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晟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伸手将她滑至脸颊的头发捋到她耳后,然后面色自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发动了车。
车外风景不断后退,车外君真表情怪异。
呵,说得谁会信似的!
……好吧,她有一点点信了。
第21章 入赘
为了验证容晟的话, 也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等第二天容晟到来, 君真第一时间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摆好棋盘, 坐棋盘边上,抬头朝男人但笑不语。
容晟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习惯下快棋,爽快,此时选择的也是快棋方式。因此,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分出胜负。
是她输了。
这是第一局。在容晟面前一向霸占常胜将军这一称号的她第一次输了, 她嘴角的笑意略有些凝滞。
她提议再下一局,然后……又输了。
她脸上笑容不再,挽了挽袖子, 沉声道:“再次!”
第三局开始不久,棋盘上的形势逐渐转向容晟那方, 等到十几分钟过去, 君真一方看起来似乎已经难以挽回颓势, 而这时偏偏又轮到容晟出棋!
容晟毫不留情,抓起棋子,快如闪电地朝目标杀去, 眼见着就要落子,突然,对面的君真抬起脚搭上容晟的腿根处, 紧接着暧昧地磨了磨,容晟手一抖,棋子落错地方,给君真一方留下生存空间。
君真喜上眉梢:“落棋不悔!”
容晟眸色一暗,直直看着她。
君真不惧他的眼神攻势,淡定收回脚,笑:“兵不厌诈。”
容晟:“……”
这一局因为容晟的大失误造成了胜利的一方变成了君真,之后君真再也没有提“再下一局”之类的字眼,而且赢了棋的她也并不显得高兴,她单手撑着下巴盯着棋面上的残局,久久打量,最后低声沉吟:“今天我累了,不想再下棋了。”说完又顿了顿,补充道,“未来一个月都不想下了!”
其话外之意为,她不会再想着在跳跳面前和容晟下棋了。
她不得不放弃!
天知道容晟为什么会厉害至此,还一直在她面前隐藏实力!可恶!
失去了容晟这一用以讨好跳跳的良好踏板,君真略有些惆怅,坐在她对面的容晟沉默不语,顾自低头整理着桌上棋子,等他一一整理好,他站起身,走到君真身边,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对着她不由分说就是惩罚性的一吻。
君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惊诧两秒,下一秒被咬了下嘴唇。
她吃疼张开嘴,不想却放任了对方长驱直入。
炙热的交缠连绵不绝,其激烈程度完全不低于刚才棋局上的战况,而这一次,输的人又是她。
她呼吸不稳,败下阵来。
报应不爽,诈赢的那一局,现在被她完完本本地偿还回去了!
男人终于满意了,松开她,用拇指搽去她唇上的晶莹,覆在她耳边低语:“兵不厌诈。”
君真:“……”
她哭笑不得,一脚蹬在男人的腿上,“这比我恶劣多了!”
男人眼中隐隐带了笑意:“我的错。”
君真摇头晃脑,啧啧有声,撇开这个流氓出房间去。
走出房门,却意外发现门外蹲着个小丸子。
君真眉心一跳,问小丸子:“跳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跳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头深深埋下,顾自发了会儿呆,一言不发地拍拍屁股站起来走进了房间,然后……将门关上了。
君真被关在了门外。
“……”
君真眨眨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回头瞪着紧闭的房门,想等跳跳回心转意来给她开个门,但她等到双眼酸涩也没等到。
呃。
干什么突然就不理她了嘛!
君妈妈路过,看到她站在门前当门神,叫她过去一趟,当苦力。
君真无奈应了。
君妈妈是叫她去把前今天封进坛子里的柿饼拿出去晾晒,为了让柿饼结霜,程序挺繁琐,必须晾晒后封入在容器里,等过几天柿饼表面回潮后再拿出晾晒,如此反复三次左右才会结霜,才能吃到美美的柿饼。
这是君真家的柿饼最后一次晾晒封坛。
君真被君妈妈抓去当壮丁的时候还在想跳跳是怎么了,她想不通,兀自苦恼着。
与此同时,被君真念叨着跳跳小朋友正在和自家象棋老师眼神对峙,他们已经对峙了有一会儿了,不说话,就彼此互盯着看,好似定力比赛一样。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容晟,并非他的定力逊色于跳跳,而是出于成年人的退让。
他错开与孩子的对视,一边将刚刚收好的象棋拿出来,一边问:“现在学棋吗?”
