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佩芜让李嬷嬷去买青褐叶的事儿几个丫头自然是知道的。她早就教过红花几人,万一要是被发现端倪,就让她们说是齐佩芜舍不得李嬷嬷。这样虽然会让谢夫人说几句,但也总比给齐蓉下毒的事被发现要好。
荣国公府出了这么多事,谢夫人心里忧愁。她给齐佩芜掖好被角,然后看着面如金纸的齐佩芜,满心的愁绪。
女医将熬好的药送来了,谢夫人亲手给齐佩芜喂了药。
只不过药效没那么快,一剂汤药下去,谢夫人又在佩兰阁守了齐佩芜半个时辰,齐佩芜都没能醒过来。
最后还是赵嬷嬷上前轻声和谢夫人说了些什么,谢夫人才离开佩兰阁。
生下丫鬟婆子在佩兰阁守着,直到快二更天的时候,齐佩芜才悠悠转醒。
杜鹃一直守在齐佩芜窗边,见她醒过来,杜鹃喜道:“五小姐醒了!红花,木樨,五小姐醒过来了!”
红花和木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赶忙到了齐佩芜床前,问齐佩芜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齐佩芜皱皱眉,撑着床沿想要爬起来,却撑了个空。红花还没来得及去扶住她,齐佩芜就从床上跌下去,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地面铺着的毯子慢慢被猩红的血迹浸透。齐佩芜抬抬头,看到她惨状的红花尖叫一声捂住嘴。
木樨和杜鹃也双腿发软,几欲逃离。
佩兰阁陷入一片混乱。
*
自从身边有了忍冬这个暗卫,齐斐暄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
齐斐暄是真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大齐虽然不像前朝那样对女孩子家有诸多束缚,但女扮男装离开家里和外男住在一起的性质还是非常严重的。
这要是被发现了,估计几十年后都有人拿齐斐暄当反面教材。齐斐暄并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毕竟在大齐,男人出门要比女人方便的多。
最终齐斐暄告诉忍冬,如果她不出宅子,忍冬就不必跟在她身边。
反正这宅子安全的很,忍冬离她远一点也没什么。
房内,换秋送来了午饭:“我们公子说,让我转告齐公子一声,公子可别忘了,我们公子还要教您念书呢。”
“忘不了。”齐斐暄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
成春也不多说,他退下去,让贞珠如宝侍候齐斐暄吃饭。
如宝有些担心,她问:“周公子毕竟是男人,小姐,让他教您识字……”
“这有什么的,我现在也是男人啊。”齐斐暄道,“我又不会吃亏。”
顿了顿,齐斐暄笑道:“再说了,你害怕我被占便宜不成?你看我们两个,真有点什么是谁占便宜?”
“可是小姐,您毕竟是女儿身……”如宝有些害怕,“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再说了,您……您为什么非要识字啊?”
贞珠瞪了如宝一眼:“小姐自然有小姐的打算!”
齐斐暄笑了笑:“我想当给人谋士,连字都不认得可不行。”
顿了顿,齐斐暄补充道:“你家公子我,想要打出个窥探天机的名头来。不认字的话,被人骗了怎么办?”
如宝不说话了。
齐斐暄又自言自语:“不如名号就叫天机先生?”
因为之前和周容雅说好了认字的事儿,齐斐暄在吃过午饭后便来到了周容雅房外。
她怀里抱着昨天下午让贞珠出去买的笔墨纸砚,腾出一只手敲响了周容雅的房门:“周公子,你在么?我来了。”
成春在里头,听到齐斐暄来,他把齐斐暄让进去:“齐公子来了,我们公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让周公子久等。”齐斐暄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东西都放到靠窗的书桌上,“今天就麻烦周公子了。”
周容雅已经能坐起来了,他见齐斐暄抱来笔墨,问:“你想学写字?”
