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劝说，宛如几年前，苏晚晚还跟在他身边时当助手一样。
阳潇见苏晚晚皱着鼻子，一副嫌弃烟味的模样，顿了一秒，便捏住嘴里的烟，给掐了。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阵，阳潇不说话，是在思考他应该说什么；苏晚晚不说话，则是因为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她这几年和阳潇交集不多。
沉默许久后，阳潇开口了：“你在楼下和左荷露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奉承？”
苏晚晚想了想，才知道阳潇指的是哪句话，她笑道：“当然是真的啊，虽然老师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学生了，但我觉得在国内圈里，你还是最棒的摄影师也是最好的老师。”
苏晚晚说的都是心里话，别看阳潇嘴巴毒，但摄影眼光也一样毒辣，能一眼看出作品不合时宜之处，加上他指点时从不拐弯抹角，所以苏晚晚当年在他手下，虽然被骂得多，但也进步得多。
“马上就不是国内圈里了。”
苏晚晚疑惑：“啊？”
“SAIC邀请我当兼职教师，以后我的主战场会放在美国，合作的时尚杂志估计也多是国外。”阳潇平静道。
“那是好事啊，恭喜老师了！”苏晚晚欣喜地说，SAIC是芝加哥艺术学院，那是很多艺术生梦想的地方，中国人能打入国外的艺术圈子，十分不容易。
阳潇看得出苏晚晚真心实意为他高兴，表情没有一丝作伪，这让他有些意外。
忽然，阳潇冷着眉，话锋一转：“不过如果能拿下洛神的商业广告，我可能会推迟一年再过去，我不会把这个摄影广告拱手相让。”
苏晚晚怔了怔，反应过来阳潇是让她别高兴的太早，但她无所畏惧道：“那就看谁能拿下了，说不定我让老师早点过去呢。”
苏晚晚用的是揶揄的语气，完全像两个老朋友在聊天气一样，没有一丁点骄傲或是瞧不起人的意思。
或许听出了苏晚晚的语气，所以阳潇‘一点就爆’的脾气难得没有发作，反而在怔愣几秒后笑了起来：“你很自信？”
苏晚晚点点头：“我对自己的提案有信心。”
阳潇看着苏晚晚这副直爽的模样，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他实在弄不明白当年苏晚晚为什么要在他生病的时候接下AP的摄影广告，还不愿意告诉他。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他都觉得没有再遇到过比苏晚晚更好的助手，他不希望苏晚晚走，这是他的私心。
可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原就有意栽培苏晚晚成为正式的摄影师，接棒他的工作，却没想到苏晚晚会背后捅他一刀，就好像苏晚晚一直在防备他一样。
阳潇的心情忽然阴暗了下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晚晚：“你……”
“老师，车来了。”左荷露突然出现在楼梯口。
阳潇愣了愣，看向左荷露时，又发现不远处走过来的高挑身影，气势凌厉，堪比超模。
是那个叫洛成野的新人模特。
不知道为什么，阳潇不大喜欢这个男人，大约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太劲太野，而他也是一个尖锐的人，两个尖锐的人必然互相看不顺眼。
阳潇知道洛成野是来找苏晚晚的，他直起身，对左荷露道：“知道了，走吧。”
阳潇临走前深深看了苏晚晚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还是算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也没什么好问的。
或许当年苏晚晚就是十分想出人头地，想成功，又怕他阻拦打压，才背着他接摄影广告。
如今苏晚晚在业内已经名声大噪，有了直爽的资格，自然能与他随意谈笑。
出了创美广告大楼，左荷露小心翼翼问：“老师，你拿下这个商业广告后，真的打算推迟一年再走吗？”
左荷露不待他回答，又高兴地说：“我太开心了，那我还能跟着老师再多学一年。”
阳潇侧过头，看着左荷露，目光冷寂的让她有些害怕。
左荷露讪讪道：“老师……”
阳潇看她怕怕的模样，不禁暗想自己平时是不是太凶了，让跟了他几年的左荷露都这样。
阳潇说：“你已经进步很多，在摄影方面，我能教你的已经不多，剩下的都要靠你自己摸索了。”
