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川接完电话，挂断转身，就看见搁在阳台上的烟灰缸。
六角水晶。是蔡正熙用过的那个。
里头堆积四五只烟蒂，被冷落一夜，断落的烟灰表面凝结一层冰。
他的房门还关着。
萧川推开进去。
蔡正熙侧躺，脸埋了一半在灰色的枕套里，额前刘海毫无章法挡住他的眼睛，呼吸均匀，薄唇抿成一线，下巴微微往胸膛里收。
人睡得很熟。萧川抬手理了理他的被单，他才有转醒的察觉。
萧川坐在他床边，手撑在被罩上，半侧身问他：“你昨晚又起来抽烟？”
“——嗯。”蔡正熙稍微翻身平躺，手臂在眼睛搭了半会儿，等意识完全清醒后人坐起来。
他不习惯绵床，掀开被子光脚下地，在衣柜下边的抽屉里带走一块干净浴巾。
萧川点到为止没多问，按照行程安排帮他收拾行李。
浴室里传来水声，混合着剃须刀震动的声音。蔡正熙出来时，漆黑的头发擦得半干。萧川递给他上衣和长裤。
换好后。
“我今天还休息吗。”半晌，他问。
萧川清点日用品，把两张男士面膜一并塞进行李箱，起身回：“没，叶铅刚来电话，让我们中午去公司。”
“说是，浅榆帮你接了通告，这不初六了么，咱们也该开工。”
萧川折下袖口，皱眉道：“说到开工，您老还没给我开工红包呢。”又笑着摇摇头，仿似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这两天怎么个状况……，和浅榆起摩擦了？”
萧川这话留有余地。摩擦嘛，可好可坏。
萧川是了解蔡正熙，但有时能猜中他的心思，有时又估摸不准。
他的感情藏得内里，心绪鲜少外露，没见他和别人急过眼，也少见他发火。
当然。他要真有火，一般直接动手。
但日子相对顺遂，蔡正熙总以温良示人。
只不过寡言少语。很少有谁能勾起他的倾诉欲。萧川也不行。
那他昨晚半夜起来过。
——应该是他和浅榆出了点什么事，没让萧川知道。
萧川见他没回应，岔开，说点儿轻松的话题：“《枯荣》元宵过后就要开播，我看最近网上有‘周扬’的预热帖。官微发的剧照，你也很出彩。我帮你和他们互动？”
“可以。”蔡正熙动了动脖子，说：“叫点东西吃，我饿了。”
“成。等会儿啊。”萧川拿出手机去外边点买卖，出去又折回来，“我听叶铅的意思，浅榆好像要帮你谈《摄魂阵》的角色。”
就年前萧川给他科普的那个爆IP。
“要真能谈下来某个角色……”萧川旋转着手机冲他保底：“咱们今年都不用愁没戏拍。”
三四分钟后。
萧川人在客厅订餐，突然，微信接收到来自[蔡正熙]的转账。
给他发了八万六的开工红包。
“大佬！”萧川难得也情绪激动了一把，‘歘’地走到蔡正熙房门口。
蔡正熙发微信的动作还没结束，他从手机屏幕前抬起视线，转过来看向门口，“怎么了？”
萧川抿着嘴巴，缓慢而有力地摇头：“我开个玩笑，您真当真啊。”
“嗯。”蔡正熙一本正经反问：“不是每年都给你？”
他放下手机：“今年是我忘了。”
萧川：“…………”
——
今天华影办公区域很热闹，因为胡影帝来时引起一阵骚动，现在，正和他的经纪人在办公室单独聊工作。
连后边儿秦忱撞点儿来了，也只能和助理在隔壁等着。
胡征宇外形无疑就是魅力型男。本人有颜值，有底蕴，励志沉稳。
形象和内涵都具备。红只需要一个契机。
胡征宇懂得定义人生，也懂得把握机遇。
他和林浅榆，属于相互成就。
所以在众多艺人当中，林浅榆对他的感情是特殊化的。
林浅榆对胡征宇新一年的工作安排，一半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但必要部分，还是林浅榆做决定。
毕竟她是经纪人。
九点多，林浅榆让秦忱他们进来。
秦忱最近正是春风得意呀！《小青春》上映快一周，卷获1.97亿票房的好成绩，按照出品方和林浅榆相辅相成的市场营销。
电影破6亿也可以期待。
“征宇哥，好久没见啊。”秦忱今天戴了副黑框眼镜，进来就冲胡征宇一个男人拥抱。
“好久没见。先恭喜你。”胡征宇这个咖位和年龄，深谙人情世故，话语间给人真诚的感情。
