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着她江砺肯定也就回去了。
只是闻希会打的算盘，江砺自然也会打，而且打得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希在学校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 她刷了门禁之后习惯性地带上放着歌的耳机, 一抬眸就看到江砺站在昨晚他们分开的那颗桂花树下。
这个季节, 桂花树光秃秃的, 满树的枯枝披着还未散尽的朦胧夜色。
江砺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 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运动服，指间夹了一抹猩红。
两个人明明还隔得有些远，但闻希莫名就觉得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肯定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闻希看到他朝她扬了下唇。
江砺很快掐了烟朝着闻希快步走过来，明明半分钟之前两个人还隔着几十米，这会儿便只剩下半米不到的距离了。
闻到江砺身上清冽的气息，闻希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揪着外套下摆。
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这么早？”
江砺没戳穿闻希的那点小心思，只随口答了句：“我怕你起得早来我晚了错过了。”
走近了，闻希才看到江砺黑色卫衣的肩头有些散着寒意的露气，也不知道他在楼下等了多久。
闻希想到的时候嘴里同时也问了出来。
江砺挑眉瞥了眼时间，才说：“也没多久，刚到一会儿。”
这会儿六点整，他其实五点刚过就起床了，特地跑到公安大学和A大之间的小吃街买了早餐店的第一份早餐，到闻希宿舍楼下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半。
闻希看了眼江砺提在手里的早餐，塑料盒里用锡箔纸保着温，她也不知道他买了什么。
“江砺，你以后别麻烦了，早饭我自己能买。”
“不麻烦。”许是怕闻希听不清他说什么，江砺抬手扯掉了闻希的一只耳机，笑笑，“我乐意给你送。”
闻希其实下意识想回一句“我不乐意吃”。
但看着江砺向来凌厉的眉眼染着笑，这句有些伤人的话就说不太出口了。
耳机里循环放着一首美国乡村民谣，明明是悠扬的旋律，在这样的清晨听着却让闻希没由来地烦躁。
她索性将另外一只耳机也摘掉了，直直地看向江砺：“可是你老是这样容易被别人误会。”
别人误会什么她其实管不了，她是怕自己会误会。
闻希的眉微微蹙着，江砺忍住想替她抚平的冲动，问她：“误会什么？”
闻希不信江砺听不出来她的意思，从昨晚到现在，她明着暗着的拒绝都说过了，江砺再问这句话明显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闻希有点恼，故意说：“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后学校就没人会追我了。”
江砺觉得自己要被闻希气笑了。
虽说现在这样是他自作自受，但前不久这姑娘还用他的制服纽扣当项链，现在就当着他的面开始担心没有男人追她，这个落差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江砺暗自磨了磨牙，顺着闻希的话说：“没人追正好便宜了我。”
这句话直白得显然不在闻希的意料之中，也不像是江砺会说出来的话。
而且太有歧义了。
整整一个上午，因为江砺这句话闻希都心烦意乱，她坐在教室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只看到讲台上老师的嘴巴开开合合，却是一点内容都没听进去，自然也没意识到老师不满地盯了她好几眼。
闻希的专业课成绩虽不是年级特别拔尖的那种，但却在设计上极有天赋，她之前私下随意设计过一件礼服，虽说专业技巧上还欠些火候，但是样式却能让人眼前一亮，后来甚至凭着这个作品在国内斩获了一个名气不小的奖项。
从那之后学院里很多老师都对她格外青睐，是以看到闻希走神老师自然是不满的。
见闻希还在发呆，那老师有些严厉地看着她，说：“闻希，你起来讲一下对这件作品的理解。”
闻希愣了一瞬，有些茫然地站起来。
好在是理解性问题而不是不是重复老师刚刚讲过什么内容，在雷佳的好意提醒下，闻希简单答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后算是勉强过关。
在她坐下的时候，老师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今天才是开学第一天，希望所有同学能端正态度谦虚听课。”
闻希有点臊，不敢再走神。
早上江砺说出那句话之后，闻希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好像越来越琢磨不出来江砺的心思了。
