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12306沉默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下一句应该是怎么回答。
一直过去了好几分钟，孟微之以为这个话题就要终止于此的时候，系统才又问：“您有没有好奇过，小说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孟微之用胳膊肘撑着床坐起来，走下床到了窗户边，将窗帘扯开了一条缝隙，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的星空，启明星高悬，在倒垂的银河历分外夺目。
“我们生活的世界，”孟微之轻声道，“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用文字描绘叙述出来的……那不就意味着，他是这个世界的造物者，是高高在上的神？”
“也许可以这么说，”12306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也同样有无数的人可以去创造另外一个小说里的世界。然后小说里的人物再去创造……永远没有穷尽。”
“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只是别人笔下的两三文字而已。”孟微之的声音有些悲哀，“就像是一层一层被嵌套的盒子……盒子理论？”
“对，”系统说，“宇宙是怎么来的，人类是怎么诞生的？人工智能会不会成为世界的主宰？系统生命又会怎样……这些伴随着自然进化，运转了千万年的规律之上，是否有一个造物神在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这个问题孟微之回答不了，她只能合上窗帘，笑道：“我不就是在十年后去了几天，你就变的这么哲学了？”
“这应该是，生命的范畴。”
“也许吧？”孟微之又躺回了床上。
窗外的天光逐渐亮了起来，启明星正在沉落。
12306最后道：“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为了告诉您一件事。”
孟微之打了个呵欠：“什么？”
系统道：“蔺先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小说外的那个世界。”
==
孟微之这个早上再没有睡着过。
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抓着系统问：“也就是说，小说外的世界和小说里的世界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蔺歌看起来也没有三个脑袋四只手？”
“他不是外星生命，”12306无奈道，“人类的‘平行时空’理论或许可以解释，‘小说里’和‘小说外’的世界或许有不同之处，但是本质上都是‘无差’。”
“这么说来的话，盒子理论也许真的存在……？”
系统道：“谁知道呢？”
==
不是谁都能够接受自己的世界扁平二次元化。
可是孟微之想，在她出车祸的那一刻，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是承载于一本有限的，可以翻阅的纸页上的时候，她竟然也没有多大反应。毕竟她所成长的一切，她的亲人、朋友、同事都是活生生存在的，而她的生命，那一刻正在流失。
她更关心的反倒是……
“蔺歌为什么会从他的世界，到我的世界里来？”
12306声调平板：“我刚才说了，这两个世界‘无差’，所以是允许‘穿书’存在的。”
“哦，也对，”孟微之呢喃，“要是我都可以重生的话，凭什么不准人家穿书呢……”
“那么，”她问系统，“我重生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唔，”12306含混道，“也许吧。”
“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等您完成所有副本任务的时候，不就能知道了？”
==
孟微之早上下楼的时候，孟辞笙从卧室门里探出头来：“了了，你昨晚聊天怎么聊着聊着不见了？”
“睡着了……”孟微之打了个呵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今天早上倒是醒的挺早的。”