“也不是,就是我昨天让贞珠去买东西,她就把一整套都买回来了。”齐斐暄把笔墨纸砚都整理好,“我想应该能够用得上,就拿来了。”
周容雅道:“那好。你先从千字文学起。”
说着,周容雅让成春从拿来了一本书递给齐斐暄。
成春拿了书之后就退下去,房里只剩下齐斐暄和周容雅。周容雅让齐斐暄在书桌旁坐下,他给齐斐暄念书上的内容。
“千字文共有一千字,你若是学会了,也就能看懂大部分书籍了。”周容雅手里拿着另一本书,缓声念着千字文。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丝威严,却偏偏念的是千字文这种小孩子的开蒙读物,有种莫名的反差。
齐斐暄托腮听的入神,她眼睛看着书上的内容,然后将周容雅所念到的字和书上对起来。
周容雅念了将近一半才停下来:“若是学的太多,你不一定能记住。先学这些。”
“谢谢。”齐斐暄抱着书道谢。
前世小时候,齐斐暄也在学校学过千字文,所以这会儿周容雅念起上面的内容,齐斐暄觉得熟悉,记住书上的内容也就没废多少力气。
周容雅道:“需不需要我再念一遍?”
“不用了。”齐斐暄摇头,“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周容雅挑眉,“这么快?”
“是啊。”齐斐暄睁着眼撒谎,“我从小就聪明,所以你念一遍我就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回去多看几遍也就会了。”周容雅道,“你很聪慧,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读书呢?”
“因为……因为我爹听了后娘的话,不愿意供我去学堂的花销,我又不愿意被先生管着,所以就只在学堂待了一两个月。”齐斐暄道,“但是我学过的东西,还是不会忘记的。”
说罢将椅子搬到周容雅旁边:“那个,我就坐在你身边,这下你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小一点了。也能省不少力气。”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周容雅却没有不习惯,他指着齐斐暄手上拿的千字文,慢慢的教齐斐暄。
周容雅声音好听,态度又温和,而且看上去为人正派,齐斐暄挺喜欢这位周公子。
周姓是大齐国姓,齐斐暄多少能够猜出来周容雅是皇亲一类的人,只不过齐斐暄也不知道周容雅受伤后为什么会躲在外头养伤。
侯门似海,官宦权贵家里的阴私事儿多,若是周容雅怕回家后被别有用心的人暗害,也不是说不过去。可周容雅曾经说过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既然家里没有亲人,周容雅又为什么不回家?
第34章
难道是怕有外人害他?
怎么可能。齐斐暄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应该是有别的难处。齐斐暄托着腮, 听周容雅给她讲解书上的东西。
千字文是开蒙的书, 也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地方,再加上周容雅讲解时条理清晰言辞精准, 齐斐暄学起来也不太费力。
时间过得快,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等成春来提醒周容雅喝药的时候,齐斐暄才猛然察觉现在已经快要未时了。
成春将药从托盘上拿下来递给周容雅, 道:“公子,该喝药了。”
周容雅接过碗, 垂眼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公子,周先生让拿了蜜饯。”成春拿下来一个小碟子,“他说……”
“周先生年纪大了,怎么还能什么事都要让他操心。”周容雅抬手, 将碗里的药喝尽,又把碗递给成春,“我又不是小孩子,以后不必再拿蜜饯来。”
成春低下头:“是。”
周容雅已经喝完药, 成春便将碗碟收拾好退了下去。齐斐暄看天色不早, 道:“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该休息了。麻烦你这么久, 真不好意思。”
“没事。”周容雅道,“你聪慧至此,以后若是一心向学, 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齐斐暄摸摸鼻子:“多谢周公子。”
她并不是真的聪明,只不过是借着前世所学过的东西才能勉强撑得住而已。现在被周容雅这么夸,齐斐暄就有些心虚。
“时候不早。”齐斐暄道,“我先告辞。明日再来叨扰。”
“带上书。”周容雅道,“学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虽然天赋聪颖,但也不能耽于玩乐。”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无所事事一直在房里躺着,齐斐暄干笑两声,拿上了书。
周容雅还没走,齐斐暄这两天想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她总闲着不如多看看书。
齐斐暄住在宅子里几日,对这宅子已经非常熟悉,本来不需要人带路,但是这里目前还不是齐斐暄的宅子,所以她出门都带着换秋。
一路上,换秋一直看齐斐暄。几乎走两步就要看齐斐暄三眼,齐斐暄被他看的无奈,问:“怎么了?”
“齐公子。”换秋知道自己被发现,挠挠头笑着说,“我们公子他从未对谁这么好过。”
“哦?”