跳跳眸光闪了闪,说:“现在不学。”
容晟闻言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跳跳抬眸问:“你是君真的新男朋友?”
“新男朋友”里的“新”字刺激到了容先生的脑神经,他面皮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我是。”说完又问,“她有几个‘旧’男朋友?”
跳跳没有停顿地回答:“很多。”
容晟面皮又是一抽。
这时,跳跳又开口道:“你生气了?”
容晟否认:“没有。”
跳跳嘴角勾了勾,像是在嘲笑他的不坦诚。
容晟长手一探,摸了下跳跳的发顶,说:“不管她以前如何,今后只有我一个。”
跳跳没有拒绝他的抚摸,但也没表现出喜爱,她只是又爆料道:“君真只爱我爸爸一个。”
小孩儿像是在利用这样的方式一再试探容晟的底线一般,而她的目的达到了。
在她说出那句“只爱”的时候,容晟的脸色变了,尽管他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
小孩儿眼底泄露出一丝笑意,道:“开玩笑的。”她说,“我那个据说已经凉透了的亲爸,我几乎没有从君真的口中听她提起过,想必爱得十分有限。”
容晟:“……”
跳跳双臂盘在桌上:“玩笑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说的都是真话了,真得不能再真。”
容晟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真话”。
跳跳说:“我要说三点,第一,你想当好君真的男朋友,必须得对我奶奶好。”
跳跳的户口上在君家,一直以奶奶称呼君妈妈。
“第二,你想当好君真的男朋友,必须得我爷爷好。”
“第三,你想当好君真的男朋友,必须得对我好。”跳跳一口气列了三条,最后顿了顿,暗示道,“我最喜欢的是巧克力。”
容晟:“……”
小小的谈判家直视着对面的大人,最后说道:“以上是你必须做到的,你要是觉得要求太多力不从心,可以减少一点对君真的爱意,用在我们身上。”
容晟:“……”
跳跳小手拍打在桌上的象棋盒上,说:“现在我可以跟你学棋了。”
容晟:“……”
容先生作为法学院的优等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他僵着没动,跳跳抬眸看他一眼,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
容晟面皮抽抽,回道:“没有问题。”
然后他便开始教小孩儿象棋。
在教象棋的过程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跳跳的聪明伶俐,莫名其妙就对跳跳能够说出那些话感到释然。
寻常小孩儿不可能说的话做的事,如果是跳跳,那么……并不奇怪。
他这样说服自己。
想到这里,他一边教棋一边对小孩儿道:“我住在华园客栈27号楼。”
“嗯?”
“我家里存着不少巧克力。”
跳跳立马接话道:“有空我会常去做客的。”
“欢迎。”
一大一小相视一眼,有种彼此契约成立的默契。
君真捏着两只柿饼推门进来,把一只递给容晟,一只递给跳跳,然后双手摁在棋桌上,说:“外面的天气很好,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去下棋吧!”
师生两人没有拒绝,一人端棋盘一人拎棋盒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君真眼明手快地抓住走在后面的跳跳的后领,埋头在她颈窝问:“跳跳,你刚刚是不是对我有点冷漠啊?”
跳跳嘴里含着柿饼,声音有些含糊:“你乱亲我的老师,我很生气。”
君真眉梢乱颤:“什么?明明是他亲我!”说完,又觉得有哪儿不对,好好想了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哀怨道,“不对啊,跳跳,你这话怎么说得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上外面那个容姓外人了?”
跳跳“嗯”了一声:“比不上。”
君真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万箭穿心之痛,她说不出话来,露出一副厌世脸,朝小孩儿摆摆手:“你走吧,你到那个外人身边去吧……”
容晟闻言回过头,问她:“外人?”
君真因为跳跳迁怒于他,道:“我们君家的户口页上从没有出现过姓容的名字。”
容晟所有所思:“你是想要我入赘?”