“十点不到，”孟辞笙眯着眼睛，显然没有睡醒，“我们还说你干嘛去了，我还过去敲了你的门，可是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我想着你是不是睡了……啊，我再回去睡会。”
孟微之吃过早饭之后带着卷心菜去宠物医院洗澡，没有怎么出过门的卷心菜待在太空包里有点紧张，孟微之想了想，打开蓝牙给蔺歌打了个电话。
“我要带卷心菜去洗澡，”她道，“你都没有见过它，要不要过来看看？”
蔺歌问她宠物医院的地址。
孟微之又强调：“它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英短了，现在的熊样让你不敢相信。”
蔺歌心想我其实已经忘了那只短腿猫长啥样了。
但是看起来韩必的办法还是有点作用的，虽然效果延迟的有点久。
他把车停在宠物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时，孟微之正站在一颗杨树下，抱着猫，等着他。
第58章 【1.24-PM】
猫像个小围巾似的趴在孟微之的胳膊上, 头顶大太阳热辣辣的烘烤着,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烤箱。
蔺歌走到她跟前，皱眉道：“你干嘛还抱着它，不热吗？”
孟微之觉得十年后的蔺歌和十年前的其实差别不大, 而十年后的他要更深沉莫测一些，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那双沉黑的眼睛，让人想起弥漫浓雾的峡谷，或者光束也难逃的幽深黑洞。
“不抱着难道放地上跑吗？”孟微之随口问。
蔺歌仔细的观察了一下, 道：“它虽然腿短，但又不是没有腿, 地上跑跑怎么了？”
英俊帅气可爱潇洒的卷心菜“喵呜”一声嚎叫，说谁腿短呢你！
孟微之把它卡起来卡在空中，卷心菜一脸懵逼的挥舞着四肢, 听见铲屎官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它的腿真短！”
卷心菜：“……”
蔺歌把猫从她手里接过来, 道：“我抱着吧？”
“好啊，”孟微之松开了卷心菜，卷心菜挣扎着不想被蔺歌抱，可是自己却已经到了他的手里，蔺歌掂白菜似的把卷心菜掂了两下, 道, “这小家伙还挺重。”
“啊, 都是我哥喂得, ”孟微之无奈道，“还说什么猫富态了招财，他当是橘猫呢？”
“承思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蔺歌随口道，“小时候你姥爷住在燕京大学校园里，我爷爷去找他下棋，承思就带着我去看学校里的猫猫狗狗。”
孟微之饶有兴致的问：“然后呢？”
“然后，”蔺歌跟着她走进了宠物医院的大门，“大概是他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那些小东西都跟他不亲近，唔，有一次一只小奶狗看见他，转身就跑了。”
孟微之“噗嗤”笑出了声：“我哥可真是厉害，把小狗都吓跑了。”
前台的小姐姐询问过他们之后就给了孟微之一张导航卡，让他们上二楼。孟微之一边上楼梯，忽然问：“那是我哥多大的时候？”
“八九岁，”蔺歌一只手抱着猫，另一手比了一截大概和旁边的楼梯扶手一样的高度，“你那个时候，就这么高。”
孟微之惊讶：“你见过小时候的我？”
“当然见过，”蔺歌道，“我还带你出去玩过。”
“可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那个时候太小了，没有记忆很正常。”
卷心菜不喜欢洗澡，或者说是见到满屋子的陌生人不习惯，这个时候它已经不在乎蔺歌刚才嫌弃它腿短了，死死的扒住蔺歌的手不放，就是不让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带它去洗澡，“喵喵喵”叫唤的就像是有人吃了它一整碗猫粮一样。
孟微之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给孟承思打电话，因为平常都是他和赵姨带着卷心菜出来洗澡。电话接通之后听见孟承思的声音卷心菜就叫的更厉害了，孟微之无奈的道：“你听，它根本叫的停不下来。”
孟承思道：“你拿那个，它平常吃的小鱼干给它就可以了。”
孟微之：“……原来还是得要吃的哄，果然是个吃货。”
幸好出门的时候赵姨给她往包里塞了几个，孟微之拿出小鱼干，卷心菜立刻不叫了，工作人员乘机把它抱走了。
“前面那个还暂时没有洗完，”小姐姐探出头来道，“加上吹毛剪指甲可能要一个小时，你们要是不愿等的话可以过会来接它。”
孟微之道：“那我们去楼下转转，待会上来？”
卷心菜埋头啃小鱼干，根本不理会她。
孟微之摇了摇头，和蔺歌暂时下楼去了。