“我们公子很厉害的,齐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学!”说起周容雅,换秋满眼都是崇敬,“我们公子是大齐最厉害的人!”
齐斐暄:“……哦……”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齐斐暄远远的就看见贞珠和如宝往这边跑。
因为齐斐暄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所以让贞珠如宝两人留在房里看着,不让宅子里做杂事的人进去。这会儿两个人都过来……
等贞珠跑近,齐斐暄问:“贞珠?怎么了?”
“公子。”贞珠喘着粗气,尽量压低声音,“秦公子来了。”
秦幼栩来了?齐斐暄想到这两天确实没和秦幼栩联系:“他在哪儿?”
“秦公子还在外面。”贞珠道,“他说来和公子说两句话就走。”
“走,咱们赶紧去看看。”齐斐暄道,“别让秦公子一直在外面等着。”
几个人便一起往院外去,路上,换秋凑到贞珠身边问:“我一直想问,你和如宝的名字怎么这么像是女孩子啊?”
贞珠吓了一跳,小步急趋到齐斐暄身边:“小……公子……”
“哦,她们两个的名字是我随口取的。”齐斐暄道,“听说男孩儿取女名好养活,就随便取了叫叫。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没……没有。”换秋道,“我就是……没见过。”
“没事,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见的多了。”齐斐暄敷衍过去。
秦幼栩是坐着马车来的。齐斐暄出门后看见秦幼栩的马车并没有伯府的印记,心里松了一口气。车夫见齐斐暄来,忙道:“我们公子在车上等着。齐公子请上车。”
齐斐暄让贞珠如宝和换秋先回去,她一个人上了马车。
秦幼栩正在摆弄一把手掌大的小弯刀,见齐斐暄来,秦幼栩忙收起刀子:“阿暄,你来了。”
“嘘,以后叫我齐眠。”齐斐暄小声道,“我在外面的名字是齐眠,别让人发现不对劲儿。话说回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好。齐眠。”秦幼栩有些无奈,“没什么事,我就是来明巷看看,结果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齐公子这个人,一直问道这里才找到你。”
当初和翠叶说的时候,确实忘记告诉翠叶她是在明巷的哪一家了。齐斐暄扶额:“我的错。”
“也没什么,就是怕以后有急事找不到你。”秦幼栩道,“阿暄……齐眠,你离开庄子,不怕张氏察觉到不对?”
“怕什么,我不离开那里就直接等死。”齐斐暄耸肩,“只不过我这次出来用的是一个假的身份,阿栩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户籍?银子不是问题,只要弄到的真的户籍就好,最好是查不出来问题的那种。”
没有户籍始终是个大问题,往近了说,周容雅离开时会把宅子给齐斐暄,到时要是发现齐斐暄居然连户籍都没有,绝对会查出她的身份。
现在还没被察觉,估计是因为周容雅的人还没心思查她。齐斐暄要趁着这个空赶紧给自己弄个身份。
“户籍?”秦幼栩思忖了会儿,“倒是不难弄,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江南那边的户籍,中等人家有个后娘。”齐斐暄道,“如果能改名叫齐眠就最好了。”
秦幼栩答应:“可以,正好我有几个户籍,等回去我找个合适的给你。”
齐斐暄呆了一下,看向秦幼栩。
户籍这东西,还有一屯屯一堆的?
秦幼栩笑笑,解释道:“毕竟我要对付颖欣伯府。”
齐斐暄了然。
颖欣伯府虽然已经不如以前了,但毕竟是伯府,不是能够随随便便扳倒的。
更何况秦幼栩的目的不止是扳倒颖欣伯府。
齐斐暄想了想:“还要有个由头解释我们为什么能认识。”
想到她和周容雅相识的经过,齐斐暄道:“不如就说我从江南来京城,因为盘缠花光了所以差点饿死,后来是你救了我。”
“好。”秦幼栩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来京城呢?”
“爹不疼娘不爱,在家没地位不被重视,所以想出来闯荡一番。”齐斐暄摊手,“随便编个借口呗,反正江南远得很,想要查也不那么好查的。但是我需要这一路上的路引官文。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做戏做全套,既然是从江南来的,那这一路上的路引官文就少不了。
秦幼栩答应下来:“没问题。过两天我就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