之前说两个人不会有什么的是他，现在隐晦说要追她的也是他。
闻希有点恼江砺反复无常的态度，也恼自己没出息，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的一颗心又被他轻而易举地搅得一团乱。
不想再和他待下去，闻希沉默地拿过他手里的早餐就往教室走。
好在到教室了江砺都没有再追上来。
中午下课的时候，雷佳叫了闻希一起吃午饭。
以往雷佳也会叫她，但因为每次都有张依依，闻希怕被膈应基本就婉拒了。
但张依依这个寒假谈了个物理学院的男朋友，自然以后都不会再和雷佳一起吃饭，所以闻希今天只是沉吟片刻就答应了。
两人商量着去学校外吃卤肉饭，只是她们还没走出教室，就被一个男生叫住。
闻希认得，是班里的团支书李池，只是认得归认得，两个人也没说过话，李池刚刚叫的也是雷佳。
听说两个人要去吃饭，他主动问能不能一起。
雷佳属于老好人性格，见都是一个班的便没拒绝，闻希也不好再说什么。
去小吃街的路上，李池有意无意地跟闻希搭话。
虽说有些尴尬，但他聊的也都是些学校或课程上的事，闻希也不是太反感，加上有雷佳在中间活跃气氛，三人行倒也没有冷场。
正是午饭时间，小吃街周围好几个大学的学生都爱往这边凑，所以这会儿每家店里早就挤满了人。
卖卤肉饭的小店自然也不例外，小店里里外外没有一张空桌。
雷佳有点沮丧：“早知道就走快点了，现在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三个人站在门口，周围推推搡搡的，正巧有店员端着两盘卤肉饭走出来，闻希没注意到，还是站在她旁边的李池拉了她一下，才避免她被撞到。
闻希反应过来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李池示意闻希不用客气，他提议：“要不我们换家人少一点的？”
闻希和雷佳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她们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叫闻希的名字。
李池和雷佳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熟人，闻希应声转头却在店里看到了江砺和嘴角还乌青着的赵一恺。
两个人占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江砺淡淡地看了李池一眼，起身走到闻希面前，淡声：“过来一起拼桌。”
第28章 第二十八缕春风
闻希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了江砺。
她低头在心里算了下, 距离早上她落荒而逃仅仅过了五六个小时而已。
江砺提出拼桌的要求后就定定地看着闻希。
周围闹哄哄的，似是怕闻希不同意, 江砺虚虚地揽了她一下, 凑近说：“赵一恺说昨天的事他有些过意不去，想请你简单吃个午饭当做赔罪。”
闻希顺着江砺的手抬眸, 就看到了占着座走不开的赵一恺满含期待的目光, 见闻希看他, 还热情地朝她招了招手，但似乎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 赵一恺招了没两下就龇牙咧嘴地将手收了回去。
昨天那件事闻希其实没太往心里去, 赵一恺也是当时急红了眼，肯定不是故意的。
刚刚的话只有闻希听见了，闻希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要不要答应江砺拼桌这件事上, 丝毫不知道两人的距离落在雷佳和李池眼里过于亲密了点。
这种时候雷佳也知道分寸，毕竟是闻希认识的人, 她没有越过闻希自作主张, 安静地和李池等着闻希表态。
闻希还有点犹豫。
“可以吗？”最后一个字江砺拖长了尾调，往上扬了一些，听着挠得人心痒痒。
“可能不太……”
“方便”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江砺就打断闻希, 难得放低了姿态说：“不给我面子，也给赵一恺一个面子？”
这是江砺今天第二次用赵一恺作借口, 而店内被卖了的赵一恺却毫不知情, 眼巴巴地看着外面这一群人。
说话的时候江砺又靠闻希近了点, 热气尽数往闻希的耳廓里喷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希觉得他温热的唇好像碰到了自己的耳廓。
温度有些烫人，像是触了下电。
闻希下意识颤了颤，红着脸往旁边挪了一步和江砺拉开距离。
她觉得江砺磨人的功夫实在是一流，她甚至怀疑如果她今天不答应的话江砺就能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江砺在等着，雷佳和李池也在等着。
闻希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一次下意识对江砺妥协。
她抬头问雷佳和李池：“他们是我朋友，和他们拼桌可以吗？”