宠物医院附近没什么冷饮店或者奶茶店，正对面只有一家超市，孟微之道：“要不我们去超市里买瓶可乐？哦，正好看看有没有小鱼干……”
蔺歌迟疑的道：“猫能吃人吃的鱼干吗？”
孟微之：“……谁说要给猫吃？”
蔺歌：“你吃啊？”
孟微之：“怎么了？”
蔺歌本来想说你怎么和猫抢食，但是看到孟微之正乜着他，立刻求生欲很强的改口：“没什么，腌渍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呵。”孟微之转身走进了超市，蔺歌连忙跟了上去。
本来也没想着买什么东西，就是一瓶水，孟微之就没有推车，结果她看见奶油饼干又想吃奶油饼干，看见软糖又想吃糖，拿了东西就都给蔺歌抱着，最后蔺歌随手拎了一个篮子，孟微之笑着说：“你看你，要是包个粉红头巾就是狼外婆了。”
结果旁边一个坐在购物车里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对孟微之道：“姐姐，狼外婆没有这么帅！”
“啊？”孟微之弯下腰，道，“你还知道‘帅’是什么意思呢？”
小女孩的妈妈已经笑得不行了，小女孩一仰头，骄傲的道：“我都四岁了！”
“哪里有四岁，”年轻的妈妈把她的口水帘往后扯了扯，重新系好，“昨天才刚过三岁，会不会算数啊张嘉怡？”
“会！”小女孩晃荡着小短腿抗议，妈妈微笑着朝孟微之点了点头，推着她去了生蔬区。
“狼外婆，帮我拿一下那个巧克力，榛子味的。”
蔺歌抬手从货架的最高层拿下来一盒巧克力，嘀咕道：“……狼外婆像我这样？”
“啊，”孟微之绕过这个货架，“你觉得你比狼外婆帅吗？”
“狼外婆可不会给你拎篮子，狼外婆还比我凶。”蔺歌站在两排货架中间，见周围没什么人，迅速做了个咧开嘴露出獠牙的凶恶表情，然后迅速恢复正常，如果配音的话肯定是“嗷呜”一声。
他道，“我平常有这样？”
孟微之笑的蹲在地上半天不起来：“我滴豆，你真的太好玩了……”
他们走到厨具区，一溜不锈钢炒勺和平底锅挂在货架上明光闪闪的，孟微之立刻就想起来那个被蔺歌炸了的可怜的锅，还有被怀疑是拼多多出身，于是她故意问：“你会做饭吗？”
蔺歌沉默一秒，实话实说：“不会。”
孟微之露出嘲笑的大佬表情，走开了。
凑过来的超市大妈热情的道：“小伙子，想要个什么样的锅？看看这个怎么样，结实，比红太狼的平底锅还结实！”
蔺歌连忙摆手，走在前面的孟微之听见了心想，这大妈还挺时髦，知道红太狼。
她绕去了另一个货架，蔺歌随手把她刚才扔进去的可乐摆正了以免摇晃的都是二氧化碳，大妈就又凑了上来，悄悄问他：“小伙子，有对象吗？没有的话阿姨帮你介绍一个，我——”
“有的，”蔺歌直起了身体，亮白的灯光在他脸上刷过去一道瓷釉般的光影，“前面那个就是。”
大妈没意思的叹了一声，目光惋惜的打量了蔺歌一眼，非常失望的走开了。
孟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货架口，明暗交界的阴影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她叫道：“走了，你在干嘛？”
又逛了一阵之后孟微之觉得在没有想吃的东西，于是去拿了一袋鱼干就去了收银台。
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蔺歌再次遇到了刚才那个叫张嘉怡的小女孩，小家伙怀里抱着一袋果冻，揣的紧紧的，生怕别人抢她似的。她看见蔺歌的时候迈着小短腿活像一颗滚动的小土豆似的跑了过来，掏出一颗果冻塞在了他手里，神神秘秘的道：“不要告诉你妈妈你吃了陌生人的东西哦，她会，骂你的！”
然后迅速的又跑了回去。
孟微之在门口等到他的时候，就被他塞了一颗苹果味的果冻。
“哪来的？”她问。
“刚才那个小女孩给的。”
孟微之揶揄道：“人家是给你的啊？”
蔺歌想了一下，道：“给我的就是给你的。”
孟微之清了清嗓子，严肃的道：“我刚才听见了。”
“听见什么？”
“听见你说我是你对象！”
蔺歌先是疑惑的愣了愣，然后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我不是故意说谎的。”
他看着孟微之道：“我正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孟微之企图在他的语气里听出哪怕一丝玩笑的成分……可是没有，他非常认真且严肃的说，我在朝着把你变成我的女朋友而努力。
她想，十年后她会为那张遗嘱而而无所适从，现在同样，她也会为这突如其来的坦诚而不知所措。更何况，她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