“新戏什么时候能拍完。”胡征宇双腿交叠，黑色的西装裤笔挺有型，衬出他中流砥柱的绝佳气质。
秦忱摘掉口罩，手指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坐在他身边，笑回：“三月份能拍完吧，唉，征宇哥，前两天有媒体怕到你在三亚和美女度假，真假啊。”
“假的。”胡征宇说话没有弯绕：“带家人去那边过年。”
“我说呢，要真有你也不能让他们拍到。”秦忱对站着的助理招招手。
助理马上会意，递给他盒子。
是秦忱给林浅榆准备的礼物，刚到。正好今天带来公司。
“看它！”秦忱隔着办公桌，老远就伸手递给林浅榆。
一只玉手镯。
秦忱心情好，说话就随心情：“感恩你过去一年为我操碎了心，爱你。”
“客气了。”林浅榆接过去，收了起来，算是全了他的一份心意。
胡征宇聊得差不多，看时间，快十点。
“那我先走。”他对林浅榆示意，又对秦忱说：“有时间我们聚聚。”
“可以啊！”秦忱倒是想找人喝酒了。送胡征宇时，秦忱转身对林浅榆佻薄地喊了声：“浅榆，我……”
林浅榆蹙眉，不作回应。
胡征宇经过他身边，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举起另外一只手，轻敲秦忱的脑袋，提醒：“叫前辈。”
“哦——痛。”秦忱没反应过来。
胡征宇平时不这样提点周边人。所以秦忱错觉，以为敲打他的不是胡征宇本人呢。
回神后，秦忱还是疑惑，只不过没反驳，也没多问。
稍微会察言观色的艺人，都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否则，堂堂一个大影帝，也犯不着自降身价来提点他。
经过这一遭。秦忱乖了不少。林浅榆送完胡征宇回来，他都只坐在沙发上玩自己的游戏机。
直到蔡正熙他们来。
萧川主动和小立打招呼。初三那天，小立凌晨给他发新年祝福来着。大致意思就是‘都是艺人助理，惺惺相惜，以后相互关照！’
之前在甘洞镇，蔡正熙还签在姚英手下时，小立就主动添加了萧川微信；回来蔡正熙签给了林浅榆，这下大家以后打交道地方挺多。
难免私下感情应该多多维护。
但秦忱闷不吭声，小立也不好表现得太突出，就和萧川眯眼点头，蒙混过关。
林浅榆拍拍秦忱的肩。
秦忱跟一小孩儿似的摆摆手：“——我没那么不男人，就游戏输了不开心。”
“那好，找你们来说两件事儿……”林浅榆开场白还没说完。
秦忱抻过些许身子，打断她的话，问她：“我喊你浅榆，你不喜欢吗。我觉得挺亲密的啊，从我的内心发誓——”
他还真朝天举起四根手指：“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
“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远超我老爹老妈。”秦忱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我真是特别喜欢你才这么喊你，不然我都叫你姐了，毕竟我97年的……”
林浅榆：“闭上嘴巴。”
萧川冷言看过现场气氛。虽然他们来得晚，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不过从秦忱的表情和林浅榆的反应来看。
应该是难为情的对白。
咳——萧川要出来打个圆场。
然后就听见蔡正熙沉声问：“哪两件事。”
直接把话题拉了回来。
林浅榆顺势接过蔡正熙的话，说：“是关于你们的通告。下周一，秦忱有场室内节目录制。你和他一起去。”
林浅榆简单交代了行程安排，具体通知艾绘要实时在群里更新。
之所以把秦忱和蔡正熙都叫来。
是因为林浅榆让蔡正熙搭了秦忱的‘顺风车’——这次通告本没有蔡正熙，是林浅榆为他争取来的名额。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当秦忱的面说一句。
林浅榆说得客观。
在场人的都听明白了。
