相处呢，这样我尴尬他们也不开心。”
现在想来，唐书秦那会儿应该是在努力铺垫，想着找机会把她和那个小桉是亲姐弟的事告诉她。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铺垫完成，她就出了车祸。
而这辈子她提前撞破了父母离婚的事实，后续发展自然也不一样了。
闭着眼想了一路，下车时，她脑袋疼得厉害，连带着脸色也比之前差了不少。
沈燃看在眼里，忍不住皱眉道：“我记得你什么都没吃，不然我先带你吃点东西，你再上楼休息？”
她实在没胃口，便拒绝了：“我现在不饿。”
沈燃无奈：“那好吧，我帮你提行李提到电梯里？”
他说的是问句，但话音还没有彻底落地，就已经直接绕到车后拿出了她的行李，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唐榕只好点头道谢。
“你谢过我很多次了。”进入电梯之前，他这么说道，“放心吧，你哥那边，我会帮你保密的。”
差一点，她就又下意识来了一句谢谢。
所幸这时电梯正好到了，于是这句谢谢改成了再见。
“你好好休息。”沈燃松开行李，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实在不高兴，可以找我聊聊这件事。”
唐榕知道他是在努力安慰自己，便扯了扯唇角道：“找你聊应该很贵吧。”
他松了一口气，哎一声，说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折的。
“好了，不开玩笑。”他忽然正色，“我说真的，你不高兴没事，但你最好别一个人闷着，找个朋友说说话，发泄一下，总能好一点。”
他是律师，接触的同类型纠纷多了去了，在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
唐榕再度点头，随后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朝他挥了挥手。
这个点宋莞有拍摄工作，她回到唐裴的公寓，只觉空空落落，也没有心情收拾行李。
在沙发上呆坐了十几分钟后，她才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她收到过言朝晋发来的消息，还没回复。
为了不让他结束训练的时候看不到消息像上次那样着急，她拿起手机后，编辑了整整一长条，说自己已经平安落地，回到上海。
至于其他的，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删掉了没说，省的他知道了无心训练。
沈燃建议她不要一个人闷着，最好找个朋友说一说好发泄一下，可她想了半天，能让她放心把这种近乎难堪的事说出来的人，恐怕也只有宋莞和言朝晋了。
宋莞有拍摄工作，和唐裴的接触也多，所以不能说。
言朝晋……言朝晋还在国外，为一年以后能顺利进入他梦想的学校努力，她更不想让他分心。
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放空了半个晚上后，她因为长途飞行的疲倦，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大约快十点的时候，她听到电视柜上的座机响了起来，迷迷糊糊间连鞋都没穿就跑去接了起来。
结果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焦急无比，竟是立刻驱散了她的睡意。
“小榕？”是她妈妈。
唐榕瞬间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喊了一声妈，又问：“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是要找哥吗，他在……”
“我找你呢！你吓死我了……”向来来去匆匆的女强人打断她，声音里居然带着哭腔，“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前面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我还当你怎么了。”
唐榕回头朝自己睡着的沙发看了一眼，旋即按了一下座机上的免提键，说你等一下，我找一下手机。
“我睡着了。”确认完后，她坐在地毯上如此解释，“你前面打电话我没听到，手机也没有多少电，震了会儿没电了。”
“我猜也是。”前任唐夫人任女士终于恢复冷静，“我是想起来你今天的飞机回国，才给你打电话呢。”
唐榕：“猜到了。”
母女俩平时很少电话交流，难得通一次，也多是在拿学习当话题，问考试成绩之类的。
这一回没法聊考试，话题就不可避免地转向了出国和唐裴身上。
“对了。”她妈妈问她，“我给阿裴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在医院，你去看过了，怎样，严重吗？”
“他说不太严重。”唐榕沉默片刻，到底没忍住试探了一下，“我爸也来了。”
“你爸？”
“嗯。”
“应该是正好有什么生意要去上海谈吧。”好歹当过十几年夫妻，任女士对唐书秦的行事风格十分了解，“不然他才懒得跑这么一趟，你看他平时路过老家的次数还少吗，但从来不回去，嫌浪费时间呢。”
唐榕：“……可能只是不想把时间花在我们身上。”
话音落下，电话另一头的任女士竟呼吸一顿。
这让唐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任女士就问她：“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这王八蛋，他明明答应过我，在你读完大学工作之前……”
话没有说完，但唐榕基本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