听了阳潇的夸奖，左荷露心里涌起一阵雀跃，但表面还是展现出他要离开了，所以自己很低落的神情。
洛成野挑眉看着离开的阳潇和左荷露，语气不爽道：“又是他们？”
苏晚晚讶异地看着洛成野，许是对他冷淡的态度有点不解。
洛成野接收到苏晚晚迷惑的目光，嗯哼了一声，岔开话题：“你们提案结束了么？”
苏晚晚：“结束了，挺顺利的。”
洛成野唇角微扬：“那一起走吧。”
阳台式走廊里，洛成野与苏晚晚并肩走着。
洛成野：“今天提案怎么样？有信心吗？”
苏晚晚得意道：“看得出来创美对我们的提案挺满意的。”
洛成野笑道：“如果过了，我未来一年岂不是都栽在你手上了？”
“嗯哼，所以你要小心啰。”苏晚晚威胁道：“如果敢招惹我，让我不高兴，我就在拍摄的时候折磨你。”
苏晚晚说的可不假，有些摄影师和模特有矛盾，摄影师的确可以在拍摄过程中整模特。
比如摆许多无效的姿势；恶言恶语打压模特的自信，更恶心的还有一些特定场合的，比如在水里泡着，原是十几分钟就能完成的，如果摄影师有恶意，他可以指挥模特泡几个小时。
如果是小模特，没有人撑腰，那真的申诉无门，只能自认倒霉梓。
这时，迎面走来两位工作人员，他们手里抬着大展架：“让让，麻烦让让，谢谢。”
洛成野背靠着墙，让出一条道，苏晚晚也挪了挪，两位工作人员在路过时，展架不小心撞到苏晚晚，苏晚晚一个踉跄，扑向洛成野。
她撞进洛成野怀里，结实的下巴磕得她头疼，两人的身体若有似无的贴着，她能感受到洛成野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头顶，热得让人心里发慌。
她扶着墙壁起身，正好是一个她壁咚洛成野的姿势。
洛成野舔了舔嘴唇，眸底闪过暧昧的光，低哑着嗓音，有些期盼地问：“苏老师，要怎么折磨我？”
苏晚晚：“……”
忽而，温暖的手心按在她撞得发红的额头，轻轻搓了搓，与体温贴近的热度让那小一点疼痛淡了下去。
洛成野垂着眼帘，注视着苏晚晚：“压在我身上，这样？”
“！！！”苏晚晚意识到他们两人还维持着暧昧的姿势，面红耳赤地退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成野倚着墙，插着兜，看着她慌忙的背影，笑了笑，须臾，便跟了上去。
到了楼下，苏晚晚和那娜美都傻眼了，因为她俩今天都没开车。
苏晚晚是洛成野送来的，她原想回公司时可以蹭那娜美的车。
那娜美的车送去保养了，所以今天是坐地铁来的，她原来也想回公司时蹭苏晚晚的车。
这下，两个都想蹭车的人呆住了，没车，她们倒是也能去公司，只是要走很长一段路去地铁站。
这时洛成野的保姆车来了，他主动请缨：“我送你们吧。”
那娜美还来得及说好，苏晚晚就嗔了他一眼：“你又顺路？”
洛成野怡然自得：“不顺路，但我想送你呀。”
那娜美和潘凯：“……”
洛成野这家伙说话比他长得还骚气呢。
第36章 吃醋
苏晚晚念念不舍地目送洛成野的车离开。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那娜美见她出神, 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 别看了, 再看下去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苏晚晚收回视线，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那娜美咦惹着打了个寒颤，露出嫌弃的小表情：“比望夫石还夸张好吗。”
苏晚晚笑了笑, 没有反驳。
那娜美看着苏晚晚那副控制不住嘴角, 总想笑的表情, 不由叹了一声气：“我现在心情极其复杂, 想提案成功, 又不想成功。”
苏晚晚不信：“你个财迷还会不希望提案成功？”
“如果成功的话，就意味着我们要和洛成野长期合作。”那娜美故意表情夸张道：“就你和洛成野那眼神，谁顶得住啊, 怕是一年合作结束, 我狗粮都吃撑了。”
苏晚晚笑着捶了捶那娜美的胳膊，揶揄道：“你这是跟我抗议吗？要不然我给你换个狗粮？”
那娜美边走边强调道：“我要淘宝最贵的，便宜的我可不要啊。”
她们讨论的这个狗粮其实是零食了。
苏晚晚原是与那娜美并肩走路, 但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像是凝神沉思着什么，片刻后, 她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我看成野的眼神，真的很明显吗？”
那娜美：“？？？”
那娜美深吸一口气：“晚晚，你在逗我？还问我明显不明显？简直是溢出来了好么。”
