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桌上档案袋里的文件，裴衍之抑不住勾唇，目光在男女进出酒店的照片上流连。
唐笑。
他冷哼一声，双手叠成塔状，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张照片打量，“将这些送到唐小姐手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是吗？
*
暗无天日的停车场内，只有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圈圈灯影照在人的脸上，格外渗人。
虽然是下班的时间，可这里还是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轮胎摩擦声和汽车的喇叭声。
裴衍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幽深的眸子透过后视镜盯着后面红色的车子。
见自己已经暴露，唐笑反而不急不缓地从自己车上下来，红色的波浪卷搭在肩上，妩媚动人。
“怎么，老朋友见面，不下来聊聊？”
踩着12厘米的高跟鞋，唐笑俯身敲着车窗，虚弱发白的小脸倒映在玻璃窗上。
“裴衍之，你什么意思？”
见他下车，唐笑脸上的笑容迅速退散，黑色的眸子淬满冷意，“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唐家，值得吗？”
她手背上青筋凸出，手里紧紧抓着的正是裴衍之让人快递过去的东西。
闻言，裴衍之不怒反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薄唇上，“听说唐小姐要订婚了，特意送给你的，不知道这个订婚礼物，唐小姐还满意吗？”
“你---”
“别急，”裴衍之轻轻勾唇，“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就是不知道刘公子看见这些，会有说明反应。”
他刻意拉长了音调，狭长的桃花眼淬满促狭，言笑晏晏地盯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人。
“呵？裴衍之，”唐笑挑眉盯着头顶上方的男人，缓缓靠近，柔若无骨的小手欲攀爬在他肩上，毫无意外被他拍开。
她也不恼，只是眼底的冷意更甚，“你这幅样子，像极了争风吃醋的男人。”
“裴衍之，你不会是偷偷喜欢我吧，所以才故意搞砸我的订婚宴？”
即便是扑了厚重的粉底，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乌青。
为了拿下城北那块地，她每天跑上跑下拉关系不说，还要分精力对付唐家那些老不死的。
一想到那个虎视眈眈的叔叔，唐笑脸上笑意全无。
“裴衍之，”她将文件抵在唇边，勾唇一笑，“我们合作吧。”
“城北那块地我们一人一半，至于这些---”她晃晃手里的袋子，笑语盈盈，“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良久，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继而是裴衍之淡淡的声音。
“不如何，”他斜睨了她一眼，不急不缓道，“不是一人一半，这些都是我的。”
他拍拍刚才险些被唐笑碰到的袖口，“唐小姐与其有这个时间跟踪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和刘公子解释。”
裴衍之的目光在她手上的文件袋扫过，虽然这个圈子不乏有夫妻各自玩各自的，可那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还是要维护家庭的脸面。
如果这些照片出现在订婚宴上，不仅唐笑颜面扫地，唐刘两家的关系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唐笑也会成为家族的罪人。
以后要想在唐氏立足，怕是难于上青天。
“至于城北那块地，我劝你不用抱任何幻想了。”
他突然凑近唐笑耳边，低低说道，“听说你还嗑药了，不知道感觉如何？”
说完，不顾唐笑脸上千变万化的脸色，裴衍之径自绕过她，想要登上电梯。
“裴衍之，你怎么在这？”
言晞刚从电梯下来，正好撞见他面无表情地从转角拐过。
她踮脚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除了一排排整齐停放的汽车，什么人也没有。
“谁惹你生气了？”言晞的目光重新落在裴衍之脸上，满是疑惑。
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没有。”裴衍之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上来，这才放心地揽过她的肩膀，“先上去，我有话和你说。”
没有听见汽车的声音，唐笑肯定还在那里。
他一个人对付唐笑足够，可如果还有言晞，裴衍之眸光一暗，他赌不起。
“嗳，我还要去买东西呢。”言晞不满地拍开他的手，脸上惑色更甚，“我要去超市，回来再找你。”
“不行！”
“呦！”
几乎是同时，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在耳畔，言晞困惑地回头，见唐笑一脸狰狞地望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她僵硬地转过身，抬头凝视着裴衍之紧绷的下颌，纤长的睫毛轻颤，“这是，什么情况？”