萧川挪过视线看向秦忱，以为他会不高兴，至少正常人都会表现不舒服。
但他像早就知道，也没给蔡正熙什么脸色。
末了，还问了林浅榆：“到时候要我和他订同一航班？”
风轻云淡的，似乎蔡正熙蹭他热度，他没太介怀。
这一点，萧川没想通。
“不用。”林浅榆合上文件夹，说，“这些就可以了。”
“也是怕你的粉丝会不高兴。”林浅榆补充道。
“我无所谓。”秦忱重新戴上口罩：“没其他事我想先回去，好困！对了，初十我要进组，你中间来探我班吗。”
林浅榆点头：“要的。”
“那好。”
秦忱在大拥小围的护驾下走了。
林浅榆才转口对蔡正熙交代：“不要抽烟。”
蔡正熙人微微愣了两秒，将和她对视的眼睛挪了点方向，低声说：“我没有。”
那个‘有’是‘先抑后扬’的语调，一听就是掩饰口吻。
林浅榆皱眉：“那衣兜里的打火机是用来烤手的？”
“噗——”萧川实在没忍住，嗤笑出声。
“不是。那个。”萧川问：“你怎么知道他衣兜里有打火机？”
萧川摸着良心发誓：他绝对没有和林浅榆打报告。
林浅榆没说为什么。但萧川后来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
刚才，秦忱没顾忌在场人，凑身和林浅榆谈‘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
蔡正熙双手放在衣兜里，手大概是受某种力的控制，指尖一下一下碰过火机。都彭火机被掰开的‘叮’声，还是挺明显的。
这是萧川的逻辑推理。
实则不然。
——
蔡正熙昨晚9点多就躺下了，闭眼睡了两个点儿都没睡着。
林浅榆陪宋黎录完节目收工，发了条关于宋黎的朋友圈。
蔡正熙就在阳台上给她发视频。
她拒接。
过了十多分钟她才打语音电话过来问。
“什么事？”
蔡正熙手指转着打火机，笑了下，“睡不着。”
林浅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感冒了让萧川帮你去买药，你别自己出去，严重情况我找医生过来。”
“嗯。”
林浅榆：“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没。”蔡正熙吐出一口雾，音线低哑:“我有点想你。睡不着。”
第19章 躁郁
“我想听见你的声音。”蔡正熙手肘搁在冰冷的瓷砖面，微微低头。
快半夜十二点。
蔡正熙在乌漆抹黑的高层阳台，和林浅榆说直白的情话。手指夹着香烟，指腹偶尔放在唇上，烟尾的火星子忽亮忽暗。
和他心情一样抑朗交替。
“也想吻你。”男人躁郁地拨弄额间碎发。
“蔡正熙。”林浅榆连名带姓喊他。
“嗯。”回应的声音没含太多温度，如果林浅榆在他身边，他大概要用她来暖热自己。
天气那么冷，没有什么比身体搅在一起更让蔡正熙血液沸腾。
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欲。
萧川说他性冷风。
那是在阔别林浅榆的五年里，他没有性，诱因。
再把林浅榆单独放在他面前试试。
他做不到得休便休。反会贪欲更多，更多的索取来填充残缺的自己。
他也可以取悦她。
就像她曾阳光明媚地站在自己面前，善良地施舍：你笑一下，我就亲你一口，好不好。
好。
蔡正熙明明很懆闷，还是不可抑制对她微笑。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就算有眼泪也没关系啊。她可以帮他擦掉，或者吻干净。
女孩儿没有食言，如约的吻比蜜更甜。纤细手臂情不自禁绕上蔡正熙的脖颈，指尖故意刮过他敏感的下颌，喉结，锁骨……在他胸膛上交叉画了个草莓。
牙齿轻轻一嗑。种上了！
蔡正熙，你好帅啊。她咯咯笑着说给他听。
口齿相缠，鼻息交融。怕她放手，狠狠将她扣紧在胸腔里也不足够。
她狡黠地咬咬他的耳廓，轻微的风声：‘蔡正熙，我想要你。’
等同于解禁。
他笑意更甚，挣断束缚，完完全全给她，在她身体里肆动。没过多久，女孩儿喉腔里嘤嘤低吟，吞噬过他的心脏。