“老潘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讨论，要是洛成野脱单了, 他该怎么写公关稿。”
苏晚晚：“……”
听这话的意思，洛成野对她也很明显？
感情这种事，向来是旁观者清，如果是看别人，苏晚晚肯定一眼就看穿了，可是轮到自己，就会多几分不确定和担心。
“不止是你，就连洛成野看你的眼神也很……”那娜美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还是一只单身狗，不由嘤了一声，并瞪了苏晚晚一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哦！”得了那娜美确认的苏晚晚甜蜜的笑了笑，大概就是那种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愉悦。
那娜美哭笑不得，这傻姑娘。
大约是想着洛成野回来了，苏晚晚一天的心情都是美好的，就连下午突然接到消息，马上动身去周庄出个短差，第二天就要回来，她都没有任何不满。
去周庄的路上，苏晚晚还抽空想了想，要不要也带点特产回来，或者约洛成野吃个饭。
从周庄回来后，苏晚晚直接回了家，她看到桌子上堆着满满的礼物，惊讶地问于思彤：“你出去疯狂购物了？”
于思彤坐在沙发上，搂着抱枕正在看电视剧。
于思彤：“这些都是洛成野送来的，他昨晚的飞机，等不到你回来了，让我转交给你。”
苏晚晚怔了怔，语气里充满了难掩的失落：“他又出差了啊……”
他俩还真是，这么久不见，再重逢，连24小时都没凑够，就一个去了周庄，一个又去外地拍摄了。
于思彤跳下沙发，搂住苏晚晚，捏着她的脸说：“天呐，爱妃，听听你的语气，哀怨的像一个独守空房的小可怜。”
苏晚晚拍开于思彤的手。
于思彤又把脑袋凑上去，搭在苏晚晚肩膀上：“爱妃，开心一点，至少他出去时还想着给你带礼物呢。”
“对了，这个。”于思彤从一堆礼物里找出一个小纸袋：“他说让我把这份亲手交给你。”
苏晚晚接过纸袋的同时，于思彤人也贴过来了，好奇的追问：“是什么礼物啊？嘿嘿，该不会是戒指吧。”
“不像。”苏晚晚可没于思彤脑洞那么大，说着，她从纸袋里拿出一瓶香水。
这瓶香水外表很普通，冷硬简洁的长方形瓶身，跟男人的气质一样，不大像女生用的东西。
“香水？”于思彤怔了怔，大约想不到一瓶香水需要洛成野特意叮嘱，她目光一扫，掠过香水瓶身，更加意外了，“咦，这个怎么像用过的啊。”
苏晚晚瞅了一眼，还真是用过的。
她打开香水瓶盖，朝手腕处喷了喷。
熟悉的香味瞬间萦绕鼻尖。
苏晚晚想起来了，这是那晚她在洛成野家里闻到的味道，据洛成野介绍，这是他表哥调配的具有宁神效果的香水。
纸袋里还有一张纸条。
洛成野：家里只有这一瓶了，我用过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你觉得效果好，下次我让表哥再多配一瓶。
苏晚晚忍俊不禁，嘴角洋溢着甜蜜，她当然不介意这是洛成野用过的，甚至觉得这瓶香水送得极为贴心。
香味慢慢在空气中扩散开，于思彤嘀咕：“这味道怎么和贺成珏有点像……”
“这本来就是成野表哥调的香水呀。”苏晚晚忽然一顿，“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贺成珏的香味？你……”
“我们是工作关系！”于思彤说完就跳下沙发，跑进房，“哎呀，我还要开直播，先走一步！”
苏晚晚：“……这半夜十一点的，你开直播？不睡美容觉了？”
“于思彤，下次找理由，别那么敷衍！”苏晚晚的吐槽追进了于思彤房里。
深夜时分，苏晚晚洗漱后准备上床睡觉，临睡前，她目光掠过床头那瓶香水，凝视许久后，她起身拿起香水，打开来，朝着空气喷了几下。
一部分细小的香水珠粒悠悠落在苏晚晚脸上，鼻息间全是清淡的香味，和洛成野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点，好像脸上沾染的香味都变得滚烫了，烧红了她的脸。
苏晚晚飞速钻进被子里，心扑通扑通跳。
过了几秒，她才又从被子里冒出来，沉吟半晌后，随手拍了一张香水瓶的照片，发给了洛成野。
苏两千：【语音】香水我很喜欢，谢谢。
洛成野看着苏晚晚发过来的照片，柔软的浅蓝色被子上，纤细的手指握着香水瓶身，袖口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令人无限遐想。
洛成野一下想到了那天晚上压在自己身上香软的身体，以及擦过手背的温软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