见唐笑狠很地瞪着自己，言晞害怕地后退几步，小手愈发用力地拽着裴衍之的袖子。
“别理她。”裴衍之的手还搭在言晞肩上，眉峰微蹙，后退一步想往回走。
“站住！”
见两人要离开，唐笑忙不低从后边追上，气息不稳地站在他们面前，眸光在裴衍之和言晞两人脸上打转。
蓦地轻嗤一声，剜了言晞一眼，怪声怪气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还能再次勾搭上同一个男人？”
她眸光轻蔑，“我是该说你太善良还是该说你贱呢？被一个男人害得那么惨还跟他在一起？”
“你住口！”还未等她说完，裴衍之已经出口冷斥，眼底淬满冷意，搭在言晞身上的手拥得更紧，“唐笑，你再敢说一句，我保证你明天会成为新闻头条。”
他冷冷地扫过唐笑的脸颊，拥着言晞欲转身。
言晞仰头盯着裴衍之的侧颜，嘴唇轻颤，神色不安道，“没事吧？”
“没事，我们走吧。”裴衍之轻拍她的背部安慰，拥着她继续走。
还未走多远，背后突然传来唐笑尖锐的笑声，继而是车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去死吧！都是你们逼我的！”
言晞刚一回眸，就看见背后的车子直直向他们的方向冲来，玻璃窗上唐笑丧心病狂的面孔清晰可见。
“啊！”
“小心！”
第48章 四十八巴掌（二更）
明晃晃的灯光在头顶上方摇晃, 言晞的眼皮子轻微动了下, 继而缓缓睁开。
入眼的是天花板刺眼的灯光, 还有护士忙碌的背影。
“你醒了？”见她睁开眼，旁边正摆弄吊瓶的小护士惊喜出声, 面部温和，“头还晕吗？”
被撞的最后一幕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唐笑的车子冲过来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无暇避开，千钧一发之时是裴衍之推开了她，后来---
言晞痛苦地闭上双眸，却始终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一切，依稀记得有救护车的声音。
“对了，”她焦急不安地拽住小护士的袖子, “和我送过来的那个男士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心下微微不安，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拽着小护士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小护士见她心绪不宁，怕她扯到了伤口, 忙出声安慰, “你别急, ”她忙按下言晞欲掀开被子的手, 摇了下头，“我也不清楚，我去帮你问问。”
出门前还不忘叮嘱言晞注意吊瓶。
小护士很快回来, 将裴衍之的情况告诉言晞，“他比你伤得重一些，不过我刚来的时候, 他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好像在三楼，应该没什么大碍。”
听到普通病房，言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抬眸向小护士道了声谢。
待小护士离去，她忙掀开被子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往三楼的方向走去。
来往的都是步履匆匆地护士和医生，因为不知道是哪个房间，言晞只得一个个找去。
踮着脚透过小窗看里面的人。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一连走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裴衍之的身影。
言晞失望地敛眸，又继续往前面的房间走去。
除了有亲友探望，病房内都安静得出奇。
咦，这个---
言晞手刚触到门把，半掩着的门突然被她推开，她心虚地后退了几步，待要重新把门关上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病床上的男人。
这是，裴衍之？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病床上的人通身都是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条将整个脸都围绕起来，就连眼睛也看不见。
只能从体态上依稀辨别出是昔日认识的人。
言晞咽了下喉咙，嘴唇微张，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就是护士所说的没什么大碍？
她颤抖着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在男人身上打转，白皙的手指紧紧捂住欲呜咽出声的哽咽声。
“裴衍之，”她无力地蹲在床边，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男人的手腕，“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唐笑应该不会发疯到那种地步，竟然会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和他们同归于尽。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很快沾湿了袖口。
言晞咬着下唇，握着男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睁开眼看我一下好不好？”
“好不好？”