雷佳看着江砺和闻希你来我往了半天，也看出了两个人之间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倒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难得看闻希和哪个男生走得近，自然也不会让闻希夹在中间为难，便表示自己没意见。
至于李池，本就是跟着闻希和雷佳搭伙的，两个姑娘都有意留下来，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说定后，江砺领着他们进去。
长方形的餐桌，一边靠墙，赵一恺正好坐在靠过道的一个座位上。
雷佳和李池也知道闻希和他们认识，便自觉地坐在了赵一恺对面的两个位置上，也不算很尴尬。
江砺用脚背踢了下赵一恺的小腿，等他看过来，便朝靠墙的那个位置抬抬下巴。
他示意赵一恺：“你坐里面去，让闻希坐外面。”
闻希没直接坐下去，江砺把大家的位置都安排好了，他自己就只剩了在过道上的那个位置。这家卖卤肉饭的店面不大，过道本就狭窄，江砺身高腿长的一看就不会舒服。
她扯了下江砺的袖子，跟他商量：“要不你坐我这儿，我个子小坐过道方便一点。”
“不用。”江砺说着已经坐了下去，又示意闻希也赶紧坐下。
这里不是什么五星级餐厅，客人和店员来来往往，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但闻希坐过道被人磕着碰着了最后心疼的还不是他。
闻希默了下，听话地坐在了江砺和赵一恺之间。
五个人每人点了一份卤肉饭，有赵一恺在也不怕冷场，他几乎没停歇地一直在和雷佳、李池聊天，闻希注意到向来健谈的雷佳都有点招架不住赵一恺的热情。
卤肉饭很快被端上来，刚一上桌，卤香味就逸进呼吸之间。
闻着很香，但闻希低头看到卤肉酱表面撒着的翠绿葱花时，她有点发愁地皱了下眉。
还是雷佳先发现闻希的异常，愣了下很快意识到原因，也替闻希为难：“希希不吃葱，刚刚忘了给老板说我们的卤肉饭有一份不加葱了。”
闻希从小就吃不惯葱味儿，在外面吃饭只要放了葱的菜她基本不会动，这个雷佳倒是知道。
不过这会儿闻希其实没想声张出来，这样体现得她很挑剔一样，而且挑食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被众人盯着，她有点尴尬地笑笑，“没事，我挑出来就好。”
“重新点一份。”李池说着就要招呼店员再次点餐。
只是他还没找到店员忙碌的身影，江砺就不咸不淡地扫了李池一眼，淡声说：“现在人多，再点一份等的时间太久了。”
闻希也是这个意思，何况她觉得浪费了这一份好好的饭也过意不去。
她从筷筒里抽了双一次性的筷子，还没来得及撕开包装纸，就看到江砺将他面前的饭往桌子中间推了一点，拉着闻希的那一份到自己面前。
他抽了两张纸巾整整齐齐地铺在旁边，睨了眼有些怔的闻希，“我帮你挑。”
江砺的动作很快，也挑得很细致，等到那份饭重新回到闻希面前时，闻希愣是没从里面看到一颗遗漏的葱花。
她脸红了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砺见闻希没抗拒自己的示好，笑笑，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和我客气什么”。
本就是简单的便饭，吃不出什么花样，闻希和雷佳吃得慢一些，三个男生也不催她们，吃完都耐心地等着。
闻希吃完，刚想给赵一恺说不用把昨天的事放在心里，就看到江砺起身去老板那里付了账。
她愣了一瞬，很快意识到之前江砺之前说的那些肯定都是借口。
五个人一齐往店外走，闻希她们下午有课，要赶回学校上课，临分开的时候，江砺忽然出声叫住闻希。
闻希看他一眼，跟雷佳说：“佳佳你们先走，我等下追上你们。”
等到雷佳走到前面了，她才问江砺：“怎么了？”
这一边赵一恺也被江砺支走了，只剩了江砺和闻希两个人站在路边。
刚刚江砺付完账回来，就听闻希说要AA，他也注意到他没同意AA之后闻希微蹙的秀眉。
从认识到现在，江砺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闻希是那种和周围划得很清楚的人，她越是跟你客气就说明她越是没把你当成自己人。
江砺不希望闻希和他划得那么清楚。
他顿了顿，跟闻希坦白：“今天确实不是赵一恺主动提出要拼桌的。”
“我知道。”她之前也怀疑过，但是一直到江砺去付账的时候才确认。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江砺抬手揉了下闻希的脑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江砺语气神情都很温柔，一点找不到训练场上那个硬气的男人的身影，闻希站在他对面，心忽然就软了下。
晚上睡前收到江砺的“晚安”微信时，闻希盯着看了会儿，终于还是回了同样的两个字回去。
也许是寒假过得太悠闲，好不容易度过慌乱忙碌的开学第一周，闻希觉得身心俱疲，一秒都不想在学校多待。
所以一到周五，她就迫不及待地约了林烛去看电影。
电影是闻希选的一部外国科幻片，特效做得很好，情节也还过得去。闻希和林烛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一直到出了影院还在讨论电影里的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