君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君妈妈从外头走来,听了半句,问:“什么入赘?”
君真怕容晟乱说,三步上前捂住容晟的嘴:“没呢,妈,你听错了!”
君妈妈看他们一眼,摇着头走了。
见君妈妈离开,君真这才松开容晟的手,余光扫见容晟开口要说什么,立马强先阻止道:“现在我只想听到象棋的话题,其他都不想谈!”
容晟顿了顿,不说话了,叫上跳跳出了门。
君真跟到院子里,想了想,又朝院子外走去,想去外面的柚子树上摘一只柚子给这师生俩当零嘴,一出院子就听到隔壁家李婶儿正在骂骂咧咧地嚷着什么,抬头一看,看到李婶儿正将两个白色的东西扔进门前的垃圾桶里。
一瞬间,君真认出了那是两只小奶狗,死去的。
第22章 千金
君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为避免看错,她走了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过李婶儿家的院子了, 因为不想招惹麻烦,可这一次她必须得去。
带着坚定的想法, 她走近了看——
堆积了些许落叶和果屑的垃圾桶里,两只身长不过二十厘米的白色小狗静静地躺在里面,已然僵硬。大概因为抛弃的方式太过粗暴,底下的叶子被砸翻了起来,掩盖住了两只小狗的半边身子,缝隙之下,露出已然凝滞的黑色眼眸, 眸中保留住了它们生前最后一刻的委屈与惊恐。
君真与此对视着,双脚千斤重。
她无法就此离开,心中涌上一股感伤。
顿了顿, 她俯下身将落叶中的两只小狗轻轻托起。
弱小的生物总能勾起人们的保护欲,就像君真, 她本与这两只小狗毫无缘分可言, 可在看到它们横尸在此, 她依然难以不愤怒。
狠厉地往院子里瞪了一眼,不想,目光对上了一束怯怯的目光。
五岁左右的孩子孤零零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被她一瞪,吓得绊倒了自己。
那是李素梅的孩子果儿。
君真现在已经得知这个孩子是陈莉与李素梅丈夫之间协约生出来的,是被陈莉虐待的蓬蓬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血缘至亲,却同人不同命。
由陈莉养育的蓬蓬历经磨难,而由李素梅抚养的果儿却从出生一直过着富足的生活,本是兄弟,却接受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君真感慨了一瞬。
不管和李素梅的恩怨如何,但和个孩子没什么计较的,君真淡淡收回目光,抱着两只死去的狗狗转身离开。
刚转身便看到容晟朝她走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打量他的身后,在确定后面没有跟着跳跳之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两只狗狗应该就是跳跳要寻找的消失的朋友,君真不希望那孩子知道她的朋友们的遭遇。
容晟发现了她怀里的狗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君真没有解释,只是对走近的他说:“我想去那边找块儿地将它们埋葬了,你回院子取把锄具过来,行吗?”
容晟点点头。
君真又说:“别让跳跳起疑,找个借口把她留住。”
容晟再次点了下头。
两人分工合作,一人回去找锄具,一人去菜柚子树底下的空地找块儿合适的埋身之处。
容晟很快拿着锄具回来了,并代君真挖了个合适大小的坑,君真跪地将狗狗轻轻放入,抚合它们的双眼,退后一步。
“现在要填上?”容晟从旁问。
君真最后看一眼坑中可怜的小东西,沉沉地应了一声。
“嗯。”
容晟将土填平。
这个地方除了君家人很少会有人到来,应该不会打扰到已经逝去的灵魂的安宁。
将狗狗埋葬后,君真和容晟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打算离开,可当他们转身,意外发现那个叫果儿的孩子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不远处。
孩子呆呆愣愣的,不声不语,看到君真便问她:“它们死掉了吗?”
君真说“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搭理这个孩子。
事后她回想起来,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那孩子的表情太过忧伤,让她不忍心不回答。
果儿的面色灰暗了下去。
对于小狗的逝去,他的忧伤比君真浓烈十倍、百倍,甚至不像是为喜爱之物的离世悲伤,而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