然而无论她说再多的话，病床上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言晞握着他几乎冰凉的手，惴惴不安。
“你不是说要追我吗？你这算哪门子追我，才说没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只要你醒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她哽咽着，就连说话也是变得结结巴巴。
“那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破了应有的寂静。
言晞想都没想，就应了声“好”。
这是---
她怔怔地回过头，正倚在门框上眉开眼笑的不是裴衍之又是谁？
“你怎么---”她惊愕地回头看了病床上的人，又回头打量身后的男人，说话打结，“你，你没事？”
言晞不可置信地站直身，视线盯在男人似笑非笑的脸上，眼角还有未擦拭的泪水。
“走吧，女朋友。”裴衍之突然伸手将她按在怀里，狭长的桃花眼促狭地打量着她，“别看了，你认错人了。”
良久，言晞还是没回过神来，诧异地盯着慵懒地躺在床上的男人，“所以说，我刚才经过的时候你刚好在厕所？”
裴衍之的病房在倒数第二个，言晞过来的时候发现房间没人，就直接走开了。
裴衍之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打趣道，“刚一躺下就听见隔壁房间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本来还想过去投诉，谁知道竟看见你这个小傻子。”
他伸手捏了下言晞涨得通红的小脸，视线落在她擦伤的胳膊上，眉峰微蹙，“手没事吧？”
说着，径自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鼻尖下观察。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胳膊上，言晞挣扎了一会，没抽开，索性任由他去，别开脸看着别处。
“唐，唐笑怎么样了？”
见裴衍之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言晞尴尬地换了个话题。
听到这个名字，裴衍之突然拧紧了眉毛，眸子闪过一丝狠厉，“这件事你不要管，我来处理就好。”
“她，”想到唐笑那日的疯癫，言晞不安地咽了下喉咙，“她怎么会那样啊？”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唐笑都不像是会玉石俱焚的人，她背后还有一个唐家，将裴衍之撞死，对她，对唐家，都百无一利。
甚至于会赔上自己的一生。
言晞虽然与她只打过几次交道，可怎么看唐笑都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见小姑娘不安地拽着衣服，裴衍之轻笑一声，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
坚硬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神色温柔得一塌糊涂，“放心，以后不会出现了。”
他安抚地拍着小姑娘的背部，“她那天嗑药了，所以才会那样。”
“嗑药？”言晞蓦地瞪大了双眸，想从裴衍之身上起来，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
好不容易温香软玉在怀，他才舍不得放开。
“是唐家的人故意做的。”
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裴衍之索性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她。
其实叶子义勾搭上唐笑只是一个幌子，重要的是让唐笑染上毒瘾。
唐笑的大伯唐励明向来是个狠角色，一直想独占唐家。
当年唐老爷子分家的时候偏袒了他最宠爱的孙女，唐励明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才在唐笑回国的时候安排叶子义去接近她。
“怎么，被吓到了？”
裴衍之将怀里的小姑娘拉起，揉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温和。
“没有，”言晞摇了下头，犹豫了好久才开口，“你们豪门都……这么狗血吗？”
裴衍之：“……”
*
言晞的父母从乡下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女儿出了车祸。
不过言晞只是皮外伤，所以父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安然无恙了。
除了裴衍之行动不方便之外。
“裴衍之，”言晞没好气地瞪着沙发上蹭吃蹭喝的人，自从言晞父母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对裴衍之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还特地叮嘱她这个亲生女儿要好好照顾病人。
病人---
言晞翻了个白眼，不满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
她都已经准备洗洗睡了。
得了丈母娘许可的裴衍之现在是名正言顺地赖在她家，美名其曰“养病”，除了晚上被言晞赶回隔壁，其余时